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且漂亮的李玉兰也有烦恼。
这得从偏心的妈妈那里说起,姐姐很早就跟着爸爸进了县城,在城里读书了,城里什么样,玉兰依稀记得,那得坐爸爸的自行车骑很远的路,还得在一个小镇上了公共骑车,坐很长时间才能到。城里什么样?有高楼,有汽车,有漂亮的城里学生穿着校服。幼小的玉兰看来,这里就是天堂。尽管那时候玉兰的爸爸住在筒子楼里,可是那也是玉兰向往的地方。这么好的地方,她不能来,为啥,因为家里不富裕。
她就在妈妈教书的小学里读书,小学五年,中学三年,三年中学,玉兰终身难忘。
玉兰的青涩年代,是在一个偏僻的乡村中学里度过的。
没有人告诉过她读书能干什么,也没有人在理想方面给过她一点启蒙。
初中最鲜活的记忆就是怎样下课后快跑去拿饭盒,怎样填饱肚子。
初中最后一年,她的成绩奇迹般的好起来,先是几十名,后来是年级几名,别人不知道,那是因为一个男孩的注视和鼓励。
那个叫军的男孩子,有一头浓而黑的头发,黑而亮的眼睛,无论玉兰在哪里,总能感觉那双眼睛的追随,玉兰思考问题时,玉兰做作业时,玉兰沉思时,那双眼睛就这样安静的注视着她,那双眼睛里有关切,有赞许,还有说不清的少男情怀。她的心乱了。不知从几时起,她会在人群里寻找这双亮亮的眼睛,找到了,玉兰的心会颤抖,会突然的脸红,找不到,她会失落,会惆怅。
她有了心事,却不能对任何人说,只有黑夜来临时,在宿舍暖暖的被窝里,细细的体会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你很棒,很优秀,我们一起考走吧”有一天军突然从后面塞给她一张纸条。玉兰的心一直怦怦地跳个不停。这简短的话语,有欣赏,有无限的好感,还有不说明的约定。玉兰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有了初步的规划。要认真学习,要考上一个好的学校。
下决心的李玉兰,真有一股拼命的劲,晚自习不到12点不回宿舍睡觉,煤油灯把鼻子都熏黑了,但是她已全然忘了这些。她知道,有一双眼睛一直都在默默的注视着自己。自己不能浪费一分一秒。
初中最后一学期,三百多名的学生只有40多个进了小班,其余的多数要回家种田,幸运的是,玉兰以第四的成绩排列其中。遗憾的是,小班里,没有了那双眼睛,因为,军的妈妈突然去世了,家庭的变故让军再无法继续学业。军退学了。
她的心堆满了惆怅。那以后,燕子更少说笑了,教室里,也总是她一个人的身影。她对自己说,一定要考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李玉兰以总分358分的高分被一所师范学校录取。
李玉兰的想法,是想读高中,可是妈妈的想法,是让她读师范,燕子听妈的。
十里八乡,就李玉兰考上了师范,这女娃聪明呢,村里人都这么说,90年代的农村,这是让人羡慕的,这一点,她感谢妈妈,虽然妈妈是个代课老师,多少和知识分子沾点边,因此,眼界就和那些庄稼人不一样,知道给孩子读书,和那些只知道种地的农村人不同,她有这样的妈妈,很幸运。
玉兰考上了,第一个最想告诉的人是军,可是几经周折找到军的家时,军已经跟着他的叔叔去外地了,一封信都没有留给她,多少年以后,玉兰孤单的时候,总是想起这个人,这个给过她最初鼓舞和信念的人,给过她懵懂情怀的人,一别再没见过。
春风柳絮几许,小桥流水花红。
昨日已别,明日未约,玉兰告诫自己永远要活在当下。
古色古香的师范,爬山虎密密地遮绿了这片宁静的世界,玉兰爱极了这里。班级里40位同学,都来自不同的地方,算起来,她是这个班级里最小的一位。虽然求学的A县也是个小县城,但是却与自己的家乡是那么的不同,这里的人说话像鸟语,声音低柔,她一句也听不懂,这里的小桥很多,流水很清澈,燕子喜欢这里,还因为这里的人很灵巧,房屋的建筑也别有特色。节假日,玉兰就和同学结伴游遍小城的每个角落,她的心流连忘返。
师范第一学期,玉兰就以其大方,开朗当上了文娱委员,她骄傲的事是教同学们练视唱,每天晚上的说唱练习也全由她来主持。
这么多的同学当中,玉兰发现有一双眼睛很特别。
笑咪咪的,仿佛世上没有烦恼。
清澈的,仿佛能洞彻她的心扉。
在这样的目光里,玉兰的声音悠悠扬扬,穿越每颗年轻的心灵,最后驻足在某个心房,久久无法离去。
目光如水,她是快乐的鱼,游弋在蓝色的橙宇里,羞涩的玉兰,在教室的窗台上,养起了一盆水仙花。叶子是那样的葱绿,不久她就发现,不止她一个人在浇灌着这盆花,每次看到他这么细心地为花换水,看他好看的手掌轻轻擦拭着花盆,她的心如春天的柳叶,在微风里缓慢舒展,跳着最轻柔的舞蹈。
他就是徐明洋,一个会拉二胡会画国画的高个男孩。
二楼的琴房里,玉兰正刻苦地练习钢琴,“人们都叫我玛依拉,歌手玛依拉”玉兰正高兴的边弹边唱。
突然,一双手按在了琴弦上,正是玉兰老弹错的高八度。
回头一望,徐明洋正弯腰站在她的身后。
“这样伴奏是不行的”徐明洋微笑着看着她。
第一次,她靠一个男孩那么近,第一次,玉兰体会到一种心悸得颤抖。
徐明洋握着她的手,轻轻的在琴键上敲起了音符。
阳光斜斜地透过窗子照进来,正有烂漫的花开在春天的窗外。
满屋都是悦耳的钢琴声,还有玉兰听不见的心跳声,纠缠在温暖的琴房里。
“这样好吗”徐明洋低低地问?
“嗯”玉兰慌乱地回答。
“那就好好练,别分心”亲切地叮嘱,伴着温柔的眼神。
“谢谢你”玉兰整理了一下眼前的发丝说。
双手被轻轻的握住,玉兰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轻拥她入怀。
“不要说谢好吗?他的下巴摩挲着她的头发说。
此时,胜有千言万语,与玉兰的心共鸣。师范学校是坚决不许谈恋爱的,每有传言,被传的人都真的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但是这种藏匿着的幸福像飘荡的小舟,在广阔的大海上恣意汪洋,玉兰被爱情击中,刚好17岁。
17岁,梦想刚刚开始的年龄,她知道自己来自哪里,要想优秀,就要不停地努力,午休的时间,别的同学都在休息,只有她在教室里,勤奋的练着毛笔字,有时候,徐明洋安静的陪着她,那首梁祝,两人合奏的非常默契,琴声悠悠,装满了她的心。
三年的时光,有徐明洋相伴,生活几多阳光灿烂,转眼就到了实习。
不巧的是,玉兰想和徐明洋分在一个地方实习,却未能如愿。
他去B县,她去的是C县。
中间隔了两个小时的车程。
以前每天的日记互写,现在不行了,开始还有书信,渐渐地书信也少了。慢慢地有了传言,说的是作为学生会主席的徐明洋很可能被保送读大学,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对她来说,却不是一个好消息。
她不知道,为这事,徐明洋当局长的爸爸为他设计了怎样的前程。
她也不知道,家庭方面,给了徐明洋怎样的压力,他的爸爸听说了他们的事,很是生气,说18岁的毛孩子,懂个什么,以后不许住学校,只许住家里。
李玉兰刚刚开启的心遭到了最寒冷的冰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