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昆和乔春燕,曾经是两家都很看好的一对儿。
乔春燕喜欢周秉昆,就爱往周家跑,周秉昆却不解风情,对乔春燕丝毫不上心。
乔春燕和周秉昆从小一起长大,熟悉得就像亲人,周秉昆对乔春燕,只有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关心和爱护,却没有恋人间的心动。
周秉昆没谈过恋爱,但他知道,他要找的女人,绝对不是乔春燕。
直到遇见郑娟,周秉昆才体会到,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动情,是什么感觉。
郑娟是“杀人犯”涂志强的遗孀,涂志强被枪毙后,郑娟一家老弱病残,过得很艰难,周秉昆受涂志强的“朋友”水自流和骆士宾所托,来给郑娟送生活费。
周秉昆很好奇这个年轻的“小寡妇”会长成什么样子,没想到她是个美人,即使没有梳洗打扮,也能看出她的俏丽。
那天郑娟正坐在炕上穿糖葫芦,没穿棉裤和袜子,露出了雪白的脚踝和小腿。
周秉昆瞬间有了扑倒她的冲动,在“情欲”的支配下,周秉昆对郑娟想入非非,每天都盼着快点到下次去送钱的时间。
郑娟的样子,让周秉昆有霸占她的念头;郑娟的处境,又让周秉昆同情和心疼。
郑娟才二十岁出头,就守了寡,肚子里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郑娟妈告诉周秉昆,其实郑娟和涂志强,还没领证结婚。
周秉昆喜欢上了郑娟,却不敢对别人说,工人阶级的年轻小伙,想娶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光是流言蜚语,都能把人压垮。
郑娟产子,水自流和骆士宾,叫周秉昆一起去看她和孩子。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水自流让周秉昆扮演郑娟的丈夫,因为他们三人里面,只有周秉昆最像好人。
护士从产房里,把孩子抱了出来,周秉昆以孩子父亲的名义,接过了孩子。
冥冥之中的缘分,从楠楠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有了暗示。
郑娟早就感受到了周秉昆对她的心意,其实她每天也在思念着周秉昆,郑娟主动问周秉昆,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周秉昆红着脸说:“我喜欢你这样的女人,不是你这样的,我喜欢的就是你。”
两人含着眼泪抱在了一起,郑娟主动交代了自己的经历:涂志强是“双性恋”,比起女人,涂志强更喜欢男人,水自流就是他的“恋人”,涂志强和郑娟在一起,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孩子不是涂志强的,而是骆士宾的,骆士宾强暴了她。
骆士宾,弄断了她一根肋骨。
也是那一次,郑娟怀了孩子。
周秉昆的脑袋里,像是有闷雷炸开。
周秉昆无法再正视水自流和骆士宾,尤其是骆士宾。周秉昆以水自流和骆士宾给的生活费太少为由,把骆士宾揍了一顿。
随后没多久,水自流和骆士宾,因为“投机倒把”被游街示众,这也意味着,郑娟的生活费断了。
为了救济郑娟和孩子,周秉昆把家里的传家玉镯子卖了。
周秉昆尝试着向父母暗示,说有人给他介绍了个对象,是个“寡妇”,气得秉昆爸当场给了他一脚,说介绍人不安好心,故意作践人。
周秉昆只好拖着和郑娟的关系,直到秉昆妈卧病在床,成了植物人,六神无主的周秉昆,才把郑娟带回了家。
哥哥姐姐和父亲都不在身边,母亲病倒,住在周家的外甥女玥玥又是调皮捣蛋的年纪,周秉昆一个人根本收拾不了这么大的摊子。
郑娟为周秉昆,伺候了秉昆妈近两年。
郑娟带着孩子们,为周家忙前忙后,她用手给秉昆妈排便,坚持给秉昆妈按摩。
因为操劳过度,郑娟的手掌结满了茧子,手指都变形了。
在郑娟的细心照顾下,秉昆妈奇迹般地醒了过来。
郑娟,对周家有恩。
郑娟的善良和勤劳,让周家人感动不已,秉昆爸回来后,看到郑娟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让周秉昆要对郑娟负责,周秉昆这才终于娶到了郑娟。
周秉昆对外称楠楠是他和郑娟的孩子,让楠楠姓周,周秉昆疼爱周楠,表面上周秉昆把周楠当成亲生儿子对待,私底下又要郑娟给他再生个孩子。
郑娟二胎又生了个儿子,周聪的降生,让周家有了“后”。
《人世间》原著里,面对两个儿子,周秉昆的内心其实挣扎过,“视如己出”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真的很难。
尤其是周楠的出生,是伴随着丑陋和不堪的,他是郑娟受欺负的产物,他的生父是骆士宾那个人渣,周秉昆的心底,为此一直有一块阴霾。
在决定娶郑娟的时候,周秉昆就考虑过如何与那个孩子相处,周秉昆能接受郑娟那个眼盲的弟弟,但对郑娟的儿子却毫无感情可言,《人世间》原著里写到了周秉昆的心理:
“并且,万一那孩子以后越长越像棉猴呢?棉猴长得就不怎么样,尖嘴猴腮,一副猴相。”
“棉猴”,是骆士宾的绰号。
周楠“那肮脏的出身”,注定会“伤”到周秉昆。
周秉昆是个好人,他善良,仗义,富有同情心,但他不是圣人,他也有七情六欲,也有自私和狭隘的时候。
周楠的身世,便是周秉昆内心无法见光的存在。
《人世间》原著里,周秉昆赚了点钱后,兑了一处房子,周秉昆带着郑娟和两个儿子,由脏乱差的“光字片”,搬到了市中心的苏联房。
一家四口去看房子,郑娟高兴得流下了眼泪,周聪不知道妈妈是为什么而哭,周楠却小声地对周秉昆说:“爸,我爱你。”
周秉昆听了,心中暖流澎湃,百感交集。
正是周楠的这句话,改变了周秉昆对两个孩子的不同感情,它像一道神谕,驱散了周秉昆心灵中的那块死角的黑暗,《人世间》原著里写道:
“此前,他一直视楠楠为郑娟的儿子,一想到楠楠是棉猴的种,心里还会极不舒服。楠楠惹他生气时,其不舒服与嫌恶没什么两样,尽管他在生活中从不偏爱小儿子而亏待大儿子。”
周秉昆抱了周楠一下,回应道:“爸也爱你。”
这四个字,是周秉昆许下的誓言,自那日起,他才真正将周楠视如己出,当秉昆再跟郑娟说“咱们大儿子”这句话时,才真的是在说他们共同拥有的一个儿子了,周楠不再只是郑娟的儿子,也是周秉昆的儿子。
但那处苏联房子,周秉昆一家却没有住几天,就又被房主收走了,卖房子给周秉昆的人逃之夭夭,音讯全无,周秉昆维权不成,又带着妻儿搬到了地下室。
郑娟和周楠,都没有因此怪周秉昆,而是继续给予了他爱和信任,周秉昆也越来越觉得自己足够幸运,才能娶到郑娟。
郑娟是个很容易知足的女人,不像春燕和于虹她们那样有心机,郑娟总是能发现苦难中的美好和快乐,乐呵呵地热爱着生活。
周秉昆对周楠的心态,再次发生了变化。
周秉昆感激命运,让他遇到了郑娟,就连水自流和骆士宾,周秉昆也觉得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让郑娟有了那些遭遇,才因此嫁给了他,《人世间》原著里写道:
“至于那故事的某些部分她不情愿接受,他也极其排斥,都不重要了,神明喜欢那样的安排。神明让一个人的命运有怎样的安排,人自然无可奈何,只能顺从。重要的是结果,结果是郑娟成了他老婆。就冲这结果,他必须感激神明,也该感激棉猴、瘸子和涂志强……”
然而这样平淡的幸福,还是被骆士宾的重新出现,打破了。
骆士宾出狱后,南下经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挣了很多钱,水自流提醒周秉昆:
“他如今尽管自鸣得意,却再也生不出儿子来了,他那东西在狱中被人废了……他如今是一家公司老板,坐进口车,有几处房子,他肯定认为自己比你更有资格做楠楠的父亲。也许,为了争儿子,他会连郑娟一起争。”
周秉昆想把妻儿藏起来,这个完整的四口之家,缺一不可。
骆士宾偷偷找到了周楠,周楠疑心起了自己的身世,问郑娟,自己是不是周秉昆的儿子,郑娟打了他一巴掌,让他自己照镜子。
周楠还是知道了自己是骆士宾的儿子,便肆无忌惮地和“表姐”冯玥谈起了恋爱,周秉昆知道后大发雷霆,郑娟却觉得两个孩子又没有血缘关系,恋爱也不违背伦理。
周秉昆发了火:“郑娟我今天把话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别忘了他是谁的种!他将来怎么可以成为我姐姐的女婿?别说我姐反对不反对,我周秉昆也绝不允许你的白日梦成为事实!”
周楠的出身,还是成为了周秉昆出口伤人的利器。
《人世间》原著里提到,周秉义和郝冬梅,结婚后因为郝冬梅身体的原因,一直没有孩子,周秉昆便想把周聪过继给大哥周秉义,反正他还有养子周楠陪在身边。
骆士宾回来抢周楠,无疑是打乱了周秉昆的计划,书中写道:
“但是,如果楠楠被骆士宾夺了去,哪怕仅仅是把楠楠的心夺了去,那么他的打算岂不就只能烂于腹中了吗?正因为他有此打算,楠楠与玥玥的事才让他暴跳如雷、心神不安。他怎么能让实际上是骆士宾这个王八蛋的儿子,将来成了姐姐独生女的丈夫呢?绝对不行!”
骆士宾给了周秉昆三个选择:
第一是,将儿子归还于骆士宾,从此与他断绝关系,周秉昆会得到一笔满意的补偿费;
第二是,周秉昆把郑娟和周楠都“还给”骆士宾,周秉昆会获得更多的补偿费;
第三是,骆士宾认回周楠,周秉昆要促成周楠和冯玥的婚事,起码不反对,周秉昆可以拿走骆士宾的一套房。
骆士宾看中了冯玥的背景,骆士宾说:
“如果楠楠与玥玥将来成了夫妻,那是多么完美的事。那我和你姐就是亲家了,和你哥你嫂子就是很亲的亲戚了。论权力,咱有当官的;论知识,咱有教授;论艺术,咱有导演;论财力,有我呢!”
骆士宾太无耻,周秉昆听不下去,把他狠狠揍了一顿。
骆士宾见周秉昆油盐不进,便转变战术,对儿子周楠“洗脑”。
从小穷惯了的周楠,突然有了个富豪父亲来认亲,没有招架得住,很快就被骆士宾收买了,骆士宾说送周楠去日本留学,周楠答应了。
周秉昆对骆士宾忍无可忍,两人厮打过程中,双双坠楼,骆士宾受伤严重,成了植物人,周秉昆身体没事,却因此被判刑15年,后减刑到了12年。
周蓉得知周秉昆做的事后,大为不解,觉得他有亲生儿子,不该还要拼死去争养子,周蓉说:“一位养父对养子再好,最多也只能换来养子大面上过得去的所谓报答而已。”
但周秉昆却觉得很欣慰,因为他留住了周楠,他不仅是在为自己争儿子,更是在为郑娟争。
《人世间》原著里写道:
“周秉昆已经获悉,周楠并未去日本;他在机场幡然悔悟,挣脱扯拽跑回家了。周楠让蔡晓光给养父周秉昆捎话:母亲把当年的事全都告诉他了,养父为争取他而犯法,更使他明白养父多么爱他,他认定周秉昆是此生唯一的父亲。”
涂志强当年被判杀人,是替骆士宾顶了罪,骆士宾才是早就该被枪毙了的人。
周楠终于醒悟,看清了生父的“恶”,和养父的“善”,从此认定了周秉昆是他唯一的父亲。
但周秉昆并没等到周楠为他养老送终,周楠在国外当助教期间,见义勇为,死于枪击。
周楠的死,确切地说是周楠在生死关头的那种表现,让人心生敬意。
周蓉一段话说得很好:“楠楠的做法,太像咱们周家的人了。秉昆非要争这个儿子,是为了让他像咱们周家的人,而不是成为骆士宾那样的人。如果他在骆士宾身边生活过两年,恐怕也不会有那样的行为。”
“为了让他像周家的人,而不是成为骆士宾那样的人”,这才是周秉昆对儿子周楠最深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