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交战之际,势同水火,当是万分紧急之时,可在这一关键时刻,一个六万大军的军长竟突然玩起了“失踪”。
群龙无首之下,大军内部混乱,六万大军三天之内便全军覆没。
然而促成这场大败的国军军长韩练成逃窜回南京后,竟然意外得到了蒋介石的嘉奖,升为了副司令。
韩练成
这是发生在1947年的莱芜战役,是自国共交战以来,我军一次史无前例的大捷,而彼时的国军四十六军军长韩练成在此战中可谓是功不可没。
1950年冬,在谈到莱芜战役时,周总理幽默地对陈毅与韩练成二人说道:“莱芜决战,你们两个合作、表演的双簧真是精彩绝伦。”
一、莱芜决战前夕
1946年的6月后,由于国军在华东战场屡屡受挫,蒋介石迫切地希望打上几个打胜仗来一挽颓势。
原驻徐州缓靖公署主任薛岳指挥不力,1947年1月,国军参谋总长陈诚赶赴徐州亲自指挥。
陈诚调集了三十一万大军,分派南北两线。
陈诚
一方面,在南线集中八个整编师(相对于军)、二十五个旅,作为主要突击集团,以陇海路为依托,三路进犯临沂。
另一方面在北线以四十六军(也就是整编四十六师)、第十二军、第七十三军共九个师为辅助集团,以胶济路为依托,经莱芜、新泰、蒙阴一路南下。
战局呈南北两线夹击临沂之势。
面对这番布置,陈诚自信十足地夸口道:“此番必将在临沂与陈毅决战了!”
但是陈诚却没有想到,在莱芜,其所布置的南线部队即将迎来前所未有的惨败。
二、韩练成与我党的秘密联系
谁也没有想到深受国民党高层信任的韩练成竟然与共党建立起了长期秘密且密切的联系。
但事实上,早在韩练成加入蒋介石集团前,他便与我党有了一定的渊源。
韩练成起初为马鸿逵部下,1926年冯玉祥于五原完成北伐誓师后,邀请了一众共产党人来到国民联军中进行工作,其中包含了共产党人刘伯坚、刘玉丹等人。
冯玉祥
韩练成隶属于冯玉祥部下原西北陆军第七师,北伐后便便如了国民军联军第四路军,而刘志丹刚好担任第四路军的政治处处长。
行军途中,韩练成与刘志丹等人结识,通过与共产党人的交谈,韩练成逐渐产生了与共产主义、帝国主义、封建主义相关的概念,并且意识到国民革命的最终目的。
刘志丹
就在这一过程中,韩练成滋生了加入共产党的想法。
在1927的“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以后,冯玉祥联蒋清共,刘志丹等一众共产党人被“礼送出境”。
韩练成也险些被扣上了“红帽子”,但好在有冯玉祥的庇护,韩练成倒也安然无恙。
在1929年后,冯玉祥、阎锡山等旧军阀不满蒋介石削弱各系军事势力,矛盾滋生。
不久后,冯玉祥部下马鸿逵部被蒋介石收买“叛冯投蒋”,彼时韩练成作为马鸿逵部下,也跟随投蒋。
1930年中原大战爆发,蒋介石在停靠归德火车站的“总司令列车行营”亲自进行大战指挥
可不曾想冯玉祥突然派遣了一支部队夜袭归德,火车站点的列车行营被冯军骑兵围住一阵猛攻,蒋介石大惊失色,唯恐性命不保。
彼时韩练成守备归德,听到火车站的枪炮声后,立刻带领了自己手下一个团的兵力驰援解围。
这是蒋介石第一次见到韩练成,对于韩练成的“救驾”,他自然是大喜过望,并下定决心对这个年轻人好好培养、扶植为亲信。
当得知韩练成非黄埔出身后,蒋介石当即提笔写下手令一道:“见危受命,忠勇可嘉,特许军校三期毕业生,列入学籍,内部通令知晓。”
这是蒋介石前所未有的一道特殊命令,韩练成也因此成为了被“赏穿黄马褂”的国民党大红人。
当然,这也是日后他在莱芜惨败逃窜回南京,仍然能得到蒋介石的嘉许的重要原因,作为蒋介石最为信赖的人之一,韩练成能够逃回南京,可谓是吃了莱芜败仗后,唯一能让蒋介石略有欣慰的了……
1937年时,卢沟桥事变爆发,蒋介石荒谬地施行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韩练成对此心中已是极为不满,心中转投共产党的想法也愈发强烈。
此时的韩练成被蒋介石派遣到桂系部队中发展,凭借着自己的机警与博学,在很短时间内他便在桂系军中建立起了一定威信。
直到1942年的6月,经过审慎思虑,韩练成下定决心与共产党联络,他委托无党派人士周士观通过他的女婿地下党员于伶与周恩来取得了联系。
于伶
韩练成与周恩来并非初见,韩练成进入过黄埔军校,某种意义上二人还是师生关系。
双方一见面便直接进入主题,韩练成直抒胸臆表示自己投身革命,奔赴延安的愿望,在谨慎了解韩练成的出身、经历以及其政治看法后,我党与韩练成建立了秘密的同志关系。
自此,韩练成成为了潜伏在国军内部的一把利刃,在周恩来同志的直接领导下进行工作,对于除了周恩来及周恩来指定的地下同志以外的地下党组织,韩练成一概不进行接触。
在国民党内部,由于韩练成在蒋桂二系都深受信任,很快青云直上,成为了第四十六军的军长。
三、秘密联络
1946年10月,蒋介石命令韩练成将整编四十六师转向青岛登陆,直接投入到国共内战当中。
韩练成心中虽极为不情愿但表面上也只能领军照办,并暗中联系周恩来作汇报。
收到消息的周恩来通过地下秘密渠道转告韩练成:速往上海寻董老谈。
韩练成赶赴上海后,趁白崇禧不在,将董必武接到了白崇禧公馆秘密见面,在见到董必武之后,韩练成迅速转告自己所知的情报,并表情严肃请示道:“我希望了解党中央希望我做些什么?”
董必武面带忧虑地回道:“中央认为蒋介石全面内战的决心已定,我们为了达到和平建国的目的,必须打破蒋介石的全面进攻……恩来让我同你商量是在战场上伺机起义还是长期隐蔽,你自行决定。他还让我转告你最后一句,生存便是胜利。”
董必武
谈话完毕,二人确定了以“洪为济”为联络暗号,取得接下来的联系。
1946年底,在韩练成刚驻军山东不久,党中央方面便有人前来联络韩练成,并且在其身边留下杨斯德、解魁二人作为联络人。
杨斯德
四、莱芜战机
1947年,韩练成率领着整编四十六师加入北线兵团,与其一同的还有第十二军、第七十三军,绥靖区副司令官李仙洲负责北线指挥。
整编四十六师人数最多实力最强可谓是北线兵团的主力。
此刻战局南北两线皆重兵密集,但南线敌军受宿北、鲁南惨败的教训,为避免被华北野战军分割歼灭,南线军队聚拢一团,以主力夹杂着非主力、嫡系夹杂着杂牌的方式,稳扎稳打,齐头并进。
南线国军就像是乌龟一般,每天行进不到六公里,这种稳健行进的方式不禁让我军有些头疼,战机难以寻觅。
但反观北线,由于我华北野战军云集南线,北线队伍较少,李仙洲大胆往南冒进,欲图对我军迅速形成夹击之势。
李仙洲
南线战机难寻,陈毅、粟裕二人经过反复研究决定率军秘密北上,围歼北线军团。
党中央批示以后,为掩饰我军实际作战意图,我军对外佯装攻打南线军团,使得李仙洲麻痹大意,大胆冒进。
为此,陈毅一方面命令手下两个纵队采用全军番号,在南面进行宽正面的防御,狙击南线各路敌人,摆出决战姿态。
另一方面,陈毅命令鲁中军区部队开赴兖州,昼夜不停地行军,且派遣部队在兖州以西大规模架桥,让敌军误认为我军即将西渡黄河。
蒋介石和陈诚果然上当,他们坚定地认为:“陈毅所部溃败,欲向西渡河逃窜。”
错误的判断下进行错误的决策,他们赶忙督促李仙洲所领的北线军团加快集结南进。
与此同时,我军十几万大军沿着沂蒙山秘密北上,为躲避敌军,我军昼伏夜行,一到夜晚战马嘶嚎,车轮滚滚,好一副雄伟的战争景观。
北线队伍以韩练成所率的四十六军打头阵一路南进,同时依靠联络员一路为我军传送情报。
尽管南进路上,北线军团有获取北上之军恐怕为华野主力的情报,但蒋介石、陈诚二人却极力坚持原有的判断:共军欲西渡黄河,应加速南进。
加之韩练成的一再干扰,北线军团多次作战会议都无法确定是否应当迅速突破共军包围的决策。
时间来到2月19日,陈毅带领的华野主力已经在莱芜东西两地形成了对北线兵团的合围,敌人这才最终明白了华野的真实目标。
李仙洲所率北线军团急忙向莱芜收缩,占领要地,构筑工事。
五、消失的军长
2月20日,这天陈毅、粟裕等人借鉴了刚从四十六军送来情报的联络员解魁,并且下达一些命令传达给韩练成,其中主要内容是:先不打四十六军,先打莱芜城内的李仙洲总部与七十三军、新三十六师,最后包围四十六军,迫使其起义或是放下武器。
其中陈毅对韩练成强调要求:今晚战役打响后,李仙洲必定急令韩练成率四十六军增援七十三军,我们要求务必不要增援,只要四十六军不增援,我们绝对不打它。
解魁以最快时间返回了四十六军的军部,向杨斯德做了传达,战役即将要打响之时,杨斯德向韩练成讲了陈毅的意见。
杨询问韩练成道:“如果李仙洲命令你增援七十三军,你怎么办?”
韩练成果断回应道:“不管李仙洲怎么下命令,明天我无论如何不会支援七十三军,你们放手地打。为了应付,我回在东北方向打炮打枪,好向李仙洲交差。”
20日晚到21日,陈毅主力华野部队在莱芜城东北捷报频传,莱芜城东北全歼敌人七十三军七十七师,彻底扫清了莱芜城外围,李仙洲在莱芜城内成为了瓮中之鳖。
而二十一日一大早,不出所料,莱芜城内十万火急地催促韩练成的四十六军前往增援。
收到命令的韩练成心照不宣地朝着杨斯德使了一个眼色,紧接着便告知部队缓缓前进,他对杨斯德道:“以这个速度,最低限度争取了今天上午一个上午的时间,你们在莱芜也可以解决问题了。”
四十六军龟速前进,直到下午四时才来到了莱芜城附近,此时,一架飞机抵上空,司令官王耀武在机上与韩练成通话,命令他立刻率领全军入城,坚守莱芜城。
此时的韩练成陷入了两难境地,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这种境况下,不去便是公然违抗军令,但又得暗中履行与陈毅的默契,只得见机行事。
即使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也要将四十六军与七十三军隔离开来,以便于我军对七十三军各个击破。
略加思考,韩练成便命令四十六军大部队驻守在莱芜城外的大河以南,紧接着便带着杨斯德与解魁一同进到城内李仙洲总部。
当晚李仙洲召集韩练成在内的一众指挥官将领开会,研究当前是否立即撤退的问题,以及如何撤法。
会议最后,李仙洲决定迟突围宜早不宜,当立即行动。
随之便计划于第二日(22日)清早便以七十三军两个师与四十六军两个师齐头并进,以强大火力开路,迅速突破华野主力包围圈,进而北撤。
此时的韩练成的心里却不禁打起来算盘:如此火力集中突围,陈毅的主力四面围城恐怕抵挡不住这集中的火力突围,但又如何能够推迟李仙洲的突围计划呢?
脑中灵光乍现,韩练成突然说道:“我部尚在城外大河以南,桥梁稀少,且进城还需要做好弹药、物资准备,恐怕还需一天时间,明天早上无论如何是不能动身的。”
听完这话,会议上顿时议论纷纷,几位将领又劝谏到宜尽早突围的理由,而韩练成依旧坚持应当到23日再行突围。
作为此次突围行动的主力,韩练成的话语权是极大的,李仙洲面色难看地迁就了韩练成的主张,几个国民党将士只好勉强同意,这场会议最终不欢而散。
国军推迟到23日突围对我军来说意义重大,22日这天,粟裕加快命令华野六纵攻克吐丝口,自此,李仙洲北撤的咽喉要道北彻底卡死,我军已然呈现“关门打狗”的态势。
23日拂晓未至,莱芜城李仙洲总部已然早早齐聚了七十三军、四十六军,集合完毕后,便是待命向北突围。原定清晨六时出发,可此刻却迟迟未见突围主力四十六军军长韩练成的影子。
李仙洲慌忙询问四十六军参谋长杨赞谟:“你们的军长到哪儿去了啦。”
杨回应道:“不知道,属下叫人去找了。”
李仙洲赶忙命令多派些人去找。
这一找便是一个多钟头,随着炮火声临近,七十三军军长焦急地看着手表,拉着李仙洲的胳膊催促道:“再不走就晚了!”
李仙洲这才咬牙舍弃韩练成并下令突围,可这群龙无首的四十三军没了军长就直接乱了套,全军跌跌撞撞、你挤我拥,在慌慌张张中闯入了华野大军的“口袋阵”中……
战斗持续到傍晚,北线军团近六万人溃败,我军收复了博山、淄川等十三座县城,李仙洲负伤被抓。
王耀武听闻这一消息后,怒骂道:“五万多人啊,三天就被消灭光了,老子就是放五万头猪在那里,叫共军抓,三天也抓不完啊!”
王耀武
那么此役中为我军立下大功的四十七军军长韩练成跑哪儿去了呢?
原来是韩练成先前便对杨斯德说过,尽管四十六军在自己手下,但这支军队实为桂系,各师师长都是李宗仁、白崇禧的亲信,要率军起义几乎是天方夜谭。
因此,在筹划下,韩练成早早带着自己的亲信脱离指挥位置,隐蔽道莱芜城内的地堡当中,随后又来到了新华社的前线分社驻地,受到了刚获得大胜的陈毅等人的热情接见。
六、再入虎穴
在谈论过后,陈毅便询问韩练成下一步的行动,是否就直接留在我军军中征求韩练成的意见。
韩练成对陈毅说道:“我的身份和行动都还未暴露,我回南京可以再为你们弄些有用的情报。”
对于韩练成的想法,陈毅是极为不赞成的,但韩练成一再要求下,考虑到蒋介石与白崇禧对韩练成的信任,陈毅最终也就应允了。
精心安排下,韩练成从青岛经过上海回到南京。
不出所料,蒋介石见到韩练成之后非但没有责怪反倒是大喜过望,称赞其“一俟跑出,即刻返京,极其忠勇可嘉”。
打了个大败仗的韩练成未受到处分,反倒被任命为了第八绥靖区副司令官兼整编第四十六师师长。
1947年3月下旬,蒋介石又亲命韩练成为国民政府参军处参军,韩练成也因此能够直接接触到各类最新战报。
自此跟随蒋介石参与各项机密会议,给蒋介石看的战报往往最后都由韩练成过手,蒋介石批示的命令也往往是韩练成先过目,这使得韩练成为我军提供了众多有用情报。
1948年,杜聿明部下突然抓到一个叛变的华野干部,谈到韩练成在莱芜战役中的叛变嫌疑。
得知这一消息后,杜聿明立刻亲见蒋介石作密报,并且要求蒋介石把韩练成关押起来,开庭审判。
但蒋介石平日里就知道杜聿明和韩练成二人不和,并未信了这件事情。
杜聿明为此大发牢骚:“那韩练成不是个共产党倒也就罢了,若是真是个共产党,咱们的计划、战报全在他的皮包里,他又天天跟在校长左右,这个仗还咋个打法?”
1948年的10月,何应钦确切掌握了韩练成的“通共”情报,但考虑到韩练成是蒋介石面前的红人,其不敢贸然抓人。
何应钦
只能发出密电让张治中将韩练成“护送”回南京,张治中并未照办。
在张治中暗示下,韩练成利用国民党上层各派系矛盾,躲过特务追捕,潜入上海秘密北上。
1949年的1月,韩练成多番辗转终于到达了河北平山县,先后受到了朱德、周恩来、毛主席的亲切接见。
毛主席对着他笑呵呵地说道:“蒋介石身边有你们这些人,我这个小指挥部,不仅指挥解放军,也调动得了国民党的百万大军哪!”
张治中
莱芜一役,国民党惨烈败北,震动了济南,更是震动了南京,极大地鼓舞了解放军的士气,我军获得轻重武器无数,使得国民党一向乐观的战局论调跌落谷底。
这位“临阵脱逃”的军长韩练成为莱芜战争建立下永载史册的功勋,为我军的彻底胜利奠定了深厚的基础,1955,韩练成被授予中将军衔,1984年,韩练成病逝于北京。
向这位立下奇功的“卧底将军”致以最真挚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