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迁海复界之后,新安县的百姓逐渐恢复了生产生活活动。在深圳墟一带,也最终形成了张姓(向西、水贝、湖贝、黄贝岭)、蔡氏(蔡屋围)及袁氏(罗湖)、何氏(笋岗)等大族共存的局面。随着经济发展,深圳墟逐渐成为当地最大、最发达的墟市。
生意越大,争端就起来了。
康熙新安县志书影
深圳墟势力分布
自明朝初年,深圳一带的湖贝村、向西村、水贝村、黄贝岭村、罗湖村、笋岗村、蔡屋围、布心村等村庄相继建成。明中叶起,这些村的族人开始在村庄之间的地方建起集市,展开贸易活动,遂形成“深圳墟”。
*据万历壬寅年(1602)《广东通志》记载,当时此处已有月冈屯墟和下埗墟。
其中,张氏的村子离深圳墟最近,深圳墟也是张氏族人的物业。蔡氏蔡屋围在墟市西南一里处;袁氏罗湖村在墟市南一里处;何氏笋岗村在墟市北边二里处。
深圳墟周边基本成张、袁、蔡三足鼎立的局面
按照封建土地制度,土地所有者拥有处置土地的权利。到了清朝中晚期,东南沿海诸省又将土地权利拆成两部分:“地骨”和“地皮”。“地骨”即“所有权”,土地所有者可以出租土地;“地皮”类似于“使用权”,可以转让和出卖。在这种模式下,墟市的土地和店铺的投资价值就会被放大。除此之外,地方政府还默许墟市所有者可以在交通要道上设卡,收取前来墟市贩卖物品者的费用。
《广东全省舆图》中的新安县
加之,深圳墟位于县城南头和军事重镇大鹏所城之间,是来往两地的必经之地,加之布吉河、沙湾河、莲塘河及深圳河几条发达水路,这里成为南北货物的集散地,也成为当时整个新安镇非常重要的集市。
深圳墟的巨大收益令其他姓氏的族人十分觊觎。不过,深圳墟也有一个巨大软肋,那就是来往深圳墟船只的码头控制在袁氏手上,设卡收费的权利属罗湖村。
离深圳墟最近的码头为罗湖村控制
经济带来利益纠纷,几大姓氏的明争暗斗开始了。
“复仇者”袁氏
乾隆年间,罗湖袁鉴考中进士,授嘉应州长乐县训导,后历署海丰、陆丰教谕。但之后,罗湖村的文脉似乎中断,并且人丁也日渐衰落。
罗湖村风水序 @《罗湖袁氏家谱》
蔡氏趁袁氏没落,趁机夺取码头上的权利。袁氏为了夺回码头,选择了和张氏结盟,对抗蔡氏。袁张结盟将近20年,码头终于从蔡氏手中夺回,但袁氏依然拿不回码头,人多势众的张氏控制了码头。
到了十九世纪七十年代,不认命的袁氏选择了和昔日的“仇敌”蔡氏结盟,两共同在昔日“战场”附近建立新墟,名曰“深圳墟”。没错,他们也建立一个“深圳墟”。张氏见状,怕新墟取代自己掌控的深圳墟,于是时不时地派人去挑衅袁氏和蔡氏。
1875年深圳一带墟市与村落分布情况分布图 @建筑名苑
面对张氏族人的挑衅,袁蔡联盟在新墟外构建了防御工事,朝向老墟的那一面围墙也修得格外坚固。有着非常丰富“对外战争”经验的张氏一看,就觉得袁蔡VS张氏的战争很快打响。
丰富的“外战”经验,张氏早就在深圳墟内修建了炮楼。为了对付张氏,袁蔡联盟也在係墟修建了炮楼。
1949年的深圳镇复原沙盘
两大阵营的大战即将到来。
打起来了
光绪元年(1875)三月末四月初的一天,一枚洋炮从新墟打往深圳墟,这是袁蔡联盟对张氏深圳墟进攻。张氏也不甘示弱,也用大炮攻打袁蔡联盟。不过,没多久,张氏就发现双方武器上的差异。原来,袁蔡联盟用的是进口炮,而张氏用的是土炮。
清末中国独有的抬枪
在之后的两个月里,周围村子的人们几乎每天都能听到轰隆的炮火声。除了火炮,双方还动用了中国抬枪和西洋的手枪。炮击之后,地面部队就用步枪、抬枪和矛发起了进攻。这次打架,死伤在所难免。
某一天,袁蔡联盟的子弟分别从罗湖和蔡屋围出发,手持长刀长枪,向深圳墟“杀去”。张氏族人抵抗不住,纷纷往湖贝和黄贝岭方向逃去。这场大混战死了三十多个人,多为张氏族人。
上排左二维娄士牧师
时间到了六月份,双方各有伤亡,“军粮”也消耗了差不多。此时双方陷入了拉锯战。此时,新安县的县令终于出面,对双方进行调停。在县令出面前,也有一些外人想要调解双方矛盾。比如来自德国的娄士牧师,在经过深圳墟时见到了这场混战。但作为外人,他们能做的,只是救治伤员,其他的无能为力。
新安县令带着一队官兵,千里迢迢从南头赶到了深圳墟,对双方进行苦口婆心的劝说。此时无能的清政府已经失去民心,老百姓对官兵根本就不在乎。县令的劝说得到一定效果,双方停止了互相攻击。只不过,双方的枪口集中对准官兵。县令眼看形势不对,立即带领自己的人马,狼狈地逃回南头。
这距离,难为县令了
不过,打战毕竟是要花钱的。在几个月的大战中,双方付出了巨大金钱代价和人员伤亡。在县令“调停”一个多月后,双方停止了“炮战”。
该解决问题了
就在双方“停战”时,一个本地的军官站出来调解,并平息了这场大战。
田儒鹏,为所城军官。之所以他的话比县令管用,除了双方厌战外,其在深圳墟内的个人威望也发挥重要的作用。
1945年深圳墟地图
二次鸦片战争后,新安一带盗匪、海盗都十分猖獗。不仅百姓不堪其扰,占据了香港岛和九龙半岛的英国人,因势力范围北移,也非常担忧这些匪患。这个时候,田儒鹏发挥自己的军事才能,通过一些列的行动清除这片地区的匪患。因此,他在本地人和英国人中口碑都很好。而且他平日生活朴素,出行基本都是孤身一人,从不端架子,因此在深圳人民中的声望比较高。
看到田儒鹏来调停,双方借坡下驴,打算将战场转到谈判桌上。最先放下武器的是袁蔡联盟,他们在田儒鹏面前卸下武装。不久之后,开完家族会议的张氏族人决定主动交出武器,以便博取田儒鹏的好感。
1927年英国人拍摄的深圳河及深圳墟一带
“和平谈判”开始前,袁氏交出一人,蔡氏交出四人以为被两个村杀死的张氏族人负责。之后,谈判在田儒鹏的主持下召开了,袁氏、张氏均派出代表,蔡氏则没有参与谈判。在地方行政长官的见证下,双方达成最终协议:一、从码头收取的过路费,四成归袁氏,六成归深圳墟;二、罗湖村要卖掉码头的土地及相关权利给张氏。
由于深圳墟的所有权在张氏手上,很明显,谈判的结果是有利于张氏的。
只不过,双方并没有按照协议书,将码头附近的土地卖给张氏,而张氏也并没有将通行费分给袁氏。1903年-1905年间,双方又发生了一场械斗。
1931年日军地图深圳墟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