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部电影,看过者念念不忘,二刷之人扼腕叹息,数次观影者,莫不顶礼膜拜。这不是什么《教父》一样的殿堂级大片,也不是《变形金刚》之类的史诗科幻,更不是某段传奇、某个经典,而是一段大背景下小人物的生长与死去的故事。
《十月围城》的气势很大,陈可辛、陈德森二人执导监制,甄子丹、范冰冰、谢霆锋、李宇春、梁家辉、曾志伟等璀璨影星汇聚一堂。《十月围城》的背景也很神圣,倾覆腐朽封建王朝,欲使华夏大地革新解放。
电影《十月围城》
整部《十月围城》的背景充满了神圣的色彩,为了高高举起的理想主义旗帜,无数小人物演绎了一场场慷慨赴死的悲剧,这种情怀充满了史诗感,却又建立在一个又一个的小角色上。与其说是大业赋予这些小人物历史光辉,我更认为是这一个个小人物把悲剧的革命渲染出神圣的底色。
《十月围城》将所有巨星拉近人间,演绎着一个个平凡人的角色,抛弃了空洞的、具有隔代感的历史文本,改为对小人物的塑造以填充整部影片精神世界,这样的手法更有情感的基点衍生,就像植物的根系连接土壤更具真实。
我将解读其中三位小人物的心中所爱,来分析这一部充满生命力与颗粒感的《十月围城》。小人物如何被赋予历史光辉?又如何以平凡的情感掩盖辉煌的革命光环?
《十月围城》反理想主义的小人物情怀塑造
近乎所有的电影,都带着某种对现实的不满足,在荧幕中以理想主义的构架表达出来,无论是达到观者某种欲望的满足,或是对某种痛点的刺激,这类手法的使用贯彻了整个电影史。
作为第七艺术,具有相当的反复性,无论是塑造还是摧毁,新生亦或是湮灭,某种空洞情绪的无限放大都必有其相反的艺术所诞生。《十月围城》的背景是孙中山先生回国决心起义,与那些为革命而死,又或是恢弘的革命战争场景不同,陈德森刻意将主角由革命者的理想主义,变为了更具小家情怀的小人物,这就是影片的情怀基点。
一人独挡刺客死去的少林和尚——王复明
如《建国大业》的情怀,史诗感、恢弘大气,就是一部充满了理想主义以及牺牲、无畏等光辉特质的赞美讴歌,但是与它一同拍摄的《十月围城》却反其道而行之,用一群贩夫走卒为碎片,拼凑成巨大光辉瓷盘底部的一个碎裂的一角。
为父报仇挡住刺客的刀马旦——方红
比起呼喊着口号的理想主义身上自带的距离感,车夫、戏子、乞丐等平凡到底层的人物更真实。我们抬头看理想的时候只能看个囫囵,然而低头俯瞰社会底层小人物的时候却能看到全须全尾,所以这更能引起观众共鸣,也更能将角色的某种特质传递给观众,比起阳春白雪的东西,下里巴人却是人人都懂,这才是电影的艺术。
世上安得两全法——邓四弟
在影片中邓四弟的角色最让我感慨,非是其他角色不好,而是这个人物身上有我最羡慕的爱与善。
他身世是孤儿,被老爷李玉堂收养长大,和少爷李重光年龄相仿,他忠诚于自己的老爷一家,无论要他做任何事,只要老爷少爷高兴就行。邓四弟的理想是娶街上照相馆的跛子小妹,然后为老爷家卖一辈子力,这就是他最朴实的理想。
李玉堂为邓四弟提亲
当一个人的一生只剩下两样事情,这种纯粹到极致的理想就非常的犀利又缥缈,但是如果这两个事情是朴实的拉车和爱一个人,那么又会极度的写实。为老爷拉一辈子车,再一辈子爱一个女人。
码头上平凡的邓四弟
邓四弟在孙中山回国之前,被李玉堂许诺帮他提亲,满足了他人生所有的理想,在之后邓四弟在河边向着阿纯许诺,自己明天回来就娶她。
如果邓四弟没有提亲,最后死了,那只能叫做遗憾,但是他许了诺,却死了,这就是悲剧。这种悲剧最沉重的是他并不知道做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他只需要做两个事情,一个是忠诚于老爷,一个是爱阿纯,为此他可以去做任何事。
赴死前一天向阿纯许下诺言
邓四弟的淳朴是悲剧的最完美底色,作为一个平凡的车夫,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革命,但却愿意为了心中的“忠”去为少爷的革命舍生忘死。在李玉堂为他提亲的时候,邓四弟的一生得到了满足,他实现了自己所有的理想,却仅仅一天,就梦碎了。
不识字的车夫邓四弟让阿纯为他念书
非革命者为革命者而死。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多么伟大的事,却用小我成就了陈少白等人的大我,这种牺牲带着革命的光辉色彩,与小人物的平凡质朴形成反差,让人唏嘘。
为情爱堕落,又为恩义赴死——刘郁白
刘郁白这个角色本身就是具有复杂的身世,他爱上了老父亲娶的妾侍,父亲被气死,爱人重名节而自缢,从此他堕落街头做了乞丐,沉迷大烟的虚幻以达到避世的念头。
手持家传铁扇的刘郁白
刘郁白这个角色本身就带有真实与虚幻的游离感,在最后李玉堂将他家传铁扇交给他的时候,他也就实现了自我的回归。这是一种避世的终极呈现:从虚幻的逃避变为真实的宣泄直到死亡。一为情爱,一为恩义,从逃避这个世界到彻底断了过去,一往无前的离开也是对他爱之深的最完美述说。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刘郁白
因为李玉堂的帮助,他记恩,最后选择以命相报,他是革命者吗?他不是,但是他为革命而死。在刘郁白这个角色身上可以真切感受到小人物情怀超然于理想主义的颗粒感,什么革命、孙中山、未来,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他只记住了他爱了一个不该爱的女人,然后有一个帮了自己的恩人,仅此而已。
乞丐形象的刘郁白拿到李玉堂的施舍就去抽大烟
以无心之举成有心人之事,相比单纯的义士,他更多了些真实,哪管身前身后事,我自一扇求死来。刘郁白一人为陈少白等人挡住数十刺客十余分钟,铁钩一次次钩走他一块血肉他依旧不退,他不是为了革命,是为了他身为小人物最纯粹的情怀:为爱而死,为恩义而死。
刘郁白心中所爱的女人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才是真实的刘郁白,而不是空洞而神圣的为革命壮烈牺牲形象,他一直都是坚持的自己。
迷茫中的父爱成救赎的灯塔——沈重阳
欺软怕硬,好赌成瘾,没有原则和底线,贪财,这样一个人是一个烂人,可是这样一个人还有一个身份,叫父亲。
因为好赌,所以妻子带着孩子离开了他,于是他更加堕落,为了钱,他可以什么都做,这就是他的迷茫。毫无疑问沈重阳这个角色带有许多的映射,照在社会最底层那些不求上进、混吃等死的人身上,也可以称他们为迷茫的人,没有方向,没有未来。
沈重阳追赶马车只为看自己女儿一眼
但是沈重阳有自己的未来,那就是孩子,在月茹说可以让念慈认他这个父亲的时候,他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沈重阳武艺惊人,他为清军做事,是为钱,答应月茹保护李玉堂,是为爱,两种身份的反差形成的就是一种回归。
郭沫若在《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中就有说到:“由现实出发而后又回归现实,并将生死置之度外”。
沈重阳梦想中一家团聚的场景
沈重阳从自己孩子身上找到的自我就是回归的结局,最后以生命来达到保护李玉堂的目的也可以理解为他为了得到自己女儿的认可,情愿去死。他找到了比生命更重要的,不是革命,也不是孙中山的大爱,而是自己女儿的认可。
一个人凭什么叫一个人,不是名字,而是身份。沈重阳唯一干净的身份就是念慈的爸爸,而不是清军的走狗、赌馆的常客、贪财的败类。
赌桌上的沈重阳
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价值,也在寻找自己的身份,从儿女,到夫妻,再到为人父母,这就是每一个小人物都有的身份,却是沈重阳拿生命才能换回的东西。
土壤里升华的小人物悲剧是《十月围城》的真正情怀
无论是车夫、乞丐还是贪财的赌徒,这都是贩夫走卒、市井生活中平凡的身边人,但是在《十月围城》却没有一个有好的结果,这就是悲剧。大人物的死,比如何鸿燊,我们不会有多大的感受,但是往往小人物的死更让人动容。
比如滴滴打车事件,IT员工事件,包括富士康事件,这些都是普通人的世界里能接触到的,甚至是身边的,所以我们感同身受愤愤不堪。车夫的爱情,街角邋遢乞丐的情爱恩怨,街头流氓的正义与迷茫,这些本就比高举着旗帜的光辉人物更接地气。
红遍网络的乞丐犀利哥一样是为情所困的人
从土壤里走出来的写实形象,背后又背负着革命的光辉色彩,再加上一个个悲剧的结局,这就是《十月围城》,小人物在理想主义大背景下的现实主义从生长到死去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