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和大家分享的故事,来自日本作家松本清张的《等我一年半》。
家暴,一个令人生厌的词,一个令女性闻风丧胆的词。通常,人们往往认为,施暴者往往是有性格缺陷,受外界因素刺激或历史遗留观念的影响的——男性。
但如果这场家暴是被施暴的女子精心谋划的呢?到底她是处于一种什么心理?是喜欢受虐?还是别有居心?一起来看看下面这个关于爱与背叛的故事吧。
《小偷家族》
1.失业出轨的丈夫
须村里子终于在孩子的哭叫声中,抡起门闩,对准醉醺醺的丈夫须村要吉奋力挥去,一棒,击中头部,接着,她又抡起棒子,对着要吉的头,又是一棒,要吉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里子对警察说,她害怕,所以控制不住地对着丈夫的身体又打多一棒,丈夫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孩子的哭声还没停止,她像用光所有力气一样,也瘫坐下来了。
要吉死了。那个把妻子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一点一点喝掉,大把大把地把钱花在其他女人身上的丈夫,死了。就像里子跟警视厅说的那样,她的丈夫把孩子上学的费用喝光了,家里下个月买米的钱也没有了,连像样的家具和服饰,也都被他拿去当掉了。
里子说,丈夫以前没有喝酒的习惯。但自从他失业后,换了几份工作都做不好,人也懒散了。里子没办法,只能自己出来工作。她到一家人寿保险公司做劝募员,虽然月薪还可以,但竞争越来越大。为了业绩,里子跑到工地去劝募工人和技术员购买保险。这在当时还是一个未开发的新领域。
开发了工地这个新领域后,里子的收入也好了很多,家里逐渐宽裕起来。但要吉却一天天的懒散下去,渐渐地,找妻子伸手要钱的日子也过得心安理得了。再后来,要吉还染上了喝酒的习惯。开始是拿点零用钱买酒喝,里子想,老让他闷在家实在无聊,喝点酒也无妨。她还劝丈夫到酒屋里喝酒,不用整天都窝在家里。
偶然的一天,里子碰到了老同学静代,多年未见,静代的丈夫已经过世了,曾经颇有姿色的她,如今也形容枯槁,两颊尖削,现在独自经营着一家小酒馆过活。
回家后,里子就跟丈夫说起此事,还推荐他去静代那里喝酒。要吉说,既然是你同学,到她那里喝酒应该可以算便宜一点吧。几天后,要吉满身酒气回来了,他跟里子说,馆子挺小的,但托你的福,确实便宜一些。
就这样,要吉经常到静代的酒馆喝酒,而里子则一个个工地跑,工地上的人出乎意料地欢迎她。里子整日忙得不亦乐乎,要吉却变本加厉地喝酒,脾气也越来越坏。
一天,里子回家后,小孩正饿得哇哇大哭,里子哄了哄孩子,见丈夫才吐着酒气回来。里子责备了他几句,要吉坡口大骂:“老子才是一家之主,不是什么女佣人。”里子说开始她以为是丈夫自卑,心情不好,也就同情他了,但没想到,接下来他更是赌气似的,喝得越来越醉,回来得越来越晚。
《小偷家族》
里子跟警察说,要吉开始对她拳打脚踢,有时半夜在醉梦中还把孩子从床上拖起来打。家里的钱也被他花光了。有人悄悄地跟里子说要吉在外面有女人,那个女人就是静代。里子知道后,望着天空,没说一句话。她理智,冷静得出奇,从没想过去静代家里闹个鸡犬不宁。
那天晚上,她低声责问要吉,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要背叛这个家,要吉说,静代比她好得多,总有一天,他会跟里子离婚,娶静代的。里子哭了一整夜,第二天红肿着眼睛去上班。
要吉在家里找不到钱,就开始典当家具和服饰。白天他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了一天,把里子的衣服首饰都当掉了,天还没黑就出去了。里子回来时,一片狼藉,榻榻米也破了许多洞,她用硬纸板垫好后,哄着孩子睡觉。
午夜一点多,门铃响了。里子流着泪,开了门。丈夫喝得酩酊大醉,两眼发愣,面色铁青。他见里子在流眼泪,就在孩子床边坐下,骂了起来,说里子是在赌气,故意流几滴眼泪给他看。
《小偷家族》
里子哭诉起来,责骂丈夫胡乱花钱,不顾孩子和家庭。要吉火气更大,他说:“不要以为赚几个钱就很了不起。老子还不需要看你的脸色。”说完,一巴掌搧向里子。然后怪笑着说:“我早晚会和你离婚的,跟静代一起过日子。”里子缩在一边,望着他。要吉又生气了,在里子的腰眼和胸口踹了几脚,见里子依旧没啥反应,要吉转身去翻孩子。
孩子从睡梦中醒来,哭着喊妈妈。要吉抓着孩子的衣领,拎起来打。孩子哭得喘不过气来。
里子告诉警察,她吓坏了,她觉得孩子会被丈夫打死的,她整个人都疯了,她站起来,走到门后,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一根木门闩,然后疯狂地朝丈夫的后脑勺挥去。
2.获得减刑的妻子
警察根据里子自首的供词,调查了现场情况,如实地将证物和供词提交给了法院。案子引起了广泛地关注。社会舆论都倒向须村里子,知名女性评论家高森泷子也撰文发表意见,她说要吉就是日本大男子主义的典型代表,而有教养的里子只不过是出于自卫,失手打死了丈夫。在高森泷子的号召下,几名女性评论家联名上书法院,呼吁给里子减刑。
法院的判决结果,让几位女性评论家很欣慰:三年有期徒刑,两年缓刑。高森泷子在这次事件中赢得了前所未有的名声。
几天后,一名叫做冈岛久男的男人拜访了高森泷子。见面后,冈岛恭维了泷子在这次案件中发挥的作用。泷子笑着说,是社会的力量起了作用。冈岛又说她难以想象一个温柔娴静的女人居然会杀死自己的丈夫。泷子表示,在那种情况下,她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接着,冈岛吞吞吐吐地问道,须村里子是否有什么生理缺陷。泷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看着冈岛,问他为什么这样问,有什么依据?
冈岛说算不得什么依据,只是碰巧他认识死者要吉的一个朋友,要吉出事前,他曾说,里子在一年半以前就一次也不答应他。
《小偷家族》
泷子脸上泛起一股厌恶的表情,她说调查文件上并没有这些事,自然没有那方面的缺陷。恐怕是因为要吉私通静代,里子才会拒绝他。
但要吉是一年前才认识静代的,在这之前,里子已经拒绝了要吉半年了。冈岛接着说出他的疑惑。他还说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因果关系,毕竟是里子介绍要吉和静代认识的。
泷子说这都只是冈岛的猜测。但冈岛坚持地说,一个女人,在半年时间里毫无理由的拒绝丈夫。又给丈夫介绍了另一个女人。一个是开酒馆的寡妇,一个是酒色之徒。危险条件凑在一块,两人必然会发生关系。而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私通,作为妻子的里子,仿佛在冷眼旁观,也不去找那个女人算账。看起来,她似乎是存心这么做的。
“荒唐,这都是不可靠的猜想和推测。”泷子说,“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样污蔑一个有教养的女性?”
3.一场“罗生门”
冈岛这时才表明自己的身份。他是东北山区一个水坝建设工地的技工。工地的生活,远在山区,枯燥无味。连找对象都大多是附近村里的女性,一没知识,二没教养。所以当里子从东京到工地去劝募购买保险,立即就赢得了大家的好感。里子举止投足都有着东京女人的气派,对谁都笑脸相迎。有时还会买一些小礼物送给工地上的人,大家都很喜欢她。
但让大家对她更有好感的是,她亲口承认自己是寡妇。为了工作,撒点小谎是可以接受的。后来,经常有人写情书给她,有人甚至跟随她到她下榻的酒店。那时,里子对工地的一个男人颇有好感,那个男人也深信里子是寡妇,他甚至坚信,如果错过里子,这辈子都遇不到像她那样的女人了。
《小偷家族》
和这个辛勤工作的男人一对比,里子对丈夫更是厌恶。但她也苦恼,因为跟丈夫离婚是不可能的,唯有丈夫死去,她才能成为真正的寡妇。可要吉身体健康,不可能突然死去,而杀死丈夫是大罪,如何能够杀死丈夫还能逃掉牢狱之灾?于是,她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这都是你的想象。”泷子打断了冈岛的话,“请不要拿你的想象来混淆事实。”
冈岛没有回答她,而是继续说:里子先拒绝丈夫半年,让他心生不满,然后又把开酒馆的寡妇介绍给丈夫,丈夫在酒色驱使之下,彻底疯狂,把原来的家庭毁了。这些都和她的供词一致。在这种情况下,与丈夫发生冲突,再错手杀死他,一切都如她所料,也为她赢得了减刑的条件。接着就是审判,从开始计划到审判结束,只用了一年半的时间,连时间都如此精确,真是神机妙算。
高森泷子面色惨白,嘴唇颤栗,望着冈岛说:“你,你说的是想象,还是确有其事?”
《小偷家族》
高大英俊的冈岛久男,他的胸膛和脸色都被晒成了古铜色,他对着高森泷子坦然道:“不只是想象。因为我向她求婚的时候,里子跟我说:‘请等我一年半。’”
说完,冈岛站了起来,临走前他幽幽地说了一句:“只是她有一种情况算漏了,那就是等了她一年半的对象,现在要溜之大吉了。”
以上就是今天故事的全部内容。看起来,这就是一个女人为了摆脱丈夫和情人在一起,实施了这个可怕的计划,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丈夫,还把罪名和脏水泼在了对方身上。她的精心布局,成功地欺骗了大众,蒙蔽了法院,躲过严厉的刑法。
一切都如她计划的那样,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机关算尽,偏偏算跑了未来的结婚对象冈岛久男。
然而,这个冈岛久男的话,又是真的吗?文中情节的反转,全是冈岛的一面之词,谁能证明他说的就是真相?假设冈岛说的就是真相,那么里子过的就是双面人生,温柔娴静的外表下,掩藏着为了私欲谋杀亲夫的可怕灵魂;但假如冈岛说的话,不是真的呢?假如他是一个追求里子而被拒绝的工人,里子,岂不成了一个被恶毒与家暴叠加的,命运悲惨的女人?
到底,哪一种形象才是里子的真面孔?其实,答案全在我们每个人心中。
作者|陈川明
编辑|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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