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宗等商人,不仅是国家情感、国家忧虑的主人,还是皇家专用取款机,主人不喜欢真理。
这样的资本家,也很容易被当下人崇拜,要钱有钱,标准的世家old money,政治资本敦实,连天子都是他故交。汪朝宗并不仅只是理想化身,历史上也确有其源。乾隆年间有位叫江春的徽商,因“一夜堆盐造白塔,徽菜接驾乾隆帝”的奇遇被誉为“布衣结交天子”典范 ,此人盘踞“两淮八大总商”之首的四十年,可谓最牛徽商。据《扬州画舫录》载,江春先后蒙乾隆赐“内务府奉宸苑卿”、“布政使”等头衔,赏孔雀翎,荐至一品,当时盐业仅有一枝。这些都与《大清盐商》的江朝宗都高度吻合。
《大清盐商》并非以政商如何亲密一家为主诉,相反,故事以乾隆年间“两淮盐案”为引子,上来就是旧任盐政面圣前自杀,新任阿克占奉旨查案,一派剑拔弩张。史上确有其事的“两淮盐案”结果了然,几十年内各级官员以权谋利,奢靡腐败,官商勾结,侵吞税银千万之巨,导致国舅爷高恒等多名高官被斩,我们熟悉的铁齿铜牙纪晓岚也是那会流放伊犁的。南柯主笔编剧的《大清盐商》,正是循着这段历史的脉络追逐正剧之光。
稍加研磨又会发现,南柯在史实之外,是多段历史的穿越嫁接。了解清史的人即知,“两淮盐案”发生于乾隆33年的1968年,而乾隆第五次下江南时已是1780年,和当初四个月就结案的两淮盐案八竿子打不这边。对于几段穿越的历史,南柯自有盘算。剧本将后来的西南军饷稀缺作为由头,与“两淮盐案”跨时空嫁接,然后又借乾隆下江南,敦促阿克占将该案做实,并引发盐政改革,而乾隆爷自己,也就此终结南巡扰民伤财之举,算是一种“功德圆满”的巧借。
话说这扬州盐政,担负起乾隆年间四分之一的税收,盐商之于天朝的地位,不亚于今时中东的石油巨贾。历史正剧大多以史为镜,重翻 “两淮盐案”,当然不仅只替乾隆爷鞭尸打老虎,析解这政商要冲才是目的。当初“两淮盐案”涉及银两,其实并非户部掌管的正规财政收入,而属内务府管理的小金库,如阿克苏道破,是“缺钱不能取之于民,只能索之于商”的畸形结果。盐商的自我改革成效在剧中被无限夸大,然南柯以民心为本的表达也一目了然,同时也警示后人,那些所谓“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说”的不成文政策,要以史为鉴。
张嘉译化身的汪朝宗作为天子古交,不仅有家国情怀,作为扬州盐务四大总商,还要为扬州着想,为盐业着想,更天下长治久安着想,可谓高大全商贾新势力。《大清盐商》由韩晓军执导,张黎出任艺术总监,在历史正剧的仪轨上,有严谨的坚守也有可控的逾越,是《大宅门》、《乔家大院》等商道题材之后,难得的正剧之光。不同的是,《大清盐商》因历史轨道下的政商关系与当下拍苍蝇打老虎形势辉映,故在商道正剧里有其独特的价值与秉性,算是借历史之笔捅了捅政商之道的G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