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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唳华亭,也称华亭鹤唳。最早出自南朝宋人刘义庆的《世说新语》“尤悔”一篇,他写到:“陆平原河桥败,为卢志所谗,被诛。临刑叹曰:‘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
这是一个西晋的故事,古代的华亭位于现在的上海,这里是陆平原(陆机)的老家。陆机文章冠绝一时,与其弟陆云并称“二陆”。东吴灭亡后,陆机在家乡隐居十年多,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后环抱理想北上洛阳寻找机会,辗转寻找伯乐,先后服务吴王、赵王。后差点被杀,成都王司马颖救了他,不仅赏识他还重用他。
成都王对他信任到什么程度呢?让他率领几十万大军去讨伐长沙王司马乂。他自知难当重任,想请辞但不被允许。最后没办法只能硬上。在战争中,部将嫌他书生气重不听指挥,加上他确实缺乏作战经验,结果大败而归。还被卢志诬陷与长沙王有勾结。成都王听信谗言,派人抓捕了他。他在临刑之前感慨万千,说了这句话,怀念过往,感慨无常。然后平静赴死。
可见,有多信任就会有多不信。反噬,成了这年头似乎最奏效的机制。
说回这个成语,它表示的是对过去生活的留恋,有思念、怀旧之意。亦为慨叹仕途险恶、人生无常之词。含义很丰富,每一层都值得细品。
很多读者知道,我以前经常写动物哲理系列,包括豹隐、鹿蕉、庄蝶、青牛、犀照、鱼雅等等。自然,我看到那部在优酷热播的同名电视剧《鹤唳华亭》,一定会抽空看个大概。
让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罗晋饰演的太子,他几乎每集都在哭。他从小失去母亲,后来又失去妹妹,又不得父亲宠爱。他有性情,也有谋略,颇有才华和胆识,但容易露怯和自作聪明。虽然身份优越,但内心惶恐。实际上,身份甚至血缘,真的给不了人安全感。父母也不一定爱自己的孩子,不然世上不会有那么多的悲剧。人生在世,仿佛本就有一个情境,生下来就进去了,切换、更迭、打破、升级,全靠自己运作,称之为造化,所谓造化弄人。
苗圃饰演的贵妃对太子有一段很深刻的评论:
太子最大的弱点,就是过去失去太多,对自己还剩下的东西,太想留住,太过执着。
可是越想留住的东西,就越容易失去,到了失去的时候,也会越狼狈,越难看。爱和欲望,都会蒙蔽人的眼睛,何况是想保护所爱之人的欲望。就像逆风执炬, 一定会有烧手之痛。
这台词真的太精彩了。人们常说,这两年流失的、蒸发的财富太多了。失去的无形的东西似乎更多,比如信心。
对于剩下的东西,太想留住,越想留住,就越容易失去,这跟赌徒心态没什么区别。所以最后真的会狼狈和难看,即便是本性上纯良的人。有时候,越用力,用的也许是反作用力。
太子的性格无论是小说里还是电视剧里都被称为是小怯而大勇。这种性格描写其实很深刻。很多人都是对小事很计较很自私,但在大事面前又很英勇无畏。甚至有些大人物和大企业也是这样。比如有些企业靠不屈不饶钢铁般的意志主导了那些大趋势,但在相对的小事方面,却少了同理心和风度。但其实大事小事是可以相互转换的。人们以前有多信任它,现在就有多么不信任它。
以前人们在教育孩子或者下属时常说,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日后怎么承担大事?但现在我们越来越发现,很多人就只能干好大事,做不好小事。比如太子,他甚至不会去跟他的父王说一句软话,撒娇话,他一直在有意地疏离,只亲近他感觉对他好的人,但留恋过往,留恋既有的关系,是发展不出来新的希望和可能性的。另一方面,他心怀子民,内心善良而正义。
人生常常输在这些旁人看得清、自己永远看不到的细节,或者就算意识到也改变不了的局面里,“只缘身在此山中”。剧中,太子不知道的是,他的父王其实也是爱他的。皇帝偏爱大儿子是出于那种对儿子本能的爱,而对太子的爱则是寄予继承大统的期待。
官场险恶啊,皇权虽然独大,但与各大势力之间一直是相互制衡的。做皇帝也不容易,他要权衡的事情实在太多,就算心如明镜一般,他的举动也不能让人猜测到他真正的意思。所以,有时候要保护一个人,连皇帝都做不到。这就是无常。
没有人能够永远含着金钥匙、有着保护伞,看看那几个典型的首富之子的故事,就知道,为什么被绑架了某首富没有第一时间去救,欠债了某首富不去买单。事情往往错综复杂,不是“想当然”,或者一两个谁都能想到的看似强劲的理由和动机,就能促进事情的解决。
没有人能永远在神坛,除非他经历了人人目睹的牺牲,像耶稣一样,他的苦路中的每一站都在耶路撒冷被标记下来,流传千古。世人永不敢忘。而大多数的牺牲和奉献,在广大的历史和精神世界里又显得过于渺小。人又很容易淡忘。
这个剧叫鹤唳华亭,真的把这个词的每一层意思都表达出来了。
上周,我还在写《无论悲欢,都要蹦蹦跳跳》,总想写点轻松的正能量。但这周,我在周二下午连路都走不动了,傍晚发烧到39.4度,头和骨头疼了一晚上,靠流汗降温。第二天上午给儿子看了两个门诊,下午又给自己看了两个门诊,回来打了一辆,车还是抽烟之后烟雾缭绕的车。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于是,我又想到了另一个话题,假如我们的日子真的是不如过去,像“鹤唳华亭”原义所说的那样,开始怀念过去的生活,比如过去高速的增长,过去的感情,过去的青春,过去的光荣,过去的辉煌,过去的轻松……我们该怎么办?
其实,你发现你都扛得住、接得住的。所以小的时候受点苦真的挺好的。痛苦是要有预警机制的,就像疫苗一样。你发现你能承担的苦难和重任的水平也是越来越高的。你发现这成长与纯粹的快乐同样重要。
马上要2020年了。看到很多80后、90后开始怀念以前的日子。对2020年有什么期待?一大部分人说,没什么期待。
保持持续的思考,把经历当案例去分析,反反复复地确认一遍现实的状况,然后选择不在乎。因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在乎,淡然处之。然后,对不好的结果怀有敬畏。不是害怕,是敬畏。尊重它强大的攻击能力,但并不屈服,尽力让它别产生。大家都希望有好的结果,有永动机式的增长,但明明知道花好月圆只是美好的理想,而永动机不存在。不用经常期待好的事情,但至少让坏的事情别经常发生。唯有选择克制而勇敢。人生而孤独,除去身外之物,能克制的只有自己的情绪,能调动的也仅有自己的勇敢。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真相之后依然热爱。
也许,我们应该换一种思路了。才能,不念过往,不惧未来。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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