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集:
时宜一早起来就察觉到周生辰的不对劲,一向利落干脆的他此刻变得磨磨蹭蹭的,似乎总有什么话要说未说的。
时宜刚刚换好衣服要准备出发了,周生辰还在房间里墨迹着。这么反常,肯定是有什么小心事了。时宜有些无奈地看一眼周生辰:“你要是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的话,就跟我一起去吧。不想见她的话,就在车里看书等我,好不好?”
周生辰别别扭扭地不说话,手里的动作却不自觉地快了起来。利落地从床头拿起他日常看的一本书,喜滋滋跟在时宜身后出了门。他确实不想见王曼,但他舍不得和时宜分开。而且他心里也担心万一有什么意外,他也可以第一时间出现。看着周生辰孩子气的模样,时宜心里顿觉无奈却又甜蜜。
王曼的打扮仍旧是那么一副特立独行的模样,早早地站在门口侯着时宜。看到周生辰的车子,她敏锐地猜到车上肯定还有一个人。王曼冲着车子远远地鞠躬,直到时宜走近了,才将人扶了起来。
时宜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车子,她知道车里的周生辰此刻一定是盯着这里的。王曼看了时宜一眼,微微咧着的嘴角似乎有一点点的勉强。时宜温柔地笑笑,牵着她进了茶馆。
还没开口,王曼先哽咽了。对于周家,她始终是心里有愧的。如果当初她不答应周文川的荒唐要求,答应提前服下那药,她的孩子也不会发生意外,他也不至于敢孤注一掷去做那样的事。如果她后来没有坚定地拒绝周文川,或者他心里还有所顾忌,也不会那么坚定就非要去拉着时宜要挟周生辰,最终落得那样的一个下场。
时宜替王曼分了茶,静静地等着她的情绪舒缓下来。她并不算是一个很会开解人的性子,却是一个极有耐心,愿意慢慢等着他人情绪归于安宁的脾气。她自幼就不急,素来喜静、喜慢,喜欢这样悠然地陪着他。
时宜的思绪忽地飘往院落外面那辆车里,不知道那个男人现在在做什么,是在看书,还是在焦躁不安地等着她?刚刚看到王曼,他的心里又作何感想?
王曼有些抱歉地敛起情绪,时宜也跟着收回思绪。两人浅浅地笑着,将杯里的茶喝尽,复又满上一杯。王曼咬一咬唇:“时宜,对不起。”
时宜看看王曼,唇边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她从来没有恨过她,连文幸和文川,她心里也不曾有过半分的怨念。
“王曼,人生是自己的,只要你自己不后悔,就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我现在的生活是幸福的,有疼爱我的丈夫,有两个可爱的女儿,有我自己喜欢的朋友和事业。我没有遗憾,很幸福。”
时宜很坦诚地看着王曼,虽然过去经历了很多,但她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是不开心、不快乐的。用过去那些经历换来现在这份安宁与幸福,她觉得是值得的。而且很大程度上,她觉得自己赚到了。
王曼两手握紧茶杯,指节微微泛着白,紧咬着唇才能克制住不让自己哭出来。人生是自己,那么她后悔吗?
时宜暗自轻叹,垂眸递了纸巾过来。王曼终于还是忍不住趴在桌上哭了,哭声压抑而隐忍。时宜安静地陪着她,女孩子的心思一向细腻而敏感,即使周文川再坏,始终是她少女时期便爱着的人,是她最难以忘记的初恋。
时宜挪了身子挨到王曼身边,揽着她的肩将她搂进怀里,手掌轻抚着女孩瘦骨嶙峋的背脊。王曼的抽泣声里不断夹杂着对不起,既对不起周生辰与时宜,也对不起周家,更对不起她自己。如果当初她不那么软弱,或许一切还有扭转的余地。
临别的时候,时宜又叮嘱王曼一遍。人生是自己的,不要留下任何的遗憾和后悔。过去的人和事,就让它过去。但是未来的人生,还要自己勇敢去面对。时宜没有点破,但她相信王曼这么聪明的女孩,她会懂的。
从茶馆出来的时候,周生辰倚在门边看向茶馆门口。时宜问他浅浅笑着,回头和王曼道了再见,加快步伐扑进周生辰的怀里。她要她看到,她真的是幸福的。她不需要背负着包袱生活,更不需要因为周文川的错误而让自己生活在泥淖里。
周生辰略略怔忡,随即低头搂住时宜。时宜回眸冲王曼浅浅笑着,然后牵着周生辰上车。
王曼仍旧站在茶馆门口,看着车子完全走远了,才一步一步下了台阶。时宜和她说的话并不算多,却字字珠玑,砸在她的心窝里,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王曼仰头,正午的日光透过指缝漏下来,有些晃眼。王曼嘴角微微一弯,忽然有了一种重生的畅快感觉。女孩任性地扔下车子,径自往山下跑。
周生辰看看时宜略略有些被打湿的衣衫,拿手帕仔细替她擦拭着。两人谁也没有再提起过关于王曼的事,但是他知道,她已经成功替王婆婆解决了这个困扰着她的难题。从此以后,她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孙女,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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