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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洪雷导演孙洪雷和海清主演的电视剧《二炮手》正在四大卫视播出。
细心的观众发现,剧中夸张滑稽的表演方式,与康洪雷之前的作品大相径庭。所有演员的口音都在向东北话靠拢,表演基调也被调整到了大致趋同的范式内。崇高和悲壮感仍然有,但更多的是诙谐与荒诞。一直以来都以严肃和深刻见长的康洪雷导演,为何在这部剧里变得如此陌生?影视独舌带着这样的疑问采访了他。#孙红雷不洗脸表征的贼九的心理防范意识,他一个山里人来到平原肯定是不适应的,刚入关时他也是把“不把握”常常挂在嘴上。
#孙红雷是一个有目共睹的一线演员,康洪雷又是一个不差的导演,这样俩人一结合,不出奇葩都说不过去。
#这次的表演,结构,故事讲述方式,都是颠覆式的。我用了一年时间消灭我以前所谓的“政绩”,然后轻装前进,就有了这个《二炮手》。
独舌:《二炮手》从剧本到成品,舞台化的形体上的喜感明显增强,二度创作是这努力方向么?
康洪雷:我以前拍战争的故事,拍得都很沉重,甚至拍得很悲壮。那么到了现在,我再去拍这个战争题材的作品,就希望能有新的维度去诠释它。对于创作者来说,作品的题材都是老题材,我相信很难再有很新的题材了,那支持作品创新的关键就是你站在什么维度去重新诠释老故事。我们一直在努力,在题材、主题甚至情怀都不再发生方向大转变的情况下,寻找合适的维度去讲我们的故事。那在拍摄《二炮手》的时候,我们更多地在努力追求,想要做到“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尽管非常难,但是我们努力在做。无论从演员的表演上、人物关系的塑造上,以及剧情的推动上,甚至剧情推动到一定程度后诱发的故事结果上,我们始终努力创作一个表面上充满喜感,但内核又非常悲壮的故事,在悲剧当中去填充符合特定战争环境下的笑果,这样令观众破涕为笑的、很无厘头的、甚至很让人感觉瞠目结舌的一些结果,我们就是用这种很诙谐的方式和快乐的语言去把严肃的、悲壮的主题表达出来。这是我们在《二炮手》中努力往前推动的。其实,你看我的作品,就能知道这个戏为什么要有幽默,我觉得一切文艺作品幽默必须要存在,其实在我的很多作品,从《激情》到《青衣》都有幽默存在,它只是幽默程度的大小而已。
独舌:拍摄地云南的地貌和故事发生地东北、山西大不同,有顾虑么?
康洪雷:在我们开始筹备《二炮手》的时候,作品便已经进入了创作的阶段,从剧本发展出来的场景、服装、道具、台词等等,每一个环节都在我们既定的创作方向上筹备起来了。故事的背景从东北到山西,要是从地貌上来说,具体就是从山林到平原,主要就是这两种,我们进行了大量的看景、选景工作,不仅是为了追求给故事的发生发展创造真实的环境,而且更是为了呈现“艺术的真实”。我觉得一切伟大的作品,能让我们记住的细节也好,情节也好,都是艺术工作者创造出来的,它不是生活的拿来主义,它是艺术的创作。令人感动的、令你难忘的,都是艺术工作者的创作。那么我们也想在这部戏里试图更多地进行这种创作,它没有绝对的真实,但是它有我们创作下的真实,我称它为“艺术的真实”,我们的工作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独舌:要放以前,感觉您不会接这种小人物抗战剧,这回咋想的?
康洪雷:拍摄《二炮手》的创作意图,就是我跟几个主要演员比如孙红雷他们,有一个基本共识就是寻求突破,那谈到人物塑造的话,形象的伟光正也好、性格的耿直、豪气也罢,都是我拍摄过的,而且类似的人物对于演员们也不够新鲜了。于是,我力争让他们在这个戏里能演一个和以往不太一样的角色。那么就是这几位演员,还有什么潜力可挖,比如说孙红雷还有什么潜力可以为《二炮手》服务,因为我们看到了孙红雷的很多戏,杀手也好,警察也好,他都是溜光水滑的、酷酷的、冷冷的,那么在这个戏里,还有什么潜力可以贡献给喜欢他的观众呢?这个戏里的孙红雷还有一个大家未知的层面,通过贼九这样的小人物呈献给观众。
独舌:孙红雷始终一鼻子黑,有特别的考虑么?
康洪雷:孙红雷的整个造型都是服务于他“二炮手”这样一个身份的,贼九最擅长的是什么?打黑枪!这个功夫,没别的,一是看谁枪法准、经验多,一就是尽最大努力保护自己的生命安全。伪装自己,是最快速、装备成本最低的方法了。除了这层技术的考虑外,还有一个无法忽视的就是贼九的心理防范意识,他一个山里人来到平原肯定是不适应的,刚入关时他也是把“不把握”常常挂在嘴上。日本人一直在追击他,那他这种恐惧的心理变化是什么?我们就会希望通过一个外在的、显现的造型帮他找到这样一种所谓的心灵的真实,用心灵的真实来推动演员和角色,向着那样的感受去发展。从形体到化妆,我们在给演员找一个心理的支撑力,而且是特别具体的。
独舌:您以前说过,自己干的从来都是没谱的事情?
康洪雷:电视剧那么长,五十万字,你哪有谱啊,都是一边拍一边感受,开始的创作初衷到最后已经大相径庭,所以才有意思嘛。如果一个电视剧这么长都有谱,从头至尾你都知道怎么弄,知道朝哪个方向去,你觉得那还有意思吗?《二炮手》天天都在令我们瞠目结舌,从开机的第一天,99%的戏都在现场挂。这样的戏需要我们的智慧,需要你更大的储备、你的知识面,你的综合能力,加上演员的,摄影师的、道具的、服装的、化妆师的,把他们所有的储备都要弄起来。所以《二炮手》每天都有出乎意料,让人意想不到的好东西,令我们吃惊的一些故事、画面、人物。
独舌:好多演员评价您是现实生活中的“贼九”,这个说法您自己认同吗?
康洪雷:我经常和大家说,我去抛一块破砖,希望引出你们的玉来。所以我经常会去诱发演员,给他们挖坑,我希望演员从这些坑、那些坑绕出去,突破出去,给我一个灿烂的天地,他们其实是很聪明的,孙红雷也好,海清也好,很多演员从我的坑里绕过去,诠释出一个不受限制的故事,让我们耳目一新,为之一震,眼睛一亮,我希望这样。
独舌:在电视上看到您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但现场很投入、很活泼。
康洪雷:是啊,我对摄影机就恐惧,我做导演跟这个有关系,我原来是学表演的,可是后来很快转到摄影机后面去。其实我对它有恐惧,做导演的想的很多很多,在后面窥视着这个世界,窥视着演员,就特别得意,当你走到前面来,你会老有那样的被一把抻出来放在大庭广众之下,心里有那种感觉,所以我特别不愿意在摄影机前。
独舌:那这次为什么会选孙红雷来饰演这个贼九?
康洪雷:孙红雷是一个有目共睹的一线演员,康洪雷又是一个不差的导演,这样俩人一结合,不出奇葩都说不过去。我们俩互相的鼓励是:“不成功就失败,不做平庸。”每天动脑子,呜呜呜的转,琢磨怎么弄不一样的。我想通过这次合作,我们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肯定会贡献出很多让大家喜欢的东西来。
独舌:那现场如果是两个人聊戏的时候,有没有出现矛盾?
康洪雷:太少了,太少了,我天天希望出矛盾,他特别特别相信我。经常我会提出一个方案,他会再给我一个方案,然后听完我觉得不合适,我会再把我的方案告诉他,他会马上:“行,咱们就这么来。”那有的时候我觉得他的好,我马上就推翻我的方案,按他的来。所以合作起来非常舒服!你知道舒服对一个导演和演员来说多么重要吗,因为这么长的戏,这么苦,从来不在一个干净地方呆着。
独舌:您提到了会给演员挖坑,会不会有演员会觉得特别崩溃?
康洪雷:他们已经会说了:“你看,导演又在给咱们挖坑了。”我跟海清说:“海清,你刚才给我想的方案那是下策,你给我想中策和上策。”我就跟海清在哪里绞尽脑汁在想。我说一些很幼稚的表演方式,他们觉得不屑一顾,我再帮他们说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其实是诱发他们躲开我,因为表演毕竟是他们来做,我希望演员充满创造性,只要按着这个戏的规定情境去创作,才是百花齐放。包括我们的摄影组也是,你随便去创造,多机位、多角度拍摄,就是这样。
独舌:您之前的一些战争戏、军旅戏,男人戏多一些,《二炮手》里有设置了两个重要女性角色,她们起什么作用?
康洪雷:战争要让女人走开,这是我一贯的态度。既然大家让她生活在这样的战争环境下,那么男性要把危险放在自己前头,让女人躲在自己身后。这个戏里,我们尽量让女性给这个战争当中的男人带来一些美和暂时的休息,承担柔软的一些功能。很多女人在战场上亲自参与战争的戏,我都把它删了,就让她们在后方,做能做的事情,就跟现代生活似得,女性就是女性,男性就是男性,别男的又做女的的事情,女的又做男性的事。
独舌:您跟演员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生活当中什么样,就演什么样”吗?
康洪雷:也不是,不是你生活中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要把生活中的自然主义拿到戏里来,我们要演绎一个人物,不是生活中拿来主义,我不喜欢大家把生活中的东西照搬,一定要去经过你的个体加工之后出来的东西。五粮液大家都知道是好酒,但是我相信没有一个观众喜欢五粮液那五个粮,观众喜欢瓶里面那个东西,它的纯度、绵厚度、口感,甚至包装。我们其实也在做这个东西,我们在酿造。
独舌:刚才也提到了您的军旅情结,所以就是您可以谈一下,战争戏和其他类型的戏有什么区别?
康洪雷:没什么区别吧,战争戏就是危险性强一点,而且现在已经不用过去的炸药什么的,对演员、对生命的保护到了安全的状态。我喜欢战争戏,我爱大场面,人一多我兴奋,拍的还快,而且不落镜头,也不拖泥带水。我恬不知耻老给别的导演打电话:“你们有大场面吗,我去啊。”唯独就是景难找,过去的东西都没有了,我们车站整个是搭起来的,我们的美术团队,用二十一天的时间搭了两个车站,带铁轨的,还有火车。戏里一个女主角的家里面,院落、房间都是搭出来的,我给美术提要求就是八个字:“大好河山,美好家园。”我就差再给他们四个字了,我怕把他们吓着,“田园牧歌。”我希望让大家看到,那个时代农村的美丽,宽阔,倭寇的铁蹄一践踏,把这些美好都破坏掉了。
独舌:这部戏搭建了很多实景,后期特效多么?
康洪雷:那肯定啊,现在的戏跟科技离不开了,数码科技现在进入电影电视更加普及了,我们很多做不到的事情靠它们来做,传统的电影工艺已经完全不够用了。你看戏里,伏击三号桥,你不可能把现在的桥炸塌了,我们就借助数码实现。再有就是火车爆炸、坠入崖底、子弹的弹道,包括打在对方身上的效果,特技量非常大。我跟我们视觉师讲,你代表科学,我代表传统,你必须指导我这场戏怎么拍,不能让我问你怎么拍。
独舌:演员都叫您康斯坦丁,这是从何说起?
康洪雷:呵呵,康斯坦丁,他们老把我当做苏联的,因为我老让他们表演变一变,再陌生化一点。我是一个挺怕有风格的人,所以你看我那个时候拍了《激情燃烧的岁月》我就拍《青衣》,整个是南辕北辙的故事。我拍过农村戏,拍过都市剧。我拍过战争戏,我也拍过白领戏。我是挺不愿意去重复,我愿意一百八十度转弯,愿意破坏我自己,这个戏里我对我自己且是毁灭性的破坏。这次的表演,结构,故事的讲述方式,都是颠覆式的。我用了一年时间在跟我自己对话,在消灭我以前所谓的“政绩”,然后轻装前进,就有了这个《二炮手》。
独舌:成名导演爱惜自己的羽毛,挑战不好就等于失败,您想到过这些吗?
康洪雷:我从来没想过,我从来没认为我有大的成功。对于我们这一行,忘掉以前挺重要的,其实我们一生要跟自己作战,作战就要消灭一些东西,把你一些形成的东西打掉它,失败了再回来呗,有啥不可以,干嘛瞻前顾后?如果一个艺术创作者,你天天想这个,想那个,出来东西谁看啊?你就要勇敢的去往前冲,不成功则成仁吗,对不对。在你的拍摄当中,你还会带着你强烈的惯性,不是吗。你要努力把它尽量的剔除,想办法用一种新的,用一个初学者的角度,诚惶诚恐的心态,去创造一个新的作品。它也许有残破的枝桠,或者是不和谐的裂纹,但是它是一个新的东西。
独舌:《二炮手》的维度是什么呢?您想表达的是什么呢?
康洪雷:我给你说具体一点:当贼九抓到凌织羽的时候,凌织羽可以用东北话跟他说“滚犊子。”他说“你在哪儿学的中国话,还满口大碴子味。”她说:“我还有,很多”。那么贼九就看着她,说:“看来你是做了很多的准备才来到中国。”这个话看似是对一个人说,那么你再仔细想想,会不会吓你一身冷汗,这场战争不是突然来了,而是有人做了很多年的准备,连一个女孩都做准备。直到今天,我们对日本这个近邻了解多少呢,可是人家对你很了解,大家还是要放下你所谓高贵的脑袋,认清对方。这个戏我们在现场聊聊聊,就觉得它有意义了,我想这是一个维度吧。这样一个戏看似很荒谬,很荒诞,表演尺度也很大,但是里面的核,它传递出来的信息,可能不太一样。
独舌:这是我看到的您的作品当中最有喜感的一个剧,故意的、夸大的表演,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怎么把它设计成这种氛围?
康洪雷:《二炮手》当中的幽默诙谐,甚至荒诞,可能更多一些,因为本来战争就是一件荒诞的事情,他它瞬息万变,今天一个祥和的村子,明天可能就化为灰烬,今天你是一个头颅高昂的人,明天你可能就是脑袋落地。八路军这方的都不是正规军,是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一个部队,破衣烂衫,缺枪少炮,但是他们的乐观精神,他们的幽默语言,老到的分析能力,让人能看到是身经百战的军人,这就够了。这样一个年轻的队伍,对人才的渴望,对人才的尊重,对人才的崇拜,对人才的爱护,点点滴滴很多这样的信息,通过幽默的方式散发出来。这个戏里面也有很多严肃的话题,只是我们用诙谐的方式和快乐的语言来表达。
文/李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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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独舌】
由资深影视产业研究者李星文主编,资深媒体评论家宋子文加盟,提供深度的影视观察和产业剖析。高冷、独立、有料,是我们的追求。助大家涨姿势、补营养、览热点,是我们的服务。涵盖微信、微博、博客、豆瓣和人人小站、网站五大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