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风筝,人们的第一个联想就是它在高空摇晃、飞舞,充满了变化和不安全感,但只要线不断,风筝就可以重新放。
从《暗算》到《悬崖》再到《风筝》,谍战剧的意象变化,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只不过到了《风筝》的时候,观众已经对谍战剧有了更高的要求,拿一个更高的标准去评判《风筝》,会发觉柳云龙在创作上的不变与变。不变的是,《风筝》仍然是一部充分挖掘与展现谍战剧固有元素的类型剧精品,仍然会在残酷中融入一点浪漫与抒情,变化的地方,则在于它更近一步地对“信仰”进行了理性的诠释。
何为“信仰”?以往的主旋律作品,通常会将“信仰”解读成“为了新中国的诞生”而付出鲜血与生命,《风筝》自然也是在这个主旋律下展开讲述,但柳云龙的这部最新导演作品,为“信仰”这个令人肃然起敬的词汇,注入了更为朴素的、接地气的元素,这些元素可以总结为一个词,“委屈”。而“委屈”来源于身份的撕裂,又因使命必达的信念而跨越。
柳云龙饰演的男一号郑耀先,是一只飘在高空的风筝,为了崇高的革命信仰,他潜入国民党军统组织,成为人见人怕的军统六哥。这只“风筝”所处的环境,无异于惊涛骇浪,牵扯着他的那根线,之所以没有崩断,除了郑耀先与防线者拥有高度一致的追求外,更在于“风筝”本身对“线”的信任与依赖。
但郑耀先毕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面对革命同志在自己面前的悲惨遭遇,他会发出疼痛的呼喊,这种呼喊最有代表性的情节是,郑耀先对上线领导陆汉卿的抱怨,“十年了,我已经分不清楚自己是红是白,是人是鬼。这样下去,敌人不收拾我,我自己也要崩溃了。已经十年了,我不知道还能活几个十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活得像个人?”
面对与自己单线联系的郑耀先,陆汉卿对他的态度是凛然的,但当陆汉卿眼睁睁看着郑耀先陷入囫囵而无能为力的时候,也不禁向同在一个城市的地下党领导发出了抱怨,电视剧在这儿做了一个非常有冲击力的处理,那就是陆汉卿几乎一字不差地重复了郑耀先的台词……这也许就是《风筝》的别致之处,它凸显了信仰的坚定与伟大,也如实刻画了在强有力的信仰旗帜引领之下,一个个普通人所面临的巨大压力。
活着的人会有一些“委屈”,但当他们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委屈”便被抛到了脑后,无论是慷慨就义的曾墨怡,还是被国民党中统制造“车祸”撞死在街头的程真儿,“委屈”与“抱怨”便烟消云散,信仰的力量彰显了人格的价值。在激烈斗争的年代,能够在残酷环境下保存人格的坚定与统一,这成为那个时期情报工作者最值得大书特书的部分,而《风筝》,正是沿着这条叙事线,刻画了一系列令人难忘的人物形象。
通过《风筝》的故事,观众会对“信仰”有更深入的了解。“信仰”不是盲目与冲动,而是写进骨髓里的一种信念,若非是这种信念坚持,郑耀先的“信仰”也不会在漫长的三十年时光里一以贯之,这只“老风筝”,经历过暴风骤雨,当晴空万里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悠然自得,他知道牵连他的那根线,不是轻飘的而是沉重的,不是一种约束而是一种信任,不是顺着线走到胜利的那天分享果实,而是如影随身的责任已经成了他的生命。
我们今天看郑耀先的故事,看这部以“谍战剧”名义播出的电视作品,首先会从它的观赏性切入,柳云龙团队为观众保障了这部作品的娱乐价值,但这部剧更需要深入感受的,是观众要重新对“信仰”有崭新的认识。信仰从来不会像风筝那样在天空飘,相反,信仰哪怕在天空之上,也厚重如铅坠,只不过是一代人牺牲了他们的青春与生命,来支撑“信仰”不用借助风向与高空飘扬。面对这样的“风筝”,我们要做的不止是“欣赏”,而是深深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