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个世纪的六、七十 年代,虽然农村的物质生活困乏,但是文化生活却从来没有中断过。那时的胶东农村的文化生活,主要就是看电影、演小剧和春节办耍、赶庙会等。
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都知道,看一场电影对农村来说,就是一顿文化大餐。我们村是个中心村,有一所完全小学。周围五、六个村子的孩子都在这里读书,自然也就成为电影放映点。那时间县里的电影队一般两个月左右来放一次电影,一年也就是六、七次。电影队多数是两个人,有时也来一个人。赶着马车,拉着发电机和放映机。放映地点就在学校的大院里,能坐700~800人。每当电影队一来,人们奔走相告,周围村庄也很快就知道了消息。从傍晚开始,就有人开始摆上凳子占地方。家家户户兴高采烈,孩子们更是乐的眉飞色舞,催着家长早做饭。太阳一落山,就开始清场,然后凭票入场。大人票一张五分钱,半票三分钱。就这点钱,有的家长也不让孩子去看。于是这些没钱买票的,就在门口等着,等到电影放了一半后,没人把门了,可以随便进去看 。电影放映前,一般先放一个纪录片或者科教片,然后幻灯打出一个“静”字,大家都知道马上要放正片了。这时候全场鸦雀无声,等着电影开映。文革前,我看过《三进山城》《平原游击队》《羊城暗哨》《生死牌》《秋翁遇仙记》等。最受欢迎的还是战斗片。最不喜欢古装戏曲片。看电影的第二天,大家在一起的话题基本上都是讨论剧情。孩子们则模仿着电影里的情节,表演起来。 夏天秋天看电影,最怕阴天下雨。碰上这种情况,或者放了一半雨下大了,没法演了,第二天就重演一次。那些没买票的可高兴了,因为第二天可以免费看。文革中,电影片明显少了,许多老电影都被打成了毒草,只有《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和样板戏几个片子。虽然反复看,大家还是兴趣不减,总比没有强。我们村一个烈士子弟,当了民兵副连长,每次来电影,他都亲自把门检票,趁机为好人。文革开始后,就有人贴大字报,说他看到漂亮姑娘就不收门票。真假难辨,就把他的副连长给撸了。
演吕剧是我们村的强项。从合作化到人民公社,几乎每年冬天都要排演吕剧。文革前,我记得演过《小借年》《龙凤面》《小姑贤》《墙头记》等。生活好转后,演过《夺印》《丰收之后》《龙马精神》等现代剧。文革中,演的都是样板戏。村里小乐队里,二胡、板胡、坠琴、三弦、笛子、扬琴应有尽有。其中有个叫张洪浦的人,不仅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而且还会谱曲,二胡拉得水平不比专业的差。他独奏的《良宵》《病中吟》等二胡名曲,如泣如诉,至今令人难忘。小剧团不仅在自己村里演,还到周围村去演出。我哥哥那时间17、8岁,也跟着学拉二胡,跑龙套。家里不给钱买乐器,他把家里的擀面杖给砍了,做成了二胡杆,叫母亲知道了,一顿好打。
春节办耍,是村里的传统保留项目。几乎每个村子都有这个活动。主要内容就是踩高跷、跑旱船、扭秧歌。公社化后,还要组织比赛。在公社化以前,正月十五日之前,很少下地干活。那时间几乎各村都有庙宇和祠堂,各种办耍和庙会活动断断续续闹到正月底。58年后,这些活动就被当成封资修禁止了。到文革时期破四旧,更是将所有残存的文化古迹包括家家户户的家谱神位,全部扫荡一空。几百年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毁于一旦。
五、六十年代的农村,全村也没有一台收音机。记得62年春天,有个跑到新疆当“盲流”的大叔回来了,带回一台矿石收音机,全队里的人都跑去听。带上耳机也只能听到嘶嘶啦啦的声音,那也让人羡慕得不得了。村里有一个在瑞士大使馆当司机的傅姓三哥,春节回来带了一台七管的半导体收音机,引起了全村人的轰动,争先恐后地去听新鲜。看他带回来的瑞士风光照片,简直和仙境一般。听说外国连狗都喂肉吃,大家都啧啧称奇。
大约在1965年,我们县里开始建设有线广播,家家户户装上了喇叭,一早一晚可以不出家门就能听到广播,不仅知道了时事政治,还能欣赏音乐戏曲,这是开天辟地以来,中国农民第一次感受到了现代科技的伟大和新社会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