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谍战剧《悬崖》播出后惊心动魄的情节、历史的变迁、陶醉的音乐、暖人心窝的忠章,让多少人心动!很多朋友在我的评论区说:“当我看到朱乙林刑场紧紧抱着莎莎哭的时候,枪声响起,朱乙慢慢倒下的时候,我含着眼泪转过头,不忍心看。”
但是也有朋友在很多评论中对《悬崖》的一些情节提出了质疑。有些地方很感人,但也很难理解。属于硬伤和败笔。
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仅在大的情节上提出疑问,包括煤气炉这样的微小细节都能指出,让我在感叹之余又震惊不已。为此,本人斗胆决定,以资深《悬崖》粉的身份为支撑,综合大家提出的不同意见,集中进行一次深度探讨和解析,以解开心中难以散去的迷团。
首先,我们应该清楚一个问题,即:《悬崖》与其它谍战剧相比有一个最大的不同:它没有一句旁白和画外音,每一个细节,每一处转折,全靠演员细腻的表演来推进。而这种情况恰恰是编导故意安排的。
本人曾看过编剧全勇先和导演刘进的一个讲话视频,他们讲的就是要跳出以往谍战剧的俗套窠臼,独树一帜,另辟蹊径,用超越友情,超越爱情,超越血缘之情的人性之美成为重头戏,让人性的光辉照亮观众的精神世界,走出一条谍战剧的新路。
正因为编导这种独特的创作理念,与我们以往只关注结果而忽视过程的习惯发生了冲突。每当剧情放缓,面对抒发情感和酝酿事件缘由时,我们往往就产生了不耐烦心理,急三火四地跳过去。而当结果出现时,由于没有看到前面的铺垫,哪怕只有三言两语没有听到,就无法准确理解下一步的剧情走向,于是便想当然地觉得不合情理。
这,就是我们对《悬崖》若干情节疑惑不解的总渊薮和总根源。
好了,下面进入具体解析环节。
疑问一:
第一集,周乙去关内执行特殊任务两年后返回,警察厅的人和顾秋妍都去火车站接站。警察厅的人和周乙是老同事,彼此非常熟悉,却谁都不认识顾秋妍,这种安排不符合常理。
解析一:
产生这种疑问的原因,就是典型的没有仔细观看前期铺垫的结果。
因为地下党负责人老魏在交待接头事项时,专门对顾秋妍说:
你一定要记住,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叫顾秋妍。你是刚从奉天(沈阳)回来的,你和周乙已经一年半没见面了。记住,你走上前去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变样了。然后他回答:是么,你也变了。
这句话就是要说明:周乙是在外地两年期间和顾秋妍结的婚,而且他们夫妻俩人都一年多没见面了。既然如此,哈尔滨警察厅的人怎么可能认识顾秋妍呢?
疑问二:
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哈尔滨能有煤气炉么?
解析二:
这个疑问和前一个疑问是同样原因。老魏在向顾秋妍交代任务时说:
你要抓紧熟悉这个家里的一切,包括保险丝在哪儿,电闸开关在哪儿。煤气炉的说明书在厨柜下面的第二个抽屉里,你抽时间看一看,这是日本人最近在哈尔滨搞的新玩艺儿,平时用的时候要小心,开关在蓄水池的后面。
这就足以说明,即便一个微小的细节,剧情里也都有明确交代。只是我们忽略了这几句话,所以就怀疑煤气炉在当时不可能存在。
疑问三:
周乙受满洲国总理大臣嘉奖,回到哈尔被提拔为特别行动队队长。这必然是做出了大贡献。而我地下党为敌人立那么大的功劳,岂不是不合情理。
解析三:
能提出这个疑问,说明这位朋友是动了脑筋,真把剧情看进去了,佩服。
这个问题属于预设的情节,目的是为周乙以后的身份做铺垫。还记得《潜伏》里的余则成暗杀军统叛徒李海丰么(李投降了汪精卫),为此余也受到军统的嘉奖。同样道理,周乙受到总理大臣嘉奖,也未必就是做出对共产党不利的事情。另外周乙去关内执行特殊任务,并没有点明是什么任务,这种模糊手法是一种艺术手段,是行得通的。
疑问四:
顾秋妍擅自行动,不仅葬送了小叔子和女友的性命,而且险些把自己和周乙暴露。作为受过专业训练的资深特工,顾秋妍这样做不合情理。(因为她不同于《潜伏》里的翠萍,翠萍一个大字不识,没有特工经验)。
解析四:
这个问题稍有复杂,需要多说几句。
首先,顾秋妍对假扮夫妻这个任务有抵触情绪的。从老魏给她交待任务时就可以看出。
顾问:我要和这个人在一起呆多久?
魏答:也许是一年,也许更短,这个我说不好。
顾问:这件事我丈夫知道么?
魏答:他知道。
顾说:我要见一下我丈夫。
魏说:前一段时间你们不是见过面么,他现在回不来,以后我会安排你们见面的。
顾说:有件事请你帮我转告他,我怀孕了。昨天上午去的医院,几个小时前才知道。
魏问:多久了?
顾答:大概一个多月吧。
从以上交谈可以看出,顾和她丈夫新婚不久,又刚刚知道自己怀孕,是很不情愿假扮夫妻的。正是在这种心态支配下,当顾秋妍不顾周乙劝告,擅自二次给山上抗联发报仍没有回音时,她片面地认为周乙太冷血,这才擅自找到小叔子给山上送信。
顾这样做有三重原因:
一是顾和周刚刚接触,不了解周乙的为人,以为周乙为了保全自己而不顾山上多数人死活,却不知道周乙已经通过信鸽向山上传递了情报。
二是她对于自己过于自信,认为让小叔子送信万无一失。
三是最重要的,就是她丈夫当时就在山上队伍里。过后老魏把这件事告诉了周乙,让他理解顾秋妍的不冷静。
以上多种原因导致顾秋妍擅自行动,其实这才符合人的本性,是能够说得通的。
疑问五:
周乙与妻子孙悦剑在一起做地下工作,相互经常见面,这种情况极易暴露,不符合隐蔽工作的常识。
解析五:
周乙,孙悦剑,顾秋妍都是地下工作者。如果说周乙和妻子都搞地下工作容易暴露,那么让周乙和顾秋妍假扮夫妻不是更容易暴露么?
所以,对于他(她)们之间的关系,不能用正常的角度去考虑。假亦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把一切都按照正常思维去考虑,也就没有戏剧矛盾可谈了。
疑问六:纪连葵咬死孙悦剑养的狗,这个情节是否合乎常理?
解析六: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作为编剧和导演岂能不懂这个道理。之所以还要设计这个情节,有两个方面可以解释:
一是符合剧情发展。因为纪连葵就是被狗认出来才暴露的,如果周乙见到狗势必也会暴露。所以纪连葵为保护周乙才咬死了狗。
二是这是一条宠物狗,性情温顺,个头不大。纪连葵反复抚摸让狗爬在自己胸前,然后突然咬住气管长时间不撒口,狗的呼吸中断自然就会死掉。这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只不过平时没有人咬狗,让人觉得稀奇罢了。
疑问七:周乙已经安全撤离,顾秋妍为什么不撤离。
解析七:
周乙通过策反保安局的陈景瑜,救出了妻子孙悦剑,理论上他就已经暴露了。满洲省委决定取消他这个情报站,全家撤往苏联。也就是说,周乙的特工生涯结束了。
当老魏向周乙宣布这项决定时,周乙第一句话就问:
顾秋妍怎么安排。
老魏回答:
本来打算让她一起越境苏联,可是她当年脱离共产国际时没有征得负责人同意,这在苏联情报机关来说是不可饶恕的。所以组织上只好让她留下来。
周乙说:当时是形势逼迫,她的上下级都被捕了,她已经没有选择权。
老魏说:这是政治,由上边决定,你就不用管了。
对此,周撤离却留下了顾,其原因已经说得明明白白。
疑问八:
周乙撤离后,顾秋妍为什么还要带着莎莎公开去火车站,并且一个人去厕所,使莎莎轻易被劫走。顾秋妍是资深特工,难道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么?
解析八:
事实上,周乙在没撤离前,顾秋妍就已经隐蔽起来了,隐蔽地点是保密的,连周乙都不知道。
周乙临走前,问老魏顾秋妍现在哪里,他找到顾秋妍要把莎莎带走,这样顾秋妍一个人会安全些。但顾秋妍死活不同意。她说,我丈夫在山上生死未卜,现在再把莎莎带走,我一个人实在无法面对。对此老魏也劝周乙要理解顾秋妍作为一个女人此时的心境。
至于顾秋妍带着莎莎去火车站,那是一个十分偏远的小站,顾秋妍只要活动,就必然会带着莎莎,这是无法回避的问题。即然已经公开露面,让孩子看着皮箱自己上个厕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疑问九:
周乙和老婆孩子已经脱离险境,却自投罗网返回来搭救莎莎和顾秋妍,直至献出生命。这个结尾过于牵强生硬,属于硬伤和败笔。
解析九:
对《悬崖》结尾的疑问,是很多朋友质疑的焦点。实事求是讲,如果单纯从理智和组织原则来考量,这样的结尾确实有些生硬牵强。但是前面已经讲过,《悬崖》的编导就是要跳出固有的窠臼,营造一个人性战胜理智,让人性的光辉照亮精神世界的氛围。为完成这个理念,在全剧中做了大量的铺垫。
1、在生活方面:
周乙每天下班回家,顾秋妍都主动上前接过大衣和帽子挂在衣帽架上,又从周乙的皮靴里掏出已经湿透的鞋垫放在暖气上烘干。打来洗脚水让周乙烫脚,主动给周乙缝纽扣等等。这些细微的举动与夫妻之举已别无二致。
2、在物质方面:
顾秋妍知道周乙爱抽烟,精心购买了一只价值昂贵的打火机送给他。周乙大受感动,马上把祖母留给他的玉手镯回赠给对方。这种男女之间互赠礼物的行为,已经明白无误地表明,他(她)们虽然没有夫妻之实,感情却已超越了同事之情。
3、在接触方面:
顾秋妍产期临近,周乙陪着她去公园散步。顾秋妍生下莎莎后,周乙抱孩子洗尿布啥活儿都干。晚上把一张小饭桌放在炕中间,俩人分睡在两边。周乙说,没想到佳木斯也这么热。顾秋妍说那就把衣服脱了吧。周乙说,除了我老婆,我还真不习惯和别的女人住在一铺炕上。由此可见,男女之间相处到这个程度,说没有感情上的融会交流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现实的。
4、在表达方面,
当周乙妻子孙悦剑被捕正在受刑期间,为防备万一,组织上要求顾秋妍先行撤离。但顾秋妍对老魏说:
我和周乙在一个房间里生死与共六年,早就成了没有关系的一家人,这种感情超越了血缘,超越了爱情。周乙像亲生父亲一样看待莎莎的眼神,只有我能理解,别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如果我在这个时候离开他,我的良心会终生受到谴责!
相形之下,当组织上安排顾秋妍先行隐蔽时,周顾两人告别那场戏更说明问题。
顾说:你一定要多保重,别忘了,你是莎莎的父亲。等两个孩子长大后,就让家乔娶莎莎作媳妇,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周说:我走了,别跟莎莎说我来过,我自己的儿子我都不记得了,要说内心的感受,我可能牵挂莎莎更多一点。事实上,这两个孩子我都对不起。在我们这以说谎为生的职业里,唯一让我感到内疚的,就是对孩子的欺骗。
顾说:你就这样什么也不说就走啦?
周说:胜利以后再见,握个手吧。
顾秋妍却情不自禁地拥抱住了周乙。
所有这些足以表明,周乙与顾秋妍和莎莎的感情,已经超越血缘之情,同事之情,夫妻之情。如果从这个角度考量,周乙不顾一切返回搭救莎莎的行为,也就变成了合情合理,势在必然了。
另外,关于周乙强行返回这件事,他已经对老魏做出了解释。周乙说:
老魏,我已经完成了党交给我的任务,如今我已经不重要了。在多年地下工作中,有那么多同志为掩护我献出了生命,如今我已经没有资格再让别人为我去牺牲。我也应该尽一个父亲的责任。
这就足以表明,周乙超乎寻常的行为,已经是在履行个人义务了。
在故事的结尾,编导把这种荡气回肠的高尚情操推上了巅峰。当周乙坦然走上了刑场前,高彬问他还有什么话要说,周乙提出要见见莎莎。当莎莎哭喊着爸爸爸爸扑到周乙怀里时,周乙紧紧地抱住莎莎,泪如雨下失声痛哭。他告诉莎莎:
回去告诉妈妈,我非常非常爱你们!
这是最让人揪心的一段戏,相信每一位观众此时都会热泪盈眶。因为周乙知道,这样的心里话如果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但这样的话又只能通过孩子来传达。它既是周乙的临终遗言,更是把周顾二人的情感推上了巅峰!
通过以上的解析是否可以说明,《悬崖》里的所有疑问,都是合乎情理的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