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历史有时间限制,武侠有逻辑框架,但艺术作品中的美和力量有着跨越千年的共同效用。
文 | 弗兰克
《天龙八部》可以算是无数中国人心目中的武侠启蒙,而在8月14日央视播出的电视剧《天龙八部》,似乎又让不少影迷回到了那个豪气万丈又风云诡谲的江湖之中。这部由于荣光执导的武侠剧集,始终秉承着导演强调的“回归”创作初心,似乎的确让这个经典的故事文本,在荧屏上焕发出了全新的气度。
而事实上,武侠剧的重提,并不只是意在重温童话那么简单。作为中国本土的故事类型,“武侠”二字的内涵中,贯彻了无数中国传统的文化精粹,而在现当代的传播语境下,它们也逐渐潜移默化地成为许多国人心中的文化史诗。从这个角度来说,“回归”,不仅是要找回那些被遗漏的价值所在,更是要让“武侠”的精神内核,在现代行走得更昂首踏步,山高水长。
转译经典,武侠也有新视点
根据金庸同名小说改编,由于荣光执导,袁子弹编剧,杨祐宁(中国台湾)、文咏珊(中国香港)、白澍、张天阳等领衔主演的古装武侠剧《天龙八部》于8月14日在中央电视台电视剧频道(CCTV-8)经典剧场上星独播,并在腾讯视频全网独播。
该剧以北宋哲宗时代为背景,讲述了“丐帮帮主”乔峰、“大理世子”段誉、“少林小僧”虚竹三位江湖侠士涉足武林纷繁,在刀光剑影中经历“求而不得”的命运之苦,在旌旗猎猎间肩负“家国天下”的责任使命的故事。
作为许多人的武侠启蒙,《天龙八部》不仅是一众书迷影迷的心头好,更是伴随好几代中国人成长的武侠史诗。故而在影视呈现上,为求还原那个粗砺又不失质感的风云江湖,为求剖析与把握人物内心世界,该剧剧组不仅走遍整个云南实现实景拍摄,而且从导演到演员都反复研读剧本。这种对武侠题材的钻研,既是在完成度上为品质把关,也是在为剧集回归传统武侠内核定调。
譬如在第一集,《天龙八部》为求影视更好地“转译”原著中的精粹,并未严格遵循大铺大开的讲述策略,而是让三位主角平行叙述,却又暗中拧成一股绳:先讲完段誉,便开始着笔乔峰的少林寺赴会,在少林寺门口,视点又给到了懵懂却坚毅的虚竹;一入正殿,慕容复已连败好几位高手,乔峰一抬眼便起了惺惺相惜之情,主动要求“以武会友”,豪气磊落而非功利争名的性格气质瞬间轻巧带出。通过乔峰和慕容复过招,两位主要人物立刻完成对手建构,而镜头再一转,内室中以汪剑通的询问带出他对乔峰的评价,再交代了主要戏剧人物的剧情。环环相扣,步步为营,瞬间便将群像江湖书写得既有节奏,又具张力。
而《天龙八部》对形色江湖的刻画,不只是武力的对决,而是将人性与成长融入风云诡谲之中:譬如这版《天龙八部》中段誉在无量山的出场,高度还原了原著中的场景及台词,通过他的“长篇理论”展现了一个无心向武,只读圣贤书的皇家少年的纯真,而随着他见善恶、经爱恨的一系列江湖经历,机缘巧遇中获得了武艺,更见识了“侠义”,从而真正懂得了书上的道理;乔峰则是一夕之间从蜚声武林到万人唾弃,虽然困顿于身世的认知却不改为国为民的心,无论如何被质疑辽人的身世,始终以护民安宁为己任……从这个角度出发,这样的侠义精神或许才是武侠剧精神内核的体现,而此版《天龙八部》那些还原的细节,多元的视角,交错的情节,深层的探讨,都给予了当下观众对武侠世界探寻究竟的新思考和新视野。所以也希望观众们都能沉下心,通过这些还原原著情节的剧情,回到气象万千的江湖。
回归那片江湖,
古典在现实中也有投影
正如总导演于荣光谈及该版《天龙八部》的创作初心时,他认为:“这一版《天龙八部》的核心创作理念,是回归。”
无论是近些年武侠剧崇尚特效至上的不良风气,还是对从头打到尾的暴力填充,或是乱拉郎配甜宠的猎奇审美,似乎“武侠”二字正逐步成为某种宣传策略上的范畴界定,而离它最本质的精粹越来越远。该版《天龙八部》在遵循原著与历史的前提下,以更贴近当代影视呈现的手段,做了颇为精准地调整:
譬如,该版补充了乔峰成为丐帮帮主、率众抗辽等前情前史,使得人物的成长更具 “英雄之旅”的剧作模式;在对武功招式的呈现上,回归传统理念中“一花一叶皆可伤人”的美学韵味;三线并行的叙事脉络,写三人之命运成长,使不同的困境挖掘不仅更贴合当今现状,令观众可找到新的切入点和代入感,同时也在主题呈现上更贴近金庸原著的表达。
在某种程度上,“回归”并不意味着掉头返回,它更像在新时代的赛道上,再度从起点出发。而《天龙八部》的创作理念,事实上是借经典文本,重新在当代语境中,去阐发出那些中国传统文化最精华的价值所在——人物面对人生困境的成长与担当;兄弟间的肝胆相照和生死与共;英雄与命运抗争,傲然于天地间的自信、勇气、智慧;以及那贯彻始终的家国大义……不仅《天龙八部》中传达的正向精神令观众更有代入感,其艺术风格回归传统认知等方面的戏剧处理,也努力展现了最具中华文化内涵和审美的武侠气质与意蕴。
常有人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那么有江湖的地方,也必定有着对“武侠”的期待和憧憬。当我们对贪图霸业,到头成空的人指称“慕容复”,对本领超群,人生悲壮的人援引“萧峰”,这种指代的方式同西方文学史上对哈姆雷特、堂吉诃德的使用并无二致,而这些名词也已然成为了如同奥德修斯一般的特定典故,并且在世俗化的使用过程中,它们本身就伴生出了一种暗号化的意义。而这也有趣地证明,古典故事对现代的投影,现实语境对传统的挪用,要比大多数人想象得更为紧密。
武侠梦,就是中国梦
武侠作品的本质,归结到底还是在于通过“江湖”完成对现实的指认,通过对武侠精神的书写,去完成对道德思考的浓缩。陈世骧先生点评《天龙八部》是“无人不冤,有情皆孽”,而事实上,《天龙八部》的主线叙事,实质上是一个追问“我是谁?”的过程——有人心中爱慕早有前一辈人做下注脚,到头来分不清谁才是血缘至亲;有人虚虚幻幻懵懂贪欢,不知梦非虚还是现实是真,抑或两者就是一回事;有人夹在民族家国之间,始终想弄明白自己的身份,却让江湖和庙堂的沟渠,搅得越来越浑浊……从某种程度来说,《天龙八部》的气象万千,早就跳脱出了普通武侠类型作品的狭窄框架,而是假借江湖外壳,去看到了每一个既具古典原型,又具现代思考的“人”。
从这个角度说来,新版《天龙八部》的创作,或许的确能给予同类型作品深刻的启迪:拍武侠,便必须将“侠”字拍透。而移植西方技法,或是向新受众谄媚,都不会是让作品站得住且站得牢的真正答案。
武侠作品最微妙之处,在于它不仅有着传承数千年的核心脉络,而且其文本类型,早已完全自洽——它同西方最优秀的神话传说一样,已经自觉地注意到人物构建之基准,不仅有同伴相携、爱侣守望,还有那些既重戏剧性又富文学味的人物弧光。而最重要的,是它深受文化精神的浸染,在道德体系之外,树立了一个更快意恩仇的“侠义”标准。而这种“侠义”,就像西方始终无法翻译的“境界”一词一样,是多种情感思想相合的产物,它的生成就是复杂的、本土化的,但它的辐照却又同那些最本质的道德品质一样,指向的是人类本身。
故而,真正要让当下的武侠作品发散光芒,仍要去追溯那武侠作品中最激荡人心的热力所在。由此看来,新版《天龙八部》的“回归”,反而让“武侠”更大步朝前:历史有时间限制,武侠有逻辑框定,但艺术作品中的美与力量,却有着穿越千年此心共同的效用——武侠梦是每一个中国人的梦,换言之,武侠梦也是中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