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玉弓缘未尽 千古风流金世遗
——我看《云海玉弓缘》
作者:山东孙继
《云海玉弓缘》是梁羽生最好的小说
《云海玉弓缘》是梁羽生写得最好的一部武侠小说!——这是我这次重新阅读之后最大的感悟。对此,一定有许多不同的声音。许多读者,认为梁羽生最好的小说应该是《萍踪侠影录》。诚然,萍踪几乎是公认的梁氏最佳,也是梁羽生自己最满意的作品,张丹枫也是他最喜欢的人物。而然,我却认为,《云海玉弓缘》才是他的最佳,金世遗才是他创作的最鲜活的人物。
虽然,萍踪如诗似画,爱情如痴似醉;毕竟,故事还是落入了俗套,还是在读者意料之中;当然,读者都喜欢美好结局的故事,我也喜欢!但是,云海的故事更加奇诡瑰丽,情节更加变幻莫测,结局更加出人意外,更加凄凄惨惨,更加让人难以忘怀!
《云海玉弓缘》是我读过的第一部武侠小说!非常幸运!第一次,就读到了最佳!那是初中时代,十四五岁。此前看过许多古典名著,但武侠还是第一本,却仅仅是下册。那时候,全国人都在疯狂阅读武侠和言情小说,在中学生中传播量大,但在老师眼中,却不是好书,认为是通俗小说,难登大雅之堂。好在,通俗不是低俗,通俗小说也是小说。那时候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学生在自习课上看武侠入迷,老师在他身边站了许久都不知道。结果,老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把小说没收了。过了几天,老师急匆匆找到了这个学生,问:“上册我看完了,下册呢?”我想,他们看的正是云海。
《云海玉弓缘》是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一部武侠小说!其实不用复习,也能够记得大致情节,记得书中的几个主要人物的名字,金世遗、厉胜男、谷之华、李沁梅,还有喜欢搞笑的江南、大魔头孟神通;还记得邙山、少林、天山三大战役,也记得天遁传音、神魔解体大法,记得最终那诗意满满、情殇荡荡的悲情收场,金世遗在夕阳中顾影自怜,萧索不堪!第二次阅读,大约在二〇一一年。如今,已经是第三次阅读了,从二〇二一年的一月十五日到三十一日,用了半月的时间。这本书约六十一万字,最初连载于《新晚报》,时间是从一九六一年十月五日到一九六三年八月九日。这是梁羽生中期的作品,已经达到了巅峰时期。这部小说,故事精彩,四角恋情旖旎多姿,并且颇具哲思,出现了许多经典名言,比如:刀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时间是最好的医生。等等。
书中,谷之华行走江湖,走到哪里都有人伺候,被人提前订上饭菜旅馆,这一桥段,在金庸的《飞狐外传》中也有,明显都是抄袭自狄更斯小说。
金世遗是梁羽生塑造的最成功的人物
金世遗是梁羽生塑造的最成功的人物!
金世遗的故事,主要出现在《冰川天女传》《云海玉弓缘》《冰河洗剑录》三部曲中。第一部金世遗戏份不少,仅仅次于第一男主角唐经天,第三部戏份较少,以他的徒弟、江南之子江海天为主角。在《云海玉弓缘》中,却是唯一的男主角。几乎贯穿于整部小说。云海开篇紧接冰川,第一回先从江南开始,开篇引人入胜,江南形象可爱,第二回才有了金世遗的戏份,他暗助江南打败敌人,让江南大大露脸,也促成了江南的一段美好姻缘。此后他几乎没有离开过读者的视线。即使在武林中传说他葬身鱼腹死于海外的那段时间,虽然明线中消失了金世遗的身影,但暗线却无时不在,尤其邙山大战中,金世遗一直在暗中不断出手帮助正派克制邪派。
金世遗形象丰满,活灵活现,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冰川天女传》中他身世坎坷、命运多舛,性情偏激、愤世嫉俗、性格怪异、玩世不恭,专以找正派人士的麻烦为乐,博得了一个大魔头“毒手疯丐”的称号。在《云海玉弓缘》中,他亦正亦邪、亦庄亦谐、放浪形骸、特立独行,依旧玩世不恭、游戏人间,却又侠肝义胆、豪气云天,典型的性情中人,极具情商,但需要知道,越是情商高的人也越容易被情所伤。金世遗武功高强,游戏人间,颇有孙悟空之风,其中他混入皇宫,与大内高手比武一段,亦庄亦谐,弄得对手哭笑不得,让读者忍俊不禁。在邙山之上,他为了帮助恋人谷之华,不惜得罪所谓的武林正派,做事干净利索,敢恨敢爱,痛快淋漓,绝不拖泥带水,读来更是淋漓痛快。到了第三部《冰河洗剑录》中,他武功已经成为天下第一,鲜有对手,近乎封神。可惜性情大变,变得没有了个性,变成了纯粹的正面巨侠,泯然于众。
谷之华是吕四娘的关门弟子,还是大魔头孟神通的女儿。吕四娘身体好好的,在第五回就突然坐化了。因为,她不离世,谷之华就无法受到掌门师姐曹锦儿的责难,就无法讲述这个充满矛盾的故事。当她受到责难的时候,金世遗如此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莲出污泥,仍是花之君子……做人但求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理得旁人说什么?我被人称为毒手疯丐,把我当作无恶不作的魔头,但我自问并没杀过好人,也没有做过大奸大恶之事,我便仍然我行我素,根本就不理会别人是看轻我还是看重我。我被人认为魔头也毫不在乎,何况你仅仅是魔头的女儿?!”可见, 随着人生历练,金世遗提高的不但是武功,还有对人生的感悟。这一段话,其实也是一种自我评价与剖析。金世遗还这样说道:“我是一个容易激动的人,这个世界对我很奇异,我也好像总想要追寻一些新奇的东西,所以有时我又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对我格格不入。”后来他还这样开导谷之华:“你自己珍重,别人的误解,一时的得失都不要放在心上。”这样的金世遗,哪有半分魔头的影子,反而成了邻家大哥哥一般。以至于谷之华对他刮目相看,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想道:“人人都说金世遗不近人情,看来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懂得他。谁想得到他貌似玩世不恭,对人却是这样的真诚亲切!”于是开始对金世遗情愫暗生,深深地爱上了他。
金世遗到底爱谁
爱上金世遗的共有三位女子,按照先后顺序,分别是李沁梅、谷之华、厉胜男。三位少女同样美丽聪颖,但又性格各异,正如她们的名字。
谷之华是山谷中盛开的一朵鲜花,既美丽又高雅。但在三个女人中,她的形象反而最弱。
李沁梅纯洁善良、单纯可爱,正如是一枝沁人心扉的梅花。李沁梅从第一次见到金世遗,就喜欢上这个人见人怕的大魔头。当金世遗第一次失踪的时候,居然会独自闯荡江湖寻觅。当得到金世遗葬身鱼腹的时候,她伤心欲绝,凄凄惨惨。当知道金世遗爱的不是自己,而是谷之华的时候,她表现得异常冷静,毫无嫉妒之心,毫无半点私心,甚至想要帮助他们成就良缘。而金世遗并非对李沁梅全无感情,他“替李沁梅解穴,见李沁梅的头发有些散乱,又轻轻替她拨好,虽然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要再伤感了,不要再伤感了!’但不知怎的,却忽地掉下了两颗泪来,滴在李沁梅的脸上。”
厉胜男人如其名,武功和处事都非常厉害,胜过任何一个男人,他对金世遗的爱,我感觉更像是占有与掠夺,为了成功,她不择手段。为了战胜唐晓澜,她不惜使用神魔解体大法,以至于在取得天下第一的称号后,力竭而亡。她不断玩弄权术,一次次欺骗金世遗,最终她成功和金世遗结了婚。“厉胜男格格笑道:‘是吗?那你可得提防些儿!若是有一天你对不起我,说不定我也会悄悄地突然将一口毒针插进你的背脊,哈,哈,叫你一生一世,永远做我的仆人!’厉胜男说得色舞眉飞,金世遗却是听得不寒而栗。”但她却又深深知道,自己和金世遗虽然结合,但得到的只是人不是心。厉胜男道:“我知道你喜欢谷姐姐,我也愿意你们两人有个好结果,只望你将来在鸳鸯枕畔,月下花前,能偶然地想我一下,想起曾经有过一个非常爱你的人,那我就会感激你不尽了!”
结尾部分这样写道:“厉胜男曾经是他怜悯过、恨过而又爱过的人。在她生前,他并不知道自己爱的是她,在她死后方始发觉了。他现在才知道,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爱的是谷之华,其实那是理智多于情感,那是因为他知道谷之华会是个好妻子。但是他对厉胜男的感情却是不知不觉中发生的,也可说是厉胜男那种不顾一切的强烈感情将他拉过去的。”最后还用李商隐的诗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来强化对厉胜男的爱情。对于这一段,我强烈表示不服。金世遗从头到尾,对厉胜男只有怕没有爱。因为,厉胜男没有一点值得男人去爱的地方。没会喜欢一个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的女子。除非你比她更心狠手辣更诡计多端。当然,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对于一个在孤岛上相依为命、共同生活了三年的人,要说没有感情肯定是假的,但却不见得是爱情。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金世遗的眼角流下来,这刹那间,谷之华什么都明白了,她虽然不知道厉胜男是如何死的,但她已知道了金世遗对厉胜男实在是有着一份真情!金世遗低声说道:之华,我一直很敬爱你,以后也永不会变。可是我已经答应了一个人,不是当面答应她,而是在她死后,心里头答应她了,我这一生,除了她之外,是再也不能有第二个人了!”金世遗在厉胜男去世以后发誓终生不娶。谷之华曾对掌门师姐立下誓言,不会和金世遗结合,那么她也会终生不嫁。这样的结果,我感觉非常遗憾,有一种有情人未成眷侣的感觉。
如果小说没有续集,或者说,《云海玉弓缘》是一本独立的书,金世遗和谷之华将会永远承诺自己的誓言。可是,在续集《冰河洗剑录》中,他们还是,最终走到了一起,一起携手隐居天涯。在续集的续集《侠骨丹心》中,他们更是有了一个儿子,名叫金逐流。
我想,按照现在的观点,这是情有可原的。因为,在他们结合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老了。老了,就应该有个伴。
2021.2.21—24.章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