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中午位于西北边的平县,人们来往汽车很热闹。
苏雨昕睁着沉重的眼睛,白色的屋顶和墙壁映入眼帘,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消毒水气味。
她稍稍侧了一下头,就见右手边的床头柜上摆着一堆医疗器材,她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医院里。
屋子里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声响,她挣扎着想坐起来。
“你醒了?”
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传过来,紧接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起身走到了她的床前。之前的他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凝视着她神游太空。
苏雨欣侧头,正对上高明俊那一张英俊而略显苍白的脸,那双深邃的眸底清冷,透着无助和无奈,薄唇微抿。
她一时间有些茫然,“你怎么在这里?”
他们两个人已经三个多月没见面了,确切地说,是自己决绝地提出分手,将他的一切联系方式全部拉黑和删除,强行从自己的生活里将他驱逐后三个多月。
当然了,这期间自己的日子也好过不了多少,思念和愧疚都是一种煎熬,全凭一股执念支撑自己走下去。
高明俊见她还陷入在闷懵状态,嘴角扯了扯,“你忘了刚才发生在餐厅里的事。”
被他这样一提醒,苏雨欣的脑筋迅速地转动,这才想起来事情的起因。
是她聚集了一帮父亲以前工作单位的老同事,在餐厅里将原先水泥厂负责人高峰篡改数据、截留公款的相关证据资料,以录音和PPT的形式公之于众。
只是在整个工作接近尾声的时候,高峰公司的保安队长带着几个手下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掀了桌子就往外赶人。
眼看那台租来的价值昂贵的投影仪要被砸,苏雨欣情急之下扑了过去,结果一下子就眼冒金花。
在她倒下去的一刹那,感觉自己好像跌入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眼前晃过高明俊那张熟悉的脸。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他在南城,怎么可能出现在平县?
还没等她弄清楚,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彻底晕了过去。
现在自己和他同时出现在这里,应该确定确实是他救了自己。
迟疑了一下,苏雨欣咬紧嘴唇,弱弱地问,“你怎么来这里?”
她选择聚会的餐馆在平县,跟他生活的南城相隔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高明俊垂下视线,“我父亲的寿辰,我不得不过去,无意中听他手下说你在那里聚众闹事,我就跟了过去,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看着她倒在保安队长的黑手之下,他一把将对方推开,将她捞起护在了怀里。
保安队长回过神来,见是他就住了手,如果不是自己及时出现,他真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他的话也将苏雨欣拉回了现实,是的,他是高明俊,是高峰的儿子,是仇人之子。她和他之间已经分手了,早就不是恋人了。
在她踟蹰间,高明俊上前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一脸关切,“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他身上淡淡的气息传入鼻间,这味道太熟悉了,以前的他们是情侣,彼此亲昵无可厚非,而现在他们已经分手了。
她很不自在,使劲地扭了扭脑袋,摆脱掉他的手掌,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我很好,这是哪里?”
“这是平县医院,你晕过去了,我只好送你过来。”他收起手,依旧站在她的床边,语气里含怒带怨,却不敢完全发泄出来。
呃,真的是他救了自己,只是餐厅那边,好像还有一些善后事宜需要处理。
见她蹙眉,高明俊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那边的人都已经疏散了,你预交的押金抵顶了费用和损失,没有什么事情了。”
苏雨欣轻舒了一口气,“有没有人受伤?”她担心的是父亲的那一帮老同事和水泥厂的老员工。
“没有,除了你之外。”高明俊的眉头皱了皱,这个女人竟然不声不响地瞒天过海,干了这么一件大事情。
谁人不知道,父亲高峰在平县县城这个地方,是家喻户晓的公众人物,是民营企业家,口碑极好。
可是苏雨欣竟然想把他扯下神坛,想让他身败名裂,为她那死去多年的父亲平冤昭雪。
她就不知道她组织的那一帮人里头,已经有人通风报信。毕竟高峰在当地盘踞多年,人脉和关系网还是有的。
两人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他们之间曾经是亲密的伴侣,如今却相对无语。
没办法,谁让他姓高,是害死自己父亲的仇人高峰的儿子。
在她刚知道这个结果的时候,一时间也无法接受,感觉老天在捉弄人。
为什么早不知晚不知,偏偏是两人准备谈婚论嫁,高明俊第一次上门的时候!
苦思冥想一晚上,无奈的她只得认命,决绝地提出分手。屏蔽了他一切的联系方式,将这段感情亲手扼杀,只是没想到他会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
为了避免这种尴尬,苏雨欣侧过脸去,不去看他。
高明俊捕捉到了她的这一反应,以为她不舒服,“还疼吗?我去找大夫。”说完不等她说话,转身出了病房。
苏雨欣这才发觉,身上穿的还是自己的衣服,只是内衣的扣子解开了,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不会是高明俊替她解开的吧?以前的他和她之间仅限于亲吻,还没有到宽衣解带的地步。
想到这,她一下子羞红了脸,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
大夫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态度和蔼地问她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雨欣一一回答,她不是个矫情的人,从小到大吃过的苦让她坚韧和自强。
大夫告诉苏雨欣,在她昏迷的时候,是男朋友替她解开衣襟,检查后背有无受伤。
这话令她羞愧难当,好在高明俊的电话响了,暂时转移了彼此的尴尬。
高明俊接通以后没有说话,静静地听对方说着什么,未了,他冷冷地回了一句,“有病就送医院,找我干什么,我和你们都不熟。”就直接挂断了。
大夫说苏雨欣晕倒是身体虚弱的表现,嘱咐她以后要多注意休息,加强营养,好好调理身体。
大夫的三言两语,高明俊一脸的不确信,追问是否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
他的关切让苏雨欣很是心虚,不敢与他对视。保安队长的那一棍其实没有多少分量,他们也是打工的,没有必要为了一份工作搭上人命。
在苏雨欣扑过去的一瞬间,他已经堪堪止住,挥起的木棍卸下了力道,落在后背上没有下狠劲。
苏雨欣之所以会晕倒,那是因为她本来有些贫血,最近一段时间睡眠不好,加之当时现场混乱,情急之下精神极度紧张,一下子昏厥了过去。
一番检查以后,苏雨欣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大夫开了一些补血补钙的药品以后,她就可以出院了。
当她被高明俊小心翼翼的抱到副驾驶座上,看着他熟练的拉过安全带系上,苏雨欣有些恍惚。
时间仿佛回到三个月前,两人依然是情侣的时候,彼此浓情蜜意,他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
可是理智告诉她,他们已经分手了,她和他之间绝对不可能再走在一起。
她一脸纠结,高明俊言简意赅,“你的身体没事了,是不是该说说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了。”
苏雨欣骇然,她和他不是已经分手了吗?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说说?
面对强势的高明俊,苏雨欣知趣地闭上嘴。此刻的他浑身上下带着冷冽的气息,仿佛她多说一句话,就能引爆他的怒点,让他立马炸毛。
苏雨欣安静了下来,高明俊也没有再说什么,熟练地启动车子,驶上高速。
苏雨欣后知后觉到他要离开平县,怯怯地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开车的人睨了她一眼,半是讥讽道:“放心,不会把你卖了。”
苏雨欣不再说话,既然问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一切听天由命。
一时间,车内的氛围有些冷场,确切地说,是压抑。
为了避免这种尴尬,苏雨欣索性闭上眼开始睡觉,几夜没有睡好,此刻的她确实有些疲惫不堪。
因为是在车辆行驶过程中,她睡得不是很踏实,一直都是半睡半醒的状态之中来回切换。
感觉车子停住了,她睁开眼,是高明俊在南城的公寓楼下的停车场。
转眼看他依然冷着一张脸,苏雨欣鼓足勇气问,“你带我到这里是要谈什么?我不觉得你我之间还有谈话的必要。”
这间公寓她来过,还在里面吃过饭,那次他重感冒不肯吃药,她为了哄他特意过来做饭给他吃,那场景历历在目。
如今故地重游,往事不堪回首,想起来都是锥心的痛和无尽的自责。
高明俊气冲冲的下车,绕到苏雨欣的这边打开车门,“我们是不是该算算,你不告而别三个月的这笔帐!”不容她拒绝,拽她下来就往电梯方向走。
殊不知,等待苏雨欣的将是一场灾难,将她和他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让他们从此天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