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初夏,工作日里风和日丽,一惯杀伐决断的博纳影业总裁于冬却陷入了纠结。
前几天海政艺术中心主任唐静给他发了一个剧本,是著名编剧冯骥根据也门撤侨事件写的。
8名特种兵组成的蛟龙突击队,要到战乱严重的也门,抵抗政府军、叛军以及恐怖组织三方压力去接回被困的同胞,其中艰辛,触目惊心。
于冬看了,很写实,残忍恐怖,但又让人热泪盈眶。
有股气在他胸腔久散不去,那是感动、自豪、震撼交融在一起的复杂情感。
要把这么真实的画面拍出来可不容易,想到正在进行的《建军大业》和《湄公河行动》这两个吸金兽,于冬咬牙拒绝了唐静。
但唐静是谁?她可是《武林外传》的扈十娘!说她巧舌如簧都是谦虚。
她找机会和于冬面谈了一次,就把犹犹豫豫的于冬拿下,双方成功合作。
多亏了唐静的努力,才成就了后面这部狂揽36亿票房的《红海行动》。
于冬感到庆幸,在金鸡百花奖最佳故事片的颁奖典礼上一脸真诚地“感谢唐主任”。
2015年3月,海军“也门撤侨”行动的新闻铺天盖地,全国上下沉浸在欢喜和自豪中。冯骥作为海军政治部电视艺术中心编剧,既感动又惊喜。
凭他创作出《永不磨灭的番号》这种经典电视剧的毒辣眼光来看,“也门撤侨”可以改编成电影。
他立即向艺术中心领导打了个报告,领导十分支持并催促他尽快完成初稿。
冯骥得到准信立马展开调研,他去了一个潜艇支队体验生活学习潜艇战术,找到当时事件的指挥员和队员们进行采访,忙碌了大半年,剧本初成,也门撤侨的政治指挥员夏平将军亲自将其命名为——《红海行动》。
夏平将军
剧本有了,大家都很高兴,想要尽快拍出来给观众看。但是海政电视艺术中心一向专注电视剧制作,对电影可谓一窍不通。这让主任唐静犯了愁。
而且在2015年,主旋律电影并不卖座,投资方们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
在当时只有博纳影业拍出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主旋律电影,唐静就决定逮着这一只羊薅毛。
一开始这只羊并不情愿,犹犹豫豫的。唐静找机会和老板于冬深谈了一次,并承诺海军方面会给出最大支持,双方才达成一致,拍板立项。
既然决定要拍,那就要干到最好!那找谁拍、谁来演就要慎重了。
博纳当时正在拍摄的《湄公河行动》已经接近尾声,导演林超贤虽然是香港来的,但却是个地道“军迷”,又有《激战》等经典警匪作品傍身,于冬就将《红海行动》的项目交给了他。
林超贤超级激动,他从小就想当军人,但香港也没这条件让他实现梦想;想考警校当警察吧,成绩太烂也够不上。
或许因为有这几层执念,他的警匪电影才能拍得如此深入人心。
别的导演都怕碰主旋律电影,但导演林超贤觉得自己捡了个宝,这种圆梦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林超贤对《红海行动》十分慎重,亲自去选拍摄地点。
他的风格还是一向的“真实”,先去“也门撤侨”事件发生地考察了一番,决定之际,也门爆发了大规模的战争,他不能够保证整个剧组的安全,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摩洛哥。
他在摩洛哥拍过戏,那里还是挺适合拍《红海行动》的,他心里有谱儿。
尽管如此,他还是亲自飞去摩洛哥考察了1个月才放下心。
拍摄地点有了,林超贤就跑回国着手选演员。
他曾经以一己之力将过张家辉、谢霆锋等人推上影帝宝座,被人戏言:想当影帝就去拍林超贤的戏!
他放出口风选演员,来试镜的演员如过江之鲫。
但他一个要求就吓退了不少人:要像一个真正的战士!
对林超贤来说,他要拍的是《红海行动》,是“也门撤侨”,是特种兵与恐怖组织之间真枪实弹的战斗,他要求演员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特种兵,要把“真实”二字呈献给观众。
他选演员首先看气质,看他身上是否有特种兵的“劲儿”,其次要能吃苦,能将自己训练成特种兵。
林超贤认为意志力比演技更重要,演技不好的由他来调教就是了。
杜江是自己来面试的。“徐宏”一角不乏大牌来面试,但留下来的只有杜江。
山东汉子长得浓眉大眼,脸盘方正,板正条直,浑然一股正气,穿上作战服,握上枪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战士。
更重要的是他面试时说:“我很想演这个角色,也十分需要这次机会。”
人有迫切的欲望,才会为之拼命。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林超贤深谙此道。
果然,为了这次机会,杜江拼命锻炼自己:每天6小时力量训练,只吃煮熟的鸡胸肉和西蓝花、糙米打成的浆糊。花了一个半月时间达到林超贤的要求。
相较于杜江的主动争取,黄景瑜的角色来得有些“轻易”。
林超贤之前见过黄景瑜,对他身上“痞痞的、坏坏的”气质印象深刻,但黄景瑜本人形象又自带一股军人的“正”,二者融合在一块,很像蛟龙突击队里天才狙击手顾顺的感觉:张扬又沉稳。
导演约黄景瑜看了几个《湄公河行动》的片花,就将他“糊弄”了过来。
男演员选角虽难但仍旧有挑拣的巨大空间,女演员可就没这么好选。
一听要去摩洛哥受苦5个月,中途还不准回国,很多女明星望而却步,连蒋雯丽听了都直摇头。
开机半个月后还没找到合适的“夏楠”,制片人整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连坐飞机都想着找演员的事,和旁边的朋友大倒苦水,这年头,肯吃苦的女演员不好找哇!
没成想坐这班飞机还有的还有海清。
海清主动搭话问起了这个角色,话里话外都十分感兴趣,问制片人:“什么要求?”
制片人喜出望外,但也没敢暴露太多,只含糊说是一个战地记者的角色,要有文化人的气质!
她还挺高兴,心想:“我可不就有文化气质嘛。”
海清主动接下了这个角色,第二天就带着助理两个人坐上了飞北非的航班。
刚落地就被漫天黄沙迷了眼,想掉头转回却是不能,只好咬牙硬撑着,这一撑就是几个月。
一路面试加糊弄,凑齐了整个演员团队,《红海行动》剧组便在摩洛哥开始了长达五个月的拍摄。
魔鬼导演林超贤名声在外,这儿又是摩洛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一旦进组就都别想跑,因此演员们都很“乖觉”:
导演安排的训练都认真做,导演的要求都拼命达到。
也不仅仅是畏惧导演的“权威”,演员们对军人的崇敬和国家的热爱也不容自己松懈,大家都想把《红海行动》拍好。
想要拍好戏,就要成为戏中人。
饰演蛟龙小队的演员们每日跟着退伍的特种兵学习,小到持枪姿势重心的高低,大到行动中不同方位队员间的配合、战斗中应当呈现的速度和视角,都要一一学习,不容差错。
每天如此,杜江都“魔怔了”。
他在酒店里端着扫帚突进侦查,每进入到一个陌生环境就下意识战术分析其安全指数并迅速在脑中规划好撤离路线,甚至看见一辆汽车开过去,他都要怀疑人家车底下是否有汽车炸弹。。。
杜江疯疯癫癫,黄景瑜也不遑多让。
他有真正的蛟龙突击队狙击手做教官,长官调教小兵可不管你之前是干啥的,先不说姿势要能够做到下意识精准,连呼吸轻重都要控制在几秒内。
这些都可以练习,但是狙击手和他的枪之间的亲密氛围感却不能够速成的。
教官告诉他:“一个真正懂枪的人,哪怕他没有端起来,他的感觉也应该是对的。”
为了找到“感觉”,黄景瑜每天抱着自己的狙击步枪,交流抚摸,宛若爱人。
每个主演都是这样过来的,他们和特种兵们一样训练、出任务,也像他们一样成为了亲密的战友。
深入沙漠拍戏的时候,剧组就找不到酒店了,大家只能挤在沙土堆砌的平房里,信号时断时续,像回到了当初没有电器的纯真年代。
演员们下了戏就像下了班的社员,忙活自己屋头那点家务事儿,互相串门插科打诨。
张译身为蛟龙小队的老大哥,带头“养老”,以饮食不惯的名义公然种菜,奈何技术不精,忙活许久也没种活几颗。
大家一边嘲笑他,一边帮他找蚯蚓。海清就在旁边围观,时不时给他们朗诵两句英文诗“助助兴”。
远离了喧嚣后的人,心中只想着拍戏这件事。撒哈拉的风沙将人洗涤干净,打造出一部真情实感的电影。
《红海行动》让人看着热血沸腾,很大一个原因在于它的画面——重兵器密集。
成排碾压过路的重型坦克、轰隆呼啸的直升机、恢弘遨海的军舰、激烈战斗中的精良枪械。。。
强烈直接的视觉冲击,重兵器冰冷无情的厚重感扑面而来,一下子激起观众对战争、对死亡的恐惧。
这可都不是闹着玩的,里面的武器可都是真的。
导演去摩洛哥拍戏,那可是提前给当地政府打好招呼的。
政府不仅要保障剧组人员的安全,还要提供直升机、坦克等武器来配合拍戏。
导演甚至还调动当地军队来当群演,让士兵们帮忙教其他群演们打仗的姿势。
看着是不是很威风?但这一切只要你有钱就都好说。
但在港口的军舰却不是导演花钱就能租到的,它是中国海军提供的造价高达14亿元的北海舰队编制内的驱逐舰,这是海军新式武器在电影中的第一次亮相,代表了海军方对这个电影的高度重视。
这些道具、群演等再大的难题都能克服,但是文化壁垒却是难以冲破的。
《红海行动》拍摄班底可不止国内一个剧组,这里还有来自世界各地十几个国家的外国人,足有300多的工作人员,仅2017年2月26日当天一场戏就动用了国内外1200多名演员。
外国人和咱们的职业理念南辕北辙,这让林超贤痛苦万分。
咱们国内剧组拍戏拼命,早上6点开始拍,晚上十点收工,主创们、演员们聚在一块讨论剧本、练习明天的镜头能熬到凌晨,这样连轴转到拍完都不成问题。
外国人可不愿意这样拼,他们自由惯了、到点就走,完全不理你满不满意。
“这是让我内心最难过的一部戏。”魔鬼林超贤为了协调时间,耗费的心思比以往多十几倍。
看到导演如此辛苦,演员们都不好意思提意见。
张译骨折了架着拐上山,海清被虫子咬烂脸就化妆遮着。
饰演女特种兵佟莉的蒋璐霞和男演员一样体能训练,最后弄得自己生理期都没了。腿伤没好也不吭声,就用绷带裹着,回到酒店拆开就能看见黑紫的小腿。
“她都不告诉我,我是拍完才知道的。”林超贤在采访中说不知道蒋璐霞在开拍前就受伤了,知道后感到十分震惊。
后来听蒋璐霞说:“我怕导演知道后会换掉我。”林超贤既感动又欣慰,在采访中说:“我对蒋璐霞是最钦佩的!”
2017年7月初,《红海行动》剧组结束了在摩洛哥的拍摄,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
他们逃离了艰苦的北非,来到天高海阔的湛江,却感到怅然若失,恍然若梦。
呼吸间再也没有硝烟和沙土的气息,也不用再时刻保持警惕,但当他们住进国内的酒店,身体却还是条件反射地紧绷起来。
但这一切的不良反应,却是他们成为过蛟龙突击队的最好证据。
在熟悉的故里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国内的戏份20多天就完成了。
整部影片,筹备两年,耗资5亿。
从不毛之地到古城老巷,从险山荒漠到波澜阔海,辗转来回十几个地区,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伤,终于在2017年7月底杀青,2018年春节档上映。
首日排片率仅10%,票房占比7%,位居第四。
但之后几天节节攀升,逆风翻盘,成为2018年春节档票房冠军,狂揽36亿。
这个浸润了无数人鲜血的电影终究没让人失望,它成为春节档口碑最高的电影,赢得了观众们的真心喜爱,获得了百花奖、金像奖等各种奖项、提名共31个。
同是口碑优秀的军事题材电影,有网友会把《红海行动》和《战狼2》作对比,且在这之前,《战狼2》已经创下了56亿的超高票房,口碑也异常火爆。
但林超贤表示并不担心:“我也很喜欢《战狼》,但我们表达的不同,我们是一群战狼。”
不得不佩服林超贤的眼光和境界,短短3年时间,《红海行动》的评分和口碑就已经成功逆袭《战狼》。
在很多国民心中,《红海行动》也比《战狼》更能成为中国军人的代表。
相较于个人英雄主义的表达,《红海行动》更像是一次真实的国家行动,团队协作,缺一不可。
有男女特种兵的英勇无畏,也有普通战地记者的热血责任感;有残酷无情的队员牺牲,也有重归祖国的同胞之爱。
有血有泪,有人获救就有人牺牲,战火烧不尽人情,这才是真正的主旋律电影。
军事不是噱头,战争不是过瘾。林超贤导演说得好:“用画面和声音传递真实的力量,只有真实的残酷才能起到反战的作用!”
希望以后的主旋律电影都能有如此觉悟,发挥他们“真实”的价值。
. END .
【文| 雨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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