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底,国民政府红十字会下属的第22、33个医疗队从贵阳转战郑州、西安,要求国民政府军医署下属医院工作。
但国民政府内部对于这两支医疗队工作归属问题并未给出合理的安排,他们想要进入医院工作的申请遭到对方的拒绝,作为医疗支队副队长的金茂岳格外着急——医疗支队虽归属于红十字会管辖,但是医疗支队的正常开销费用全部仰仗中国福利委员会供给。如今医疗支队后续工作无法展开,金茂岳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宋庆龄等人开口。金茂岳每日在部队驻地来回踱步,看上去非常焦虑。八路军西安办事处的伍云甫得知情况后,便主动来到医疗支队驻地同金茂岳等人商议,伍云甫提议:
“医疗支队能不能前往延安工作?延安的伤员多,但是缺医少药,现在那里非常需要你们。”
此时的金茂岳也拿不定主意,便将此情况上报给林伯渠,林老得知消息后立即作出批复:
“国共合作都是打日本主义,谈不上党派问题。”
林老的批复,让金茂岳坚定了前往延安工作的想法。然而,此时医疗支队内部却存有分歧——23医疗支队副队长王禹昌并不愿意前往延安工作。
队员们见此情形,找到金茂岳郑重说道:
“老金,我们是一个集体,没关系,干脆就大家一起干,你就说怎么办吧!”
支援延安的医疗队
队员们的支持,让金茂岳下定决心前往延安工作。此时的他还并不知道,前往延安之后自己的一生都将随着发生改变——这位初出茅庐的医学博士,将会为诸位中共高级领导干部、领导家属治病看病。金茂岳的儿子金德崇后来回忆,父亲最传奇的经历当属于给江青接生。当时父亲为江青接生的过程中,得到毛主席的提点,多次嘱咐:
“不要对她有什么特别照顾。”
去延安,那里的群众需要我们!
1938年,金茂岳下定决心前往延安,但顾及自己随行还要带不少医护人员一同前往,便找到八路军办事处的伍云甫,金茂岳询问伍云甫:
“我们医疗支队随行人员还有人带了家属,这一路上该怎么办啊?”
伍云甫知道金茂岳等人存有顾虑,这支医疗支队一路从山东撤到南京、汉口、贵阳、郑州,可谓走遍中国大江南北各地,但一直以来没有受到相应的保护,他们因此会心存疑虑——害怕是否到了延安之后,还会出现国民政府那样“踢皮球”的行为。
“去了,你们不仅受欢迎,家属同样也是要欢迎的。当然该安置也会安置,还要给予优待!”
伍云甫的这句话,让金茂岳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林伯渠也亲自来到驻地,与成员讲话:
“延安有很多青年学习、参加抗战,你们去了,我们也欢迎。延安有工作、有病员,群众们都非常需要你们。”
1月10日,第23、33两支医疗队坐上两辆卡车,向延安方向进发。在经过三天的车程后,最终平安抵达延安城南门。
第十八集团军和党内高级干部闻讯,早早在城门外列队欢迎这支专业素养极高的医疗支队。见此盛况,让医疗支队的人员们颇为感动——之前医疗支队辗转各地救治伤员,过后却被忘记,被丢弃。如今转头来到延安,却受到如此高规格的待遇,
在边区医院院长傅连暲的帮助下,医疗支队到达的第三天,医疗支队每个医护人员都已经进入并且适应自己的新工作岗位,生活变得忙碌起来。
1938年,辗转大半个中国的白求恩也终于来到延安。白求恩到访延安之后,在马海德医生的安排下,白求恩进入边区医院参观。
来到边区医院,在接待白求恩的过程中,院长傅连暲向他们特别介绍金茂岳,还谈到这位医学博士当初四处辗转来延安的故事。但他不知道的是白求恩曾同金茂岳已有过交集,白求恩和金茂岳交流显得格外亲切。当白求恩看到金茂岳住在窑洞内,还这样说道:
“边区医院这个地方不错,窑洞病房也不惧怕敌人轰炸。”
白求恩
白求恩在延安停留了一段时间,期间经常会带着金茂岳前往外科查房。白求恩的装束极为朴实,头顶八角帽、穿着咔叽布军装、光脚穿草鞋,让人都看不出这是一位来自他国的洋人医生,而金茂岳还保持着过去的习惯,穿着西装皮鞋打扮一番才会去上班。在看到白求恩的做法,金茂岳自觉惭愧,认为自己对于延安当地工作的融入还尚有欠缺。
该期间,白求恩和金茂岳也有过专门合作——为萧劲光的女儿做扁桃体摘除手术。当时的白求恩是世界六大胸外科名医,能够同这样的人共事做手术,金茂岳受益匪浅。
白求恩一共留在延安的时间不长,仅仅只有三个星期。但是这三个星期之内,金茂岳时常跟随其身后,学到不少的东西。
白求恩告诫金茂岳谨记:
“病人敲医生门的时代已经过去,如今是战争时期,时间就是生命。医护人员要主动去战场救治伤员,不能等他们来找我们。”
之后的日子,为了践行自己的理想,白求恩决定组建一支前线医疗队上战场救治伤员,而金茂岳虽然选择留在后方,但也效仿白求恩用马鞍做了一个流动手术室,前往延安各处救死扶伤。
主持妇产科,给江青接生更不能搞特殊
1938年夏,延安中央总卫生处成立并开始筹备建设中央医院。中央医院的主要作用是为中央机关干部、家属提供医疗服务,此外还要管理各地边区政府的医疗工作,处理各地病员存在疑难杂症的问题。
1939年9月,金茂岳升任中央医院医务副主任,负责主持妇产科工作。新中国妇产科的基础班底,在金茂岳的安排下逐步建成。
1940年7月,江青来到妇产科准备生产。金茂岳亲自给她做产前检查,教授江青基本生育儿童后如何护理等知识。
8月,江青顺利诞下一女(李讷)。期间毛主席多次前来医院探望,同金茂岳等人了解江青与孩子的情况。
毛主席与女儿李讷
一次毛主席来医院看望江青,中央医院副院长石昌杰趁机表示:“医院附近山上有单位安装发电机,或许会影响病员的休息和医院工作,多次反映意见之后未果。”
得知情况后,毛主席先是思考了一下,同石昌杰和金茂岳这样说道:
“照理来说,这个单位的做法确实不可取。但是如今江青在此生产,如若马上搬走发电机,其中难免存有误会。江青参加革命工作时间尚短,不能对她有特殊照顾。带来的影响不好,还是等到她出院再说。”
一个月后,江青顺利出院,单位便迅速将发电机搬走,以保证不会对中央医院的正常工作带来干扰。江青对此丢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唉呀,这次总算活着进来,没有躺着出去……”
金茂岳从事妇产科工作的八年时间中共计接生儿童3000多个,每个孩子的出生,他都会用本子详细记录。
经他之手,在那个接生工作相对困难的年代,许多家庭得以幸福美满地走下去。回头来看,金茂岳做出的贡献十分重大。
1940年,红十字会要求调遣医疗队回西安待命。得知消息的金茂岳陷入两难之中,他们本来归属于红十字会管辖,照理来说显然需要听从指挥,前往西安等待工作安排,但是此时的延安更迫切需要他们,延安中央医院刚成立不久,正是需要医疗队坐镇。金茂岳同医疗队的同事经过一段时间的商讨,一致决定继续留在延安。
得知医疗队决定留在延安工作,党中央高级干部们颇为感动。毛主席和朱总司令专门邀请医疗队的同志吃饭,在饭桌上毛主席谈到这样一些话题:
“从医,也没有办法脱离政治。在延安生活确实有困难,但是我相信你们只要加强政治学习,向白求恩学习,努力办好医院,困难都只是暂时的。”
饭后,毛主席还专门为金茂岳题词书写:“努力救人事业”。朱总司令也为其题词:“不但医人,还要医国”。
对于金茂岳等人提出的困难,党中央会尽全力去满足。当时金茂岳向周副主席阐述遇到的困难——延安中央医院基础医疗设备奇缺、技术人员亦缺乏严重。周副主席得知情况后,立刻做出回应:
“到重庆之后,我会尽力想办法解决问题。”
随后,周恩来向宋庆龄透露医疗队的基本问题,得知大致情况,宋庆龄迅速募集资金购置一批急需的医疗物资并且从重庆调拨输送医护人员前往延安。即便如此,中央医院的窘境并未完全解除。当时延安奇缺伤寒和副伤寒甲、乙菌种。周副主席便又专程从重庆购置药品,亲自将活菌种放在中山装的口袋上小心翼翼地带回延安。
我党由上而下竭尽全力为其提供帮助,只为让中央医院能够搬好,只为金茂岳等人的工作能够更好地开展。
抗战时期的周恩来
给主席看病——对待问题,预防为主
40年代初,毛主席长时间忙于政务和写作,经常会伏案工作至深夜。时间一长,便落下了肩周炎的病根。
1942年初,金茂岳来到杨家岭为毛主席治疗,金茂岳非常严肃地同主席讲平日生活作息以及工作上需要注意的事项:
“主席你患了肩周炎,过度劳累和受风影响是最为主要引起的原因。”
同时金茂岳走访毛主席生活居住地,发现窑洞十分简陋。窑洞外面靠门口是两把椅子,里面靠墙地方是办公桌,对面则是一处防空洞。桌子的位置正对防空洞,防空洞吹来的冷风很容易诱发肩周炎、受寒。
随后,他建议毛主席将桌子和椅子的位置挪动,在防空洞门口挂上布帘挡风。毛主席听到了金茂岳的话,点点头说:
“原来是这样一回事,有道理!防病治病还是要从预防着手!”
这次诊病的内容,毛主席将其写入《整顿党的作风》文章之中。将其作为比喻案例,表示要纠正党内的作风问题,要杜绝和预防作风不正的问题。还在中央党校开学典礼上谈到文章内容,并且幽默风趣地说道:
“如若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金大夫。”
毛主席的这番比喻,在会场上赢得大家掌声不断,同时也引起了金茂岳的重视。主席将自己一番看病问诊的话拔高高度,站在全新的角度上得出:
“对待问题,要以预防为主。”
金茂岳深受启发,认为延安的医护工作同样可以采用类似办法,要重视医疗工作的预防工作,防病治病要从根源找问题。按照这个思路,金茂岳积极组织中央医疗组织进行巡回医疗宣传,以歌舞剧形式向延安边区人民教导医疗防治的方式方法,并且金茂岳还亲自前往女子大学授课,为当地女大学生讲授《妇女卫生》课程,创办边区政府助产训练班,为农村地区培养助产师,解决农村地区新生儿接生和产妇死亡率过高的问题。
金茂岳等医疗支队成员不仅改善了边区医疗水平低下的情况,而且也极大程度地降低了妇女生产的风险。
当时北平协和医院统计,协和医院的产妇死亡率高达3%,而延安中心医院这项数据仅为1.2%。
可见金茂岳等人所做的工作,对于产妇救治的帮助非常大。
王明案件——金茂岳的责任
1942年,金茂岳接到任务——前往杨家岭为王明就诊。王明此前在苏联生活,在延安身体情况一直不算好,长时间处在休养的状态。
对于王明的身体情况,毛主席和中央各级干部都非常重视。李富春和傅连暲紧急安排金茂岳负责调理王明的身体,金茂岳对此安排一度是拒绝的——自己作为妇产科专业的大夫,没有能力负责好王明的病情。
主管中央医院的李富春知道他的情况后,特地向其表示:
“你是党员,中央认为你来负责这件事最合适。再加上你和各个大夫的关系比较好,如果存有问题我们再来研究。”
王明
王明的病理原因复杂,即使金茂岳作为主要负责大夫已经倾尽所能治疗王明——连夜赶制治疗方案,还为王明定下扁桃腺切割手术,以改善王明的身体情况。但百密终有一疏,原本按照金茂岳的要求,医疗小组已经停止采用传统甘汞疗法,当时的白班护士却忘记交代夜班护士停用甘汞,结果造成王明继续服用甘汞,病情加剧。
事后,就王明救治当中是否应当服用甘汞的问题,边区医疗部门开始进行反复论证,但依旧未有定数。
后来,在中医李鼎铭的建议下,停用了一切西药而是采用黄连和茱萸等中药治疗,这一阶段的王明情况是有所好转的,但随后苏联医生阿洛夫到来,在其主治王明病情过程中,认为金茂岳的救治办法并无不妥之处。还拿出自己在苏联救治病员的案例进行类比。但迫于形势,再加上王明妻子孟庆澍等人不断造势、吵闹的情形,中央决定对金茂岳展开一年的审查。
在此期间,中央要求傅连暲组织边区医生大会诊,对王明病情问题进行分析讨论。经过讨论分析,专家医生团队认为王明救治过程中,金茂岳和医疗小组的救治方法基本正确,但是对于部分用药剂量使用不当,认定金茂岳存有责任。
最终,专家团队判定,王明医疗救治问题是一次经验不足、制度检查不合格、措施不当造成的医疗事故。
金茂岳
随后金茂岳多次向王明道歉,表示自己在医疗救治过程中确实存有失误,负有主要责任。一年后,毛主席亲自接见金茂岳拉着他的手说道:
“金茂岳,你是个好人,是个老实人啊。”
至此金茂岳得以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来。
此后,金茂岳一直在各地为党和国家医疗事业奔波,直到1981年才退居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