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京,除了浦口老火车站、南京西站,其实还有很多火车站。这些火车站,分布在四通八达的铁路线上,有的风景如画,有的有着深厚的历史积淀。
盛夏的一天,乘坐公交车,从河西转入宁芜公路,沿着公路一路南行。公路的东侧与之并行的即是宁铜铁路,原为江南铁路的宁芜段,不时看到有人看守道口,行人急匆匆地穿过。行驶大约40分钟后,就到了板桥古镇。古雄火车站位于古镇的北侧、古雄村境内,1934年建成,初名板桥站,站小房简,只有几间平房,门外就是喧闹的古镇,整日里熙熙攘攘。铁路初通时每日开行混合列车两对,车站设告示牌,每天公布南京和芜湖的米市卖价,对误点进站赶车的旅客,列车也能等待片刻,不让旅客丢站。当年10月开行了南京——宣城秋季游览列车,在古雄站停车带客。1969年,9424工程上马,古雄站南扩500米至路西村,铺设企业专用铁路线,当年货物运输量猛增近百万吨。如今车站为两层小楼,是1972年修建的,砖混结构,建筑面积960平方米,黄色的墙体,红色的站名,被几棵雪松包裹得的严严实实。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两层小楼都是镇上的地标,此外还有电务楼、调度楼、工务工区、水塔。车站东侧建有宿舍区,几栋红色的砖楼造型极为别致,高低错落,当地人称小洋楼,是那个年代最招摇的建筑。
宁芜铁路是连接江苏、安徽两省的大动脉。“古雄”是板桥别称,相传六朝时期这里盛产雄鸡,是著名的斗鸡场,外邦公鸡都不是对手,连皇帝都赶来看热闹。车站建成时,始设板桥镇。1932年9月,京芜公路先于铁路通车时,没有在板桥设汽车站,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后的50年代初,人们出行主要是乘坐火车,到南京中华门(18公里)车站的客运票价是3角。很多人到南京城或者去安徽马鞍山,便选择坐火车,从城里回板桥,也多从该站下车。1953年,为避免与江浦县(现浦口区)板桥站相混,将板桥站更名为古雄站。70年代以后,古雄站客运量增加,平时为数十人,节假日数百人。70年代末,皖赣铁路(安徽芜湖至江西贵溪)全线贯通,宁铜线不再是支线尽头,南京西站发往铜陵、黄山、景德镇方向去的普客列车都在古雄站停靠。1972年,古雄升级为中心站。
进入新世纪后,铁路列车大提速,普客列车也越来越少,最后连普客列车也不再停靠三、四等站,古雄站也就退出了客运舞台。2005年5月24日,车站停办旅客过往业务,关闭了旅客候车室,改为三等站。尽管现在的古雄站早已不再办理客运,但它幽静的环境和古朴的建筑,常常引得不少“文艺青年”来此拍照。在这里,拂去时光的尘埃,依旧能从老旧的铁轨上看到历史碾过的痕迹。
板桥是进入南京的南大门,也是军事上的战略要地、水陆要塞。自秦以来,历朝驿道经过板桥并设有驿站。六朝时,板桥已相当繁荣,是商舟云集的码头集市,在诗中常见板桥之名。1922年,爱国华侨李殷宏等人在此集资购土地800亩办实业,建起了华兴村。1937年8月,抗战爆发后,按照铁道部指令,“凡路产路料未予拆除者,悉于破坏”,江南铁路路轨被分段拆除,站舍、仓库、道岔及电信设备均予毁弃。南京沦陷后,日军铁道队予以修复,改称“南宁线”。1939年,为掠夺矿产资源,在古雄站修建了牛首山、凤凰山至扬子江码头专用线,由火车运往扬子江码头(位于今板桥傅李四组),每月掠走5货轮矿石运往日本。为对付沿线我军和游击队的袭扰,在铁道边修建了部分碉堡。车站南200米处的铁路桥边如今残存一处隐蔽的碉堡,虽有破损,但基本保存完好。碉堡为圆形建筑,青砖垒筑,外层用水泥包裹,十分坚固。直径约3米,地面高度1.5米,地下高度0.5米。4个枪眼呈放射状,分别对着4个方向。
据镇上的老人回忆,日军侵占板桥后,在镇上驻扎了一个排,营房就设在火车站旁。有一次,日军运大米的列车停在站上,第二天发现少了几包。日军就派出一个班,荷枪实弹,封锁各个通道抓人。大方村有个姓关的人,本是扫大街的,人老实极了,也被胡乱指为偷米人而遭杀害。伪镇长臧汉为虎作伥,晚上不敢在板桥家里睡觉,生怕镇里百姓和山里的新四军找他算账。一到太阳偏西,他就钻进伪江宁县长送给他的一部黑色小汽车,在保镖护卫下,跑到南京城里信府河的公馆。
抗战期间,这里发生多场战斗。1938年7月,应第三战区要求,张鼎丞率领新四军第二支队二团、四团进入南京外围地区,在板桥等地进袭日伪据点,大小百余战。9月16日,捣毁了古雄车站,击毙日寇30多人,缴枪10余枝。1943年12月,新四军再次奔袭板桥镇,消灭了驻站的日伪军。1948年底,国民政府首都警卫部队97师进驻板桥地区。1949年3月24日晚,渡江战役前夕,师长王晏清宣布起义,带领全师三个团渡过长江加入解放军,御林军倒戈给穷途末路的蒋介石政权以重重一击。
川岛芳子和李士群在此暗斗,是镇上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也为小站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1980年代,中国近现代史专家蔡德金根据上海监狱方面提供的汪伪特工汪曼云、马啸天的狱中供述,编辑、整理而成《魔窟——汪伪特工总部七十六号》一书。书中写道:七七事变前,日本参谋本部中国课课长影佐祯昭少将(即后来汪伪国民政府第一任最高军事顾问)通过国民政府亲日派的关系,将其亲信部属、号称中国通的女间谍川岛芳子,安插到板桥车站任职,搜集中国方面的情报,并伺机拉拢国民党官员和特务分子。国民党中统局本部曾通令所属严密侦察汉奸和间谍的活动,不久,该局接到邮电检查员报告说:“发现南京中华门内板桥火车站有一个女职员逐日收到外地寄来的巨额汇款,行迹可疑……”于是派中统特务李士群负责前往侦察。李到板桥车站去侦察几次,见这个女职员美貌多姿,顿起染指之念。但川岛芳子是做特务工作的老手,不易接近,始终未能得手。之后,南京国民政府撤退到武汉,李士群也随中统局前往,被派在武汉担任侦察工作。一天在街头突然又发现这个女职员,与之搭讪后,渐渐熟识。一次酒后,李士群暴露了身份,川岛芳子便用色相引诱,以身相许,进而控制了李士群。李士群自此被拉出中统,当上了汉奸。汪伪政权建立后,李士群又充任了特工总部主任、警政部长、江苏省长等伪职,组建了臭名昭著的“76号”。最后却在敌伪顽复杂斗争中,被日本特务毒杀。抗战胜利后,川岛芳子于1945年10月被捕,后被执行死刑。
如今的板桥镇完整地保留了一字型的老街道,几百年的老桥,足踏车碾,青石板已光滑如镜。古雄站货运如日中天,6条专用线主要运输矿石、煤炭、矿渣、钢铁、化肥等。其中的云台山硫铁矿专用线已经使用了40多年,就像热恋中的情人约定似的,每天都会有一列火车暮来朝走。全长17.3公里的线路,其中有一段周边全是绿色植物,树枝繁茂而又浓密,高高地升起形成一条天然的隧道,被网友们誉为南京最清新铁路,也被称为爱情隧道,许多情侣和摄影爱好者都慕名而来。古雄车站也一次次出现在这样浪漫而又清朗的画面里,焕发出灿烂的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