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疆还乡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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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五日乌鲁木齐终于解封了,我从被静态管控了三十八天的天山大峡谷返回乌鲁木齐。
三天后,也就是九月十九日清晨,在我住的小区即将被封闭前几分钟,我很幸运的离开乌鲁木齐,按照既定计划走乌奎高速和奎阿高速去人间仙境喀纳斯。
我们一路奔波了将近七百公里,来到了塔城地区的和什托洛盖县检查站,本想从这里下高速走219国道去喀纳斯,但是由于疫情管控的原因警察无论如何不让通过,最后只好无奈的改道经由布尔津去喀纳斯。
当晚九点整我们到达吉木乃县黑山头检查站,在这里我们被告知,凡是从乌鲁木齐过来的人都要在布尔津集中隔离七天。
在我被隔离的这七天时间,据说是喀纳斯风景最为美丽的一段时光,遗憾的是喀纳斯景区在我们隔离期间被迫关闭,包括禾木、贾登峪、白哈巴,只有五彩滩还在继续接待为数不多的游客。
天气预报说未来三天阿尔泰地区将有雨夹雪和降温过程,面对糟糕的天气预报,我心里很郁闷,隔离结束后是走是留自己也没数。
九月二十六日中午,漫长的七天集中隔离日子终于结束了,我立即驱车赶往白沙山和五彩滩。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整个白沙山景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大门紧锁。
返回五彩滩后,我却大饱眼福的欣赏了额尔齐斯河上辉煌的落日晚霞,晚上返回布尔津驻车在额尔齐斯河畔。
布尔津著名的小吃夜市因疫情关闭,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家饭馆开着门。晚上我们在一家门庭冷落的饭店品尝了美味的烤狗鱼,并欣赏了布尔津灯火阑珊的美丽夜景。
敬天敬地敬菩萨总是不会有错的,关键时刻机会眷顾了我们。二十七号一大早,我意外收到福建稻草发来的一则信息,说今天凌晨喀纳斯景区正式恢复开放!惊喜之余我找到布尔津朋友若曦确认此事的真伪,她证实喀纳斯景区已于今天清晨正式开门营业,并且包括禾木、贾登峪、白哈巴都将恢复接待游客。
早晨若曦请我们吃了“斯外达”特色小吃,然后又带我们去做了核酸。上午十一点我们告别布尔津,马不停蹄地赶往禾木村,有幸在变天之前欣赏到了沿途绝美的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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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眼的秋景从冲乎尔开始,一直延续到了禾木村,沿途上百公里红黄树叶,鲜艳夺目,壮观无比。尤其是当我们翻过一座达坂,更是被壮美的画面所震撼。我站在高处向远方望去,只见起伏高耸的山峦身披金黄色和艳红色的外衣,像是被红色晕染的画面,透着一片碧波彩浪,燃烧了整座山麓沟壑。
此时我的内心已经完全沉浸在一种被大美陶醉的意境之中而不愿离去。
晚上我们驻车在禾木景区停车场,一辆车一天收费二十元。能停几千辆车的巨大停车场里只有十几辆车,据说七月份旺季时不预约这里根本没有地方停车。天气预报很准确,当晚大雨冰雹来袭,气温骤降,周围山上的白桦林和杨树叶基本都被打落在地,整座山野都呈现在一种萧瑟荒凉的氛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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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停车场等待了两天两夜,雨雪交加的天气终于好转。我们一大早就购票乘区间车前往禾木村,一辆三十座的大巴车上只坐了我们俩。区间车司机刘师傅说我们太了不起了,享受了包车的待遇,这是几十年来从没有过的事情,十月十日以后我们出山了,你们就能够自驾车随意进入景区游览。
从门票站到禾木村需要行驶五十分钟时间,虽然山野植被经历了雨雪无情的蹂躏,但是沿途的秋景还是被保留下来一部分,被雨雪打落的黄叶铺满了整条公路,远远看去犹如一条黄金大道。旅途中我们经常会换个角度看景色,同样会享受到另外一番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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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观景台欣赏禾木村的晨景是游览禾木村的一项重要内容,凌晨天还没有亮我就爬上了后山上高高的观景台,在朝霞满天中,俯视着袅袅炊烟中的图瓦人小山村。欣赏灿烂的晨光洒在金黄色森林边缘后的禾木村,漝漝生辉的景象更像是一幅精美的水彩风景画。观景台背后有一条去喀纳斯的徒步线路,我顺着这条小路向前走去,来到一座横亘在前方的雪山脚下。一个人站在空旷中,想到了克拉玛依朋友佳琪,如果不是疫情,这阵子我一定会跟着她奔波在这条美丽的山路上。
一阵寒风吹来,卷起漫天的雪粒,晶莹的雪花在阳光下纷飞飘扬,如梦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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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丽的禾木村游玩了两天,我驱车前往贾登峪,下榻在熊好好朋友经营的嘉木酒店。十月一日我们坐区间车去了美丽的喀纳斯景区,这是我第二次来到喀纳斯,眼前的境况与二零零九年九月大不一样,整个景区幽静空旷,长长的湖岸只倒映着我们俩人的影子。我们踏过悠长的栈道,漫步在喀纳斯湖、月亮湾、神仙湾、卧龙湾的绿水岸边,用无人机俯视景区,体验了喀纳斯的另外一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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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区间车司机师傅说国庆节第一天整个景区的游客没有超过一百人,这是历年来最少的一天。因为游客太少,去白哈巴和观鱼台的中巴车都停运。
在喀纳斯游客中心,我热烈的与219国道零公里雕塑完美相拥,完成了从广西东兴出发,新疆喀纳斯结束的219国道的梦想,断断续续走完了10065公里的绝大部分路程,了却了一桩积在心中长久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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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喀纳斯景区停运了去白哈巴的区间车,十月二号我驾车绕道铁热克提乡多走了一百多公里去白哈巴村。(提前在喀纳斯景区警务室开具边防证)
白哈巴村被称为西北第一村和西北第一哨,《中国地理》把白哈巴村评为中国最美的八个小镇古村之一,那里有图瓦人独特的民族服饰、宗教崇拜及风俗习惯和建筑风格,近年来受到人们的关注与热捧。
白哈巴比我想象中的景色更美,小山村安静祥和,周围森林茂密,雪山耸立,尤其是深秋季节,这里的景色完全可与喀纳斯相比,整座山村就是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河谷里的杨树闪烁着金黄色,山脚下的桦树林燃烧着火一样的红色,云杉树下铺满了淡黄色的针叶,山峦上平坦的草甸铺着一片褐红,白雪覆盖的雪峰直刺蓝天,几朵白云从天空飘过,这样的风景,会让每一个人留恋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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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所有人一样,来到这里第一件事就是去刻有“白哈巴”三个大字的大石头打卡拍照,可惜大石头前有两个女孩不停地在拍直播,我们只得乘此空挡,去逛了村子,做了一顿香喷喷的旗花面,又去边境铁网和一位盖木房子的图瓦人聊天。
我发现来白哈巴旅游的大多数人(今天只见到了六位游客)只是在写有“白哈巴”三个字的大石头前拍个照便转身离开。
因为最近哨所和界碑都不对游客开放,白哈巴的旅行也就打了折扣。在一位年轻警察的指引下,我开车爬上了村东一座名叫“空中草原”的山顶,在这里我们可以从高处俯视斜阳夕照下的白哈巴村。视角换了,对白哈巴的欣赏也就有了不同的认知。
离开白哈巴村已是下午五点,我驾车穿过一片原始森林,迎着灿烂夕阳的光辉,继续着阿尔泰的深度旅行。
深秋季节的北疆旷野,辉煌的落日将山川荒原涂抹成耀眼的金黄色,我在晚霞映红的大地上张开放飞的翅膀,奔驰在辽阔的原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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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疾行,晚上八点我们到达海流滩检查站,掏身份证时才发现身上还装着贾登峪酒店的房卡。正在这时阿尔泰的朋友熊好好打来了电话,说他国庆节组织的自驾车队已经到了禾木村,明天去哈巴河边境看红树林,让我立即将身份证和七日核酸检测报告截图发给他,要办理边境手续,同时他嘱咐我今晚一定返回贾登峪,明天上午十点在去铁热克提乡的路口与他的车队会合。
我本想抓紧时间去可可托海和巴里坤,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距离上一次和熊好好在西安分手道别已经过去了许多年,按照情理这次阿尔泰之行我们无论如何也得见上一面,另外还有酒店房卡的事儿,犹豫再三后我决定返回贾登峪。
从海流滩到贾登峪只有四十二公里路程,我却从天亮走到了天黑,直至夜里十点多才到嘉木酒店,黑黢黢的一栋大楼,就亮着我们一个房间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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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 (10月3日)
早晨七点天还没有亮,我们就摸黑起来准备去康养中心做核酸。刚出酒店大门,就被一辆警车拦住了去路。警官问我们干什么去,不要乱跑,赶紧返回酒店,这里有了疫情。
听了警官莫名其妙的一席话,我的头立即懵了,怎么可能呢,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咋今天一大清早就有疫情了。我对警官说不管怎样核酸还是要做的吧。警官示意我等一下,他要打电话请示领导。一会儿他放下手机对我说,你们先去做核酸吧,戴好口罩,保护好自己,出贾登峪的路封了,做完核酸回酒店等消息。
一大清早突然遇到这么倒霉的事儿,心情别说有多么郁闷了。然而不管目前情况有多糟糕,等做完了核酸再说下一步的事,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出疆还乡途中
今天清晨的贾登峪温度只有零下十度,哈气成霜,完全是一副严冬的感觉。康养中心大门口有几位大白正从车上往下卸东西,一位工作人员指着马路对面的酒店对我们说,今天早晨都去那里做核酸。我们跑过去看时,酒店大门挂着一把冰凉的铁锁。来做核酸的人越积越多,管理人员还没有到位,大伙儿都耐心的站在露天地里等待。突发的疫情暂时打乱了核酸检测工作。冻的脚丫子疼,干脆跑去几百米远的路口卡子看看有什么新的情况。
这里是出贾登峪的唯一路口,马路上摆放了一溜路障,两位年轻的警察穿着白色防护服站在警车旁缩着脖子跺着脚。我说我昨天晚上十点多进来,是不是有一点自投罗网的感觉。年轻警察笑了,说十二点之前都可以进出,十二点接到上级通知封了路,不让出也不让进。
年轻警察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说有什么新情况会及时通知我。
做完核酸去一个小饭馆填肚子。七八个游客正围着一张桌子吃饭,他们还不知道疫情就在身边,准备吃完饭返回布尔津。当我说了目前的情况后,吓得他们饭也不吃了,结了帐就跑。
吃完饭我又跑去卡子查看有什么新的进展,年轻警察说这里太冷,你们找个暖和地方待着,最好返回酒店,有什么情况给你打电话。打电话给酒店老板,她说刚把水箱的水放完了,准备关门歇业。
本想坐在小岗楼里取暖,年轻警察说特殊时期游客不能进入岗楼。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告别了哨卡,来到“疆域味道”餐馆,两天来在这里吃过两次拌面,味道很不错,今天中午继续拉条子拌面,顺便取暖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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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熊好好打电话告诉了我们这里发生的事情。熊好好也无不郁闷地对我说,他们一个队员昨天半夜四点被防疫人员拉走了,怀疑他昨天中午路过海流滩检查站时上了公厕,属于密接。剩下的所有人今天要被接去布尔津集中隔离七天。这疫情闹得,哈巴河之行也泡汤了,我们各自安好吧!
王领导说如果昨天我们从海流滩直接去布尔津也就没有这些事情。我说这都是旅途上的经历,该来的躲不开,我们只有直面挫折和遭遇。再说了,坎坷的经历,也可以丰富我们的旅途内涵,使我们的旅途不会因为太过单调和苍白而失去行走的意义。
饭馆老板娘姓陈,四川人,性格开朗随和,她一边给我们倒热水,一边说他们这里有一个微信群,群里有人说要想离开贾登峪必须去管委会开证明,拿着证明才可以出去。说完她把“离喀证明”模板发给了我。
“证明兹有喀纳斯景区X片区游客一行X人,于X月X日通过(自驾备注车牌号码)、区间车)方式离开景区,联系电话:XXX~ 人员信息如下(出去的人员全部都需填写信息)现提交景区疫情指挥部研判:姓名:xx身份证号码xx附件:48小时内2次核酸检测阴性报告(截图)喀纳斯景区旅游局2022年10月3日”
吃完饭我收到了那个年轻警察发来的一则短信,“喀纳斯景区防疫政策咨询:0906-6326105 联系这个电话,看看能不能开个证明,然后等结果就行了。”
谢过警察我立即拨打了这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位小伙子,他说我们这里可以开具出行证明,但前提是要经过有关部门研判,通过了才会给你出示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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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贾登峪大部分酒店都已停业关门,以防万一我们被困在这里,我和陈老板商量,如果我们暂时走不了,是否可以去陈老板家暂居一段时间。这本来只是我随意开玩笑的一句话,谁知道陈老板两口子竟然一口答应。
我待在饭馆里如坐针毡,浑身不舒服,去马路上透气,远远看见几辆车停在卡子前,不一会儿有两辆车通过,后面两辆车被警察挡住。我好奇的走过去问警察那两辆车为什么过去了?警察说他们有证明。
看来证明还真的起作用,我立即返回餐馆叫上王领导,去两公里之外的管委会开证明。
管委会大门对面是一个很大的停车场,停了许多房车、床车和自驾车。
这时正值中午两点半,应该是管委会工作人员的午休时间,我尝试着询问了看大门的哈萨克族师傅现在是否可以进去开证明。看门师傅说可以进去,但必须先在本子上登记,扫码,测体温。我很快做完了这些程序,根据师傅提供的开门密码进入了办公大楼。旅游局办公室在一楼拐角,门敞着,一位戴太阳帽的女工作人员接待了我。她听说我的来意后,递过来一张白纸,让我写下姓名、电话、身份证号和车牌号,然后让一位年轻女工作人员将我的资料传给了有关部门进行研判。
我坐在办公室的长条椅上,开始了一下午漫长的等待。为了融洽我与办公室里工作人员的关系,我和旁边办公桌的两位年轻人聊天,说疫情对旅游业的冲击,说干旅游行业的不易。坐在办公室拐角的一位年轻人说道,还是你是理解我们的工作,遗憾的是好多人不理解,我们做工作也难啊!他说着走过来泡了一大壶普洱红茶,顺便给我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
他说昨晚半夜接到上级通知,一大早就从布尔津出发,被卡子挡住不让出,最后拿出工作证说明原因才让通过。
听见有人叫那位年轻人局长。年轻哈萨克女工作人员接完电话,对局长说禾木有三十个游客需要送去布尔津集中隔离,又说有几个游客在喀纳斯景区内,需要从白哈巴回来的车把他们捎出来。
一会儿进来一个司机送发票签字,立即被局长派去接困在景区内的游客。
戴太阳帽的女工作人员又给我加了一杯水,她说研判需要时间,请你耐心等待。停了片刻她又说,布尔津封城了,你回去时可以走绕城公路从北屯上高速。
两位女工作人员不停地接听电话,并且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正在研判中,请你们耐心等待。
旁边一个小伙子对我说,你绕过布尔津后,或者走北屯,或者走黑山头都可以上高速,不过所有出疆的道路好像都绕不过乌鲁木齐。
等待研判结果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这几个小时时间里,我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表面淡定,内心里却焦急无比。痴痴地祈盼中,突然想到了《辛德勒名单》那部电影,特殊时期一纸文书便会决定你的去留和生死。
办公室很热,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我被一阵说话声吵醒,一睁眼发现身旁坐了一位中年女士,她正高声和局长争辩着什么。
通关文牒
看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半。局长对那个女士说,有什么问题给我们说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去领导那里又哭又闹,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哭闹不解决问题。女的说她没有哭闹,只是给领导阐述了自己的困难时有点儿激动。
一会儿她问我,你也在等证明吗,今天不知道能不能离开这里,我订的飞机票是今天晚上的,今晚必须赶回阿尔泰,我还要在西安倒飞机去上海,如果今天走不成就要耽误事了。
我对她说只要在这里耐心等待一定会有结果,用不着为这个事儿生气。她说我也没有无理吵闹,只是急的哭了,在阿尔泰包了一辆越野车,一天几百元钱,况且司机也要着急的回家去。
又喝了一杯热茶,这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半钟,就在这时,突然听到那个戴太阳帽的美女叫我的名字,我非常激动的接过了她递给我的盖有两个大红印章的两页证明并在上面签了字。同时拿到证明的还有我身旁的那位女士。戴太阳帽的美女说纸质证明因为要留档不让我们带走,用手机拍的证明具有同等作用。
拿上证明后,我非常激动的和办公室里的所有人告别,局长笑着和我挥挥手说,谢谢你理解我们的工作。
有了出行证明,就好像怀揣着“通关文牒”,一路都会畅通无阻。我怀着无比激动和兴奋的心情走出办公楼,传达室的哈萨克族师傅祝我一路顺风。
我刚走出大门,就看见刚才那个女士坐着越野车飞也似地离开了停车场,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停车场上依然还有那么多人在等待研判结果。给嘉木酒店的史老板、疆域味道的陈老板打了电话,谢谢他们的帮助。
路过出口卡子,我感谢了那位年轻警察。他笑着挥挥手,祝我一路平安,有机会再来喀纳斯。
我怀揣着“通关文牒”,于下午六点四十分从贾登峪出发,沿着232省道,一路飞奔,向着吉木乃县的黑山头而去。
空荡荡的公路上一反往常的喧闹,我开着车在幽静的大山中行驶,离开贾登峪的兴奋感淹没了内心的孤寂,边走边欣赏斜阳落日下的秀丽山川。翻上白雪皑皑的雪原达坂,回头望一眼,山那边的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
路过布喀克检查站,警察只查兑了我的车牌号便挥手放行。记得来时路过这里,警察没有收回海流滩检查站发的小卡片,而是非常人性化的让我们把这个卡片留作此行的纪念。那天虽然行驶在寒夜之中,但我的心里却感到了一丝暖意。
前方就是海流滩检查站,这是我此行中第三次路过这里,穿着防护服的警察看了我手机上的证明后,立即招手示意我通过。
收到了在布尔津政府工作的朋友若曦打来的电话,说她已经被抽调到服务队,正在培训中,之后会统一分配到不同工作组做志愿者工作。她提醒我可以走布尔津绕城路上高速,并说欠我一顿布尔津烤鱼,回头一定补上,我谢过她,却不知道回头哪一年才能再来布尔津。
出疆还乡途中
依据非常智能的导航,我很快绕过了布尔津县城。路过检查站,一位年轻警察问我去哪里?我还是那句话:出疆。一位坐在路中间中巴车驾驶室的胖警察笑着对我说,欢迎你们明年再来布尔津!
我笑着向他点点头说好。
天色已黑,四周荒野无垠,灯光下只能看见道路中间的黄色标漆线,由远及近,然后向后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模糊记得十三年前曾经走过这条公路,然而眼前的昏暗笼罩了一切 ,没有任何熟悉的画面能够勾起我对从前的回忆,仓促中的离去,注定无法找到更多的感觉。
布尔津到黑山头检查站有八十公里之遥,今天的黄昏与来时一样美丽,辉煌的落日染红了整个西天,伴随我踽踽而行的是黑色大地上恢宏壮丽的晚霞。
奔波了一个多小时后,我终于在黑暗中看到了前方那一点儿闪烁的红色灯光,黑山头检查站到了。穿着防护服的警察照例问我:你去哪里?
我照例回答:出疆!
扫码、测温、看摄像头、验身份证……寒夜中顺利的通过了黑山头检查站,进入了塔城地区的吉木乃县。
出疆还乡途中
在距离检查站不远的荒野里,孤独的伫立着一座加油站,许多大卡车停在加油站外的空地上休息。我停下车来,环顾四周黑暗一片,看来今晚只能在这里过夜了。我在铁栅栏外找到了一个避风的地方驻车休息,这地方海拔较低,明显感到比喀纳那边斯暖和了许多。停好车,快速收拾了床铺,洗漱后钻进车里准备睡觉。
群里有人发了一个截图,是有关新疆疫情的会议纪要。
大概内容是新疆的防控工作要从零开始,回到原点,重新开始抓好疫情防控工作。为了阻止新疆疫情外溢,限制或取消多班次航班、铁路和公路运输,限制人员出疆,禁止中高风险地区人员流动。
看了这条消息,我庆幸自己的英明果断,对于我们而言,尽早离开疫区是明智的选择。
出疆还乡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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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10月4日)
一大早收到了正在布尔津集中隔离的熊好好发来的一则通知:
内容大致是:各单位社区企业,按照自治区疫情防控挥部要求,从今日起,火车飞机暂停运停飞,公路设立卡点严格出疆,乌鲁木齐、伊犁、巴州、吐鲁番等风险区严禁出疆,为防止新疆疫情外溢,辖区内人员、车辆非必要不出疆,切实做好群众工作。
看完这个通知,我立即察觉到了新疆疫情的严重性,马上起床收拾东西准备去黑山头检查站做核酸。早起的王领导已经跟加油站的人去检查站做核酸了。黑山头检查站距离加油站不过三五百米,站在公路上就可以看见检查站那蓝色的屋顶。我开车刚走出去没多远,就来到了大卡车排的长龙队伍后面。远远看见一位穿白色防护服的警察用不是很标准的普通话吆喝着大卡车司机们不要下车。我停下车,步行走去。警察用手指着我高声喊道,你立即返回车上,不许再往前走。既然不能前行,我就顺势爬上旁边一辆大卡车的驾驶室。卡车司机见上来一个陌生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惊愕地问我是干啥的?我说我想搭你的车去做核酸。司机立即说不行,让我赶紧下去。正在这时警察走过来,站在车下大声对我说,你立即下来返回自己的车去。我不好争辩什么,乖乖的下车,一路小跑往自己的车那边去,走了好远还能听到警察在喊:不许下车,不许下车。
我非常沮丧的返回了加油站,正好看见王领导做完核酸回来。她不由分说地让我赶紧坐进车里,跟加油站第二波人去检查站做核酸。车里连我坐了五个人,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站长,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发现了我这个陌生人,立即严肃的质问我,你是哪里来的,怎么能坐在我们的车里,万一你有问题,我们整个加油站都要停摆。
看到站长并没有要求我下车的意思,我双手合十笑脸相迎,不停地向站长说着好话,表示我完全健康,没有一点儿问题,感谢领导帮助,出门在外,这也是没有办法才会搭你们的车。
出疆还乡途中
站长看着前方,自顾自地唠叨了一会儿,车里才安静下来。我们的黑色捷达轿车一直开到检查站核酸检测点,大家依次到集装箱房子前排队扫码采样,只几分钟时间就完成核酸检测。回程的路上站长虎着脸一直不吭声,下车后我谢过他,加满了油继续出发。
收到三姨的电话,说他们小区从我走那一天封闭以来,一直不允许所有业主下楼。疫情在乌鲁木齐攻城掠地,最近新市区也沦陷了,她让我们不要进乌鲁木齐,可以想办法绕圈子去哈密。
由于乌鲁木齐属于高风险地区,我放弃了走奎阿高速和乌奎高速,转而按照熊好好提供的线路走北屯进入阿乌高速,经甘泉堡、新京高速、连霍高速出疆。
线路既定,立即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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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北屯没多远就是福海公安检查站,身穿防护服的警察要求路过的所有人都必须做核酸。听一位防疫人员说福海也有疫情了,所以关卡的检查就特别严格。我早晨刚做了核酸,也被要求再做核酸。
我们在检查站等待了两个多小时才做了核酸。不知道什么原因,许多自驾车包括两辆房车都被要求停在一边,等待核酸检测结果出来后由警车护送处境。在如此严峻的形势和严密的管控下,我又成了唯一的幸运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要出疆,做完核酸后警察直接让我上高速离开福海检查站。刚才还郁闷的心,突然得到释放,竟然有点儿无所适从,我问王领导:是不是天上掉馅饼了?
在福海公安检查站等待期间我发现,所有工作人员手里都提着一把酒精壶,不停地往自己身上喷洒酒精,就连我们的身份证也被他们用酒精喷洒了至少五六遍。
虽然我们顺利的离开了福海公安检查站,但却不知道前方还有多少这样的检查站在等待着我们。
公路左侧是一条蓝色的湖泊,旁边大牌子上写着“福海渔场”,本来计划返回时去福海,现在看来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一路上有许多路牌写着距离“可可托海”的公里数,一百公里,八十公里,三十公里,两公里……我笑了,这些原本计划中的旅游目的地,现在都成了路过的地名。如果还有下次,我一定会来看可可托海的牧羊人。
我们一口气跑到了吉力湖服务区,花三十元吃了一盘拌面。这个服务区很有意思,占地广阔,建筑精美,但却没有卫生间。无奈的我们只好又向前跑了五十多公里,来到了黄花沟服务区休息。我正坐在车上打盹,忽然听到车外有人说话,是四川口音,他说他们夫妇俩从重庆出发自驾车来新疆 ,千幸万苦走到了黄花沟服务区,却被关卡挡住并劝返。我眯着眼睛向窗外望去,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一辆挂着重庆车牌的红色SUV前打电话,满脸沮丧的哭诉着自己的遭遇。
我很同情他们,也理解他们此时的心情,新疆突发的疫情,确实给外出旅行的人们带来了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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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继续一路狂奔,下午五点半进入乌鲁木齐市米东区境内。六点进入五家渠检查站,关卡只有一个警察在执勤,他看了我们的行程码便挥手让行。附近道路两边的田地里,都是新近收获的棉花垛子,红黄色的外包装在蓝天下特别醒目,许多大卡车正在装车,将棉花运往内地,据说新疆的长绒棉是全世界最好的棉花之一。
从阿乌高速到新京高速,要通过一段335国道,这里是乌鲁木齐市北郊的甘泉堡,拥挤的公路上停满了红色的大卡车,尘土飞扬中,交通拥堵不堪。也许是运气,我通过时还算顺利,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上了新京高速。
听说只有在某一个地方停留超过四个小时才会显示在行程码上,所以我特别希望能在四个小时之内离开乌鲁木齐,事实上我只用了不到三个小时就离开了乌鲁木齐。
下午八点四十分我们路过吉木萨尔服务区,本想在这里过夜,可是工作人员却说吉木萨尔已经封城了,而且服务区内停车不得超过二十分钟。只见服务区里有一辆警车不停的闪灯鸣叫,来回转圈圈,提醒司机们赶快离开。
看来这地方不宜久留。
我大概停留了二十分钟便离开了吉木萨尔服务区,一路向北,于晚上九点半到达三个庄子服务区。服务区早已停满了大卡车,我只好见缝插针般的在一个狭小的地方驻车休息。旁边停着一辆刚进疆的大卡车,我询问司机进出新疆的情况,他说星星峡虽然排队,但没有网上说的那般拥堵,甘肃境内也没有什么卡子,一路畅通。
原本我心里对前途有着太多的未知和焦虑,听了大车司机这么一说心里踏实了许多。给三姨打电话汇报了今天的情况,刷牙洗脸泡了热水脚上车睡觉。
今天一天不知不觉跑了七百六十公里,没有感到一丝疲惫,也许是心劲起的作用吧。
无论如何我都要尽快离开新疆。
出疆还乡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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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10月5日)
早晨一睁眼,发现服务区停车场上空荡荡的没有一辆车,不由得感慨大卡车司机们的辛苦。吃过奶茶泡馕,加满油,去对面服务区做了核酸后出发。
中午路过大石头服务区想休息片刻,却发现道路进口处摆放了一溜路障 。下午三点我们沿着575国道从巴里坤方向进入东天山隧道,仅用了不到10分钟就完成了对东天山从北到南12公里的轻松穿越。出了隧道几十公里一路下坡,在戈壁滩与连霍高速汇合,进入到了哈密服务区。哈密服务区是出疆前的最后一个供给点,我们在这里购置了矿泉水,馕和方便面,又吃了一大盘米饭炒菜,为今晚通过星星峡做好了物质上的准备工作。
离开服务区时,我扫了一眼南面高楼林立的哈密市,本来说好这次要来走哈密的大海道,但是美好的计划却被无情的疫情搁浅。我不知道今后我与大海道的缘分是不是可以继续,东疆的旅行是不是还有下次?
下午七点二十分我们来到甘新交界的星星峡,开始漫长的排队等待,一直到晚上八点多钟,我们才在一片黑暗中找到了做了核酸的小屋。黑天半夜过了关口,却像个无头骑士,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导航和实际线路对不上号,国道省道相互交错,大车小车拥挤一起。黑暗中我跟在一辆甘P小车后面下高速,上国道,然后又与无数车辆拥挤在一条狭窄的国道上。在甘新交界的拥堵路段上既没人指挥也没人管理,显得无序而混乱。这种排队方式很让人不舒服,半个小时左右才向前移动几米十几米,想睡觉,太冷,不睡觉,太困。今晚堵车最严重的地方是马莲井服务区附近,许多小车被夹在大卡车之间,被迫与大卡车司机比着耐心。有很多次前面车开出去几十米了,后面大卡车司机还在呼呼大睡,再后面的车也只好稀里糊涂的继续等待。
几个小时后我们的车才缓慢的移动到了瓜州县柳园镇附近,暗夜中无法看前后清拥堵了多少车辆。这时候气温越来越低,寒风越刮越猛,坐在车里穿上羽绒衣羽绒裤,还能感觉到寒风呼啸,冷气扑面,脚丫子冻的生痛。突然发现路左边空旷的地方站着两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他们缩着脖子搓着双手不停地跺脚。
坐在车里不能前行,这让我想起了一首描写古代丝绸之路的诗词,“使者相望于道,商旅不绝于途”。千百年前的丝绸之路是不是也像今天这般拥挤。
忽然从后视镜中看到两束灯光投射过来,紧接着两辆小车从我旁边疾驶而过,在大车缝隙中左穿右穿,不一会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突然清醒过来,决定立即跟上去。于是我循着他们的灯光在堵满大车的公路上左转右转,上道下坎,在灰蒙蒙的尘土中疾驶许久,终于钻出了拥堵路段,来到了柳园加油站。想加油,一位身穿白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告知加油站没有汽油,只有柴油。
过了加油站我们沿着一条辅道驶上了高速路。我依然跟在那两辆车后面一路狂奔,于凌晨三点多进入甘肃境内,三点五十分到达柳园服务区。
加满了油后,爬上车就睡,实在太困了。
10
第四天 (10月6日)
早晨起来打听了一圈,才知道柳园服务区暂停做核酸,原因是新疆疫情外溢严重,服务区的人尽量少聚集。
上午十点左右几辆昨晚排队的小车陆续赶到服务区,见面第一句话便是述说昨晚的倒霉遭遇,冻了一夜直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真心羡慕你们早出来能睡个好觉。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蓝天白云,晴空万里。一切收拾就绪,十点半准时出发。沿着连霍高速继续一路向北,中午两点穿过六公里长的乌鞘岭隧道。记得以前过乌鞘岭得翻山越岭走几个小时,现在天堑变通途,只需要十几分钟就能穿过。乌鞘岭的名气,得益于它是国内天气预报的一个重要节点,一个乌鞘岭,一个华家岭,都是印刻在我记忆深处的甘肃地名。
甘肃境内的高速公路两侧没有什么景色,驾驶过程既单调又枯燥,开车时常常让人犯困,无奈之下只好给太阳穴位抹点风油精用以提神醒脑。
路途上许多大一些的服务区都已关闭,比如酒泉服务区,张掖服务区。时过境迁,如今甚至连一些小一点的服务区也都不接待车辆和司机。
上午路过高台服务区,听工作人员说高台县高速出口有核酸检测点,不过得往回走两公里。
脑子里一闪而过的事是要不要从高台下高速,走国道返回陕西,这样慢慢走,回到陕西也就不会有新疆码了。
我开着车穿过高速路下窄窄的涵洞,从对面的服务区再上高速,下高速,出高速。过了收费站,一位特警拦住我问道:哪里来的?
我说要做核酸。特警挥挥手让我把车停到那边的丁字路口,然后再去做核酸。
我把车停在国道拐弯处的一个空地上,返回检查站排队做核酸。排队中隐约听到防疫人员说每个人都必须扫行程码,又听到有人说凡是新疆高风险地区来的人必须隔离七天,低风险地区来的人也要隔离三天,隔离费用每天一百六十元。
我急忙拉上王领导从队伍中退了出来,坐在车上,前思后想,到底是走还是不走。不走吧,这是一个下高速的绝好机会,再上去就难下来了;走吧,在甘肃境内一路过州走县,不知道还要经过多少关卡才能到达陕西。另外,我们是否可以在高台县附近找到一处静默七天的理想驻车地点呢。
纠缠了半天,以上所有问题都没有得到一个合理满意的答案。我看着不远处的两位交警,心里在想,像这样盲目的奔逃是不是太过辛苦,太过冒险,我们现在身上带着新疆行程码肯定到哪里也不会让通过。退而求其次,实在不行,还是上高速,大不了回去自费集中隔离七天。
我又返回了连霍高速。公路旁边一块“红四军烈士陵园”的牌子从眼前一闪而过。
甘肃境内的高速路有很多地段限速一百二十公里,因为我心中揣着沉甸甸的发愁事儿,开起车来也是神情恍惚,只能保持一百多一点的安全速度向前行驶。我一边开车,一边叹口气,多少年来,外出回家都不曾有过这样奇特的感觉——希望回家的速度慢一点,过程长一点,或者压根就不想回家。
黄昏中的河西走廊,夕阳晚照,霞光满天,西沉的辉煌染遍了远近山峦,浩荡的黄河倒影着落日红韵,天地间笼罩着朦胧冷清的苍茫暮色。
出疆还乡途中
我们计划今晚赶到兰州北服务区休息,那里既有加油站,也有核酸采集点。然而遗憾的是,当我在黑暗中来到了兰州北服务区时,才发现服务区进口处堵着一排路障,路障后面停着一辆警车,闪烁的警灯在黑夜里十分刺眼。我茫然不知所措地将车停在服务区外的路边上,直愣愣的看着手机屏幕,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去!
突然,脑子里冒出来崆峒山三个字,干脆去崆峒山吧,如果能在那里隐居几天,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说干就干,我就近从兰州北下了高速。刚出收费站,就看见前面不远处警灯闪耀,一个疫情检查站横在道路中间。此时我已经对检查站三个字有点儿神经过敏,看见检查站便下意识的打方向掉车头,试图重新导航崆峒山线路。然而令人非常遗憾的是,当我在高架桥下面转了一大圈后,又回到了这个关卡。看来去崆峒山只此一条道路,没有其它选择,我很无奈的接受了眼前残酷的现实,排队进入检查站。一位防护严密的年轻工作人员扒在车窗口看了我的行程码后,立即神情严肃的让我去前面登记。在登记桌前,我听到旁边一位女工作人员对几个外地来的人说,我们不管你们是新疆哪个低风险地区来的,只要是新疆来的,一律集中隔离七天,然后再评估研判。
听了她说的这些话后,我心里已经基本放弃了在甘肃静默等待变码的打算。
登记完,一位戴着眼镜和面罩的年轻女孩对我说,你们不能进兰州,原路返回吧,去前面掉个头再上高速。
出疆还乡途中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解释更多,在这种场合说的再多也是白搭。我原地掉过车头,来到马路对面的一位特警身旁,我问他,如果我想走国道去平凉,不进兰州,走那条路?他站在映着寒光的路灯下,比划着说,这几天国道都不好走,到处都有卡子,各个县,各个乡镇都设有关卡,外地车要想通过麻烦的很,你还是最好上高速,这里已经劝返了好多人。
我无奈的耸耸肩,告别警察,心灰意冷地走到车跟前,迷茫地站在兰州城北寒冷的夜色之中,看着朦胧的路灯下这条冷清的大街,心里沮丧至极,我问自己,现在该往哪里去呢?
自从我昨晚进入甘肃以来,发现甘肃对疫情的防备特别严格,尤其对待新疆过来的人,所作所为犹蛇惊绳。看谁都像病毒携带者,好像患上了杯弓蛇影臆想症。在这样压抑的大环境中,想在甘肃找个地方静默几天,恐怕也是异想天开。试想一下,如果一个地方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肯定会引起周围人们的注意,并且随时都有可能遭到举报。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仰天长叹一声后,默默地离开了兰州,向着北方的家乡,继续着我残存的旅途。
晚上十一点我们来到了接驾嘴服务区,因为沿途许多服务区关闭,大卡车都拥进了这个不大的服务区,我们在服务区里转了两圈才在一大片卡车堆里找到了一个勉强驻车的位置。
唉,这闹人的疫情!
出疆还乡途中
11
第五天(10月7日)
接驾嘴服务区依然不能做核酸,听工作人员说再往前走五十多公里就是定西核酸检测点,九点开始做,十一点结束。我们已经两天没有做核酸了,没有四十八小时核酸检测报告,估计哪里都不能去。
一路走来,我们犹如唐僧西天取经,必须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方能取得真经。出发去定西,紧赶慢赶,路上还是被堵了一个多小时,听说是定西高速口出了车祸,待我们走完拥堵的2.5公里路程,赶到定西服务区时才得知这里并没有做核酸的。询问定西服务区工作人员为啥这里不做核酸?回答说害怕人群聚集交叉感染,新疆扩散的疫情都集中在高速公路沿线的服务区,所以才停止做核酸。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甘肃境内那么多服务区都关闭了,估计除了担忧集聚怕感染,恐怕还有怕承担责任的成分在里面吧!就地免职成了许多人头上的紧箍咒和噩梦。
离开定西,我继续向北赶路,路过会宁时,我的眼球被漫山遍野的艳丽红色吸引,原本弛怠的神情也因为美丽的景色而振奋起来。为了调节一下自己沉闷的情绪,我找了一个宽敞的地方停下车来,沿着一条农家小路一直爬到旁边山的最高处。居高临下望去,那些红叶黄叶原来都是梯田里的果树。
我漫步在黄土高坡的山野树丛之中,享受着蓝天白云下多姿多彩的秋色。远山近水都被深秋季节的热烈色彩晕染,微茫的天际线与远方的陕西相连接,前方就要到家了。
出疆还乡途中
下午四点我们进入了陕西省界,第一站出口就是比邻甘肃省的长武县。要不要在长武县下高速,我的心里直打鼓,长武县必定是陕西省防疫工作的前沿和重点,检查程序肯定严格。
虽然心中纠结这个问题,但是离开高速的急迫心情,还是让我不由自主的踩刹车打方向,拐进了长武县出口。我心里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尽量在长武县下高速,预判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被劝返或者原地被隔离。
过了长武收费站,前面就是疫情检查站,因为今天是国庆节最后一天免费通行日,排队的车比较多。当我将车开进检查站通道的那一瞬间,我真的后悔了,想退出去却不可能,此时心中忽然有一种走入死胡同的感觉。
然而,世上所有事情都有它的偶然性和特例,我出人意料的顺利通过了关卡,做完核酸,离开了检查站……
出疆还乡途中
我返回到车上,开始想下一步该往哪里去。当我漫无目标的向左拐上一条叫“长马路”的公路时,王领导提醒我查看一下窝窝居,看看附近有没有自驾营地。按照导航指示,我掉头往长武县人民广场而去。路过加油站,将油箱加满,不一会儿我们就来到了人民广场停车场的马路边。经过仔细观察,我发现对面停车场不但太小,而且紧靠马路,隐蔽性太差,驻车在这里太过显眼,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决定淘汰这个地方,重新在窝窝居上查找合适的营地,新营地在偏僻安静的山上,距离这里二十多公里,决定去那里驻车隐居。
路过枣园镇,买了够吃一个星期的菜和肉,然后顺着051县道下到黑牛沟。路上遇到一个卡子,一位裹着花棉袄的女人站在路障后面对我说着什么,隔着玻璃听不见。我示意她将路障移开,那女人愣了一下,就把路障移开。我通过了这个关卡,压根就没想到还有回来的事情。
出疆还乡途中
我们驶过了谷底一座小桥,爬上了对面的三里塬,走不远又是一个卡子,好在不检查出去的车辆。出了这个卡子没多远,只见路边立着一个蓝色的牌子,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平凉”。
当我看见这个牌子的瞬间,头又晕了,这是怎么回事,转了半天怎么又回到了甘肃!
前面不远处就是甘肃省平凉地区灵台县地界的酒树沟村,村口停着一辆警车,卡子前已经排了几辆车,正在接受检查。
出疆还乡途中
我提醒自己,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出省,只要在省内就有机会找到静默的地方。我没有犹豫,立即掉转车头,返回到陕西境内的那个卡子,一问戴眼镜的年轻人挡住我的去路,他寻问我哪里来,又要去哪里?我笑着对他说我刚刚过来,走错了路,现在掉头返回。年轻人看了一眼我的车牌,挥挥手让我走。紧接着我又翻下黑牛沟,来到了另外一个卡子,穿花棉袄的女人不见了,路障也没了,几个男人蹲在路旁屋檐下聊天。我顺利的返回陕西,心里又一块石头落了地。
一路走来,真是玩的运气和胆识。进入陕西一路通畅,大概得益于我挂的陕A车牌吧。
出疆还乡途中
出疆还乡途中
出疆还乡途中
出疆还乡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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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路过枣园镇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对王领导说,事已至此,我们已经走投无路,现在必须要给小谢打电话,不麻烦他也是不行了。
我拿出手机给家住长武县的朋友小谢拨打了电话,说明了我来到这里的大致原因。小谢听罢高兴的说,你赶紧来,我家地方大的很,肯定让你住的舒适。说完他给我发了一个定位,并说他一会儿就在村口等我。
听小谢如此说,我心里很高兴,辛苦逃亡的日子终于可以告一段落,几天来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也要尘埃落定。按照导航指引的方向,我在冉店漆黑的路边见到了骑着电动车的小谢和他的朋友另外一个小谢,他们的村子叫谢家咀。
小谢在冉店一家生意兴隆的街角酒店为我们接风洗尘。
酒足饭饱后,突然放松的心情,让困意不加掩饰的袭来,小谢见状让我们赶紧回家休息。
几分钟后我们来到了谢家咀村,将车上的被褥枕头,洗漱用具,锅碗瓢盆一股脑的搬进了小谢干净舒适宽敞的房间,开始了静默等待变码的日子。
一路走来,目睹疫情对社会的影响,受害的不止是旅游业,餐饮业,还有其他易受冲击的行业,以及我们这些外出旅行的人们。
在新疆旅行五个多月,其中被静态管控和隔离就占掉了五十天时间,尤其是九月份北疆最好的时光,我却在布尔津被集中隔离了七天,眼睁睁看着秋景渐失,严寒袭来而无所作为,直到最后因为疫情离开新疆。
返回时路过了富蕴、福海、可可托海、巴里坤、哈密大海道……这些计划中要去而没有去成的地方,一个个从我眼前掠过,成为了过去。
有朋友这样形容我的新疆之旅——我忽然想起了《诗经》中的一句话,感觉很有点符合乐途这次长途旅行的情境:“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写完这些文字时,我的行程码上只显示陕西省咸阳市,这预示着我已成功的返回了内地。
相信新疆广大人民终究会战胜疫情,迎来光明幸福的未来。
等疫情结束,我还会再去美丽的新疆。
希望新疆的疫情早点结束,希望我们的生活重归正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