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日至20日,栗林命令小川地区的大部分居民返回本土。
硫磺岛居民除200名青壮年被海军第二零四设营队征用之外,其余均于7月14日乘船回到内地。为推进岛上的备战工作,1944年7月中旬,大本营作战参谋朝枝繁春中佐来到硫磺岛,在师团司令部的营帐里见到了栗林。两人之前早已认识,栗林说话一点都不避讳:“朝枝君,美国人有容易自豪的国民性,所以对美作战指导必须考虑到这一点,努力与其相协调。如果他们在第一战中取胜的话,就会更加有劲头,后面会让对手无法阻挡。但如果一开始就遭遇挫折,他们就会变得软弱。如果不在硫磺岛给他们以沉重打击,未来的本土作战将更加困难。我认为大本营应充分认识到这一点。”
栗林巡视岛上
栗林给朝枝留下的最深印象是深谋远虑,性格相对拘谨。作为大本营作战参谋,朝枝经常到前线各地视察。所到之处,当地守军无一例外地会提出要求增加兵力、物资等要求。让他颇感意外的是,“栗林从来没有提出过类似要求,即使次年2月硫磺岛遭到敌人攻击时也是如此”。栗林不要求增援的原因可能在于,他清楚如果没有海空军增援,小岛上即使有再多几倍的地面部队也难逃全军覆没的悲惨命运。
8月10日,驻父岛的堀江回到硫磺岛建立紧急补给运输体系。他带来了两瓶水和一些新鲜蔬菜,作为送给师团司令部的礼物。清水在这里可是稀罕物事。每天早上,勤务兵会在师团司令部的会议桌上摆上一杯清水。栗林拿这杯水轻轻清洗双眼,尽量不弄脏里边的水。然后轮到参谋长,其余人员按职务和军衔依次进行。每天司令部所有人的洗眼问题就是用这一杯水解决的。
堀江看到,栗林悠然自得地坐在门廊里。虽然不久前西竹一中佐的坦克遭美军潜艇袭击坠海,但栗林还是得到了一个好消息。6月28日,池田正雄大佐的第一四五步兵联队乘“能登丸”号运输船从横滨出发,一帆风顺地登上了硫磺岛。这支隶属第四十六师团的部队原本从本土奉调澳北第十九军,驻守小巽他群岛的松巴哇岛,因海运途中受阻暂时留在横滨,最后奉命转往硫磺岛。岛上部队来自不同方向,老的老小的小,根本称不上能征善战,只有这个联队才称得上精锐部队。
当天吃晚饭时,喝了几杯清酒的栗林开始对堀江诉起苦来,说他依靠不上参谋人员,越来越多的人在抵制他看似柔弱的防卫计划。
“他们对一切都反应很慢,我可耐不住性子。父岛那边形势怎样?”
和硫磺岛一样,父岛也有很多超龄的军官。一个年过六旬的陆军中佐曾经问堀江:“挖这么多洞干吗?反正大家都得死。”
“日本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栗林好像若有所思,给堀江斟上了一杯酒。
8月11日上午,在师团司令部门前举行传统的朝礼时,栗林出人预料对手下人员厉声呵斥,甚至批评参谋长堀静一大佐鬃毛一样的胡子。当天上午,堀江前往第一○九师团规模最大的一支部队——第二混成旅团司令部,遇见了旅团长大须贺少将和堀静一大佐。两人向他发了20分钟牢骚,抱怨栗林武断地坚持放弃海岸,这就意味着千鸟机场不经战斗就被放弃,只有该机场的跑道足以容纳轰炸机的起降。
堀江明白,造成这种意见分歧的主要原因来自自己。岛上军官对6月19日的海上大败一无所知,他们仍然满怀信心地认为,战斗打响之后联合舰队会赶来支援。堀江什么都没说,他知道把真相告诉大家是不安全的。
岛上日军布防图
岛上海军的最高指挥官市丸少将同样反对栗林的计划。当天下午13时,他和另外三名海军军官一起,当着堀江的面与栗林舌战了一番。“绝对不能那么做!”市丸说,“我们就是为了守卫机场才到岛上来的。现在竟然不战就把它让给敌人,不管从战术上还是从鼓舞士气方面都是完全不可取的。”
刚刚从东京飞来的第三航空舰队参谋浦部圣海军中佐明确指出,他的发言等于转达海军军令部的意见。“海军会运输武器和材料到岛上,希望陆军能提供兵力,在千鸟机场四周修建数重碉堡,本土准备为此送来300挺25毫米机枪和必要的建筑材料。在千鸟机场以外没有适合敌人登陆的地方,如果我们能够阻止敌人在这里登陆,硫磺岛将是不可攻克的。”浦部曾在陆军步兵学校学习,在海军中享有“陆战通”的美名。
对浦部作出回答的是堀江而不是栗林。“身穿海军军服的人,竟然不了解舰炮的威力,实在令人可笑。在塞班和关岛海滩,我们的枪炮支持了多久?请你告诉我,塔拉瓦海滩碉堡发挥了多大作用?在数以百计的军舰大炮轰击下和飞机轰炸下,正面防守是徒劳无益的。塞班、提尼安和关岛的失败告诉我们,最好的防御毫无疑问是从山洞里狙击敌人。我们必须认识到,不能再像以往那样死守滩头。”堀江接着说,敌人军舰的大口径舰炮可以摧毁任何碉堡,“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在硫磺岛能坚守多久?”他建议利用海军的机枪和材料加强折钵山和元山地区的防御。
“我同意堀江少佐的意见。”栗林亮明了自己的观点。
浦部请栗林重新考虑,然后把脸转向堀江,苦笑着说,“令我万分惊讶的是,一向被认为对海军友好的堀江少佐竟然反对我们。”
“要是我没有看到关于瓜达尔卡纳尔、塞班和关岛的战报,我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同意海军的意见。”堀江丝毫不作让步,“但是现在,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这样做。”
栗林反对保卫海滩,但他需要海军的合作,需要他们的武器和物资,尤其是机枪、炸药和水泥。次日他提出一个折中方案:以纵深防御为主,滩头防御为辅。海军守备部队沿海滩构筑永备发射点和坚固支撑点进行防御,陆军主力则集中在折钵山和元山地区,实施纵深防御,海军和陆军各使用半数的材料。浦部对此非常高兴:“如果阁下能够巧妙利用这次机会的话,那当然再好不过了。昨天我已答应给你们足够建筑300个碉堡的材料。等我回到东京,就会想方设法帮你们弄够修筑350个碉堡用的建筑材料。”
讨论中还涉及到海军部队的部署问题,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并不擅长地面战斗。堀江主张将海军分别配属到陆军的五个防区,分散使用。市丸少将声泪俱下地恳求说:“我们海军拥有独特的习惯,‘死也要死在一起’。请让我们集中在一个地区战斗。”市丸的哭声令人动容,堀江为自己的鲁莽道歉。栗林最终一锤定音,海军主力集中在从玉明山到南地区队和东地区队中间地带组织防御。
有关硫磺岛防御策略的争论一度闹到了大本营,以至于参谋本部专门咨询了柏林,他们刚刚经历过诺曼底登陆。德国人的意见是支持栗林,提出“固守滩头毫无希望”。参谋本部于是决定全力支持栗林,并撤换了大须贺应和堀静一,他们的职务分别被千田贞季少将和高石正大佐接替。栗田把两人送进岛上的地下医院去“恢复健康”,仅保留师团司令部部附和第二混成旅团部附的闲职。不过栗林奈何不了海军,市丸少将依然指挥岛上所有海军部队。
8月9日、10日,参谋本部作战部长真田穣一郎少将、军令部作战部长中泽佑少将来到硫磺岛视察防务。8月27日,大本营以《大陆指第2144号》指示小笠原兵团陆海军指挥关系:在地面作战中,各岛屿首席指挥官统一指挥除航空兵之外的当地陆海军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