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成年男人和未成年女人建立亲密关系,既不是哀切的爱情,也不是从小缺爱的女孩给成年男人寻找安全感。
它只是一场权力背景下的剥削和利用,给未成年女孩的主体性发展带来灭顶之灾。许多看《洛丽塔》小说的人,都可能在被文字精心操纵的氛围里,被恋童癖亨伯特感动,以为这虽是一场不伦之恋,但唯美动人。
最近引发广泛关注的“高管性侵养女”真的更像是一个自小缺乏关爱的女孩向‘养父’寻求安全感的故事”吗?
一个成年男人和一个未成年女孩发生的亲密关系,可以归为爱情吗?
2020年1月,47岁的法国出版人凡妮莎·斯普林莫拉出版了自传小说《同意(le Consentement)》,书中叙述了法国著名作家加布里埃尔·马茨涅夫当年对未成年的她进行的精神控制和身体剥削,引爆法国文坛。这部自传体小说讲述了一个女孩在13岁到15岁的一段经历。她遇到了一个大她36岁的男人(现实中的法国作家加布里埃尔·马茨涅夫)。在这个男人的名望、策略和周围人的默许下,俩人有了长达两年的交往。这部小说在描写两个人的故事的同时,也还原了那个时代人们对恋童行为采取的默许态度。
马茨涅夫在自己的作品里描写过自己和多位16岁以下少女的感情经历。就像《洛丽塔》一样,在这样的文字中,人们仿佛看见这些少女充满了欲望和引诱,她们渴望着成熟男人的身体和精神,而成熟男人则负责满足她们、教导她们、拯救她们。
人们对这样的“爱情”充满了好奇。可是,他们在《洛丽塔》里只看见亨伯特的所谓痴情,却看不见洛丽塔伤痕累累的内心世界——这些未成年人在这段关系中遭受着怎样的伤害,这如何影响她们的未来?
在《同意》这本书中,男人决定了这个女孩能看什么书,能和什么人交往,能关心什么事,什么时候产生性欲……一个拥有更大权力的人代替了未成年女孩的主体性。她的身体不属于她自己,她和他的关系也不能由她来定义。男人使用了她的身体,然后把他们的关系描写成了爱情。有人问过这些“爱情作品”中未成年女孩的感受吗?
这哪里是爱情?这个曾经的少女,尽管已年近50,却困在少女时的伤痛中动弹不得。当一个未成年的女孩被放置在被欲望、被凝视、被物化的位置,困惑又备受伤害的她如何能跳脱出来,成长为拥有自我的人呢?
每一段亲密关系都会给人带来影响,而在未成年这个阶段,性、亲密带给孩子的影响尤其剧烈。自我尚未定型,处于激烈动荡的青春期,她们还在探索着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往哪里去,就被裹挟到一个与成年男人的性关系中。
每个人都渴望被爱、被关注,但是,没有人能够从一段被当成工具来使用、被看作宠物来逗弄的亲密中获得成长和滋养。哪怕你是一个成年人,一旦落入一段具有操纵性质的不平等关系中,你一样会感到身心受损,困惑不解,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甚至产生一种可怕的破碎感,世界还是可靠吗?我还是可爱的吗?毫无怀疑,未成年的孩子在这样的关系中必然遭受更加严重的主体性发展创伤。
她是那么地依赖你,而你只是使用她、剥削她、操纵她。“你和我做爱,到底是因为我的身体,还是因为爱?”“你是利用我,还是真的爱我?”这是一个极大的困惑,这是一个严重的创伤。
不要再谈爱情。两个自我力量根本不平等的人之间,怎么可能发生有利于双方福祉的情感滋养呢?她是一个孩子,她只是一个孩子。请你真正地明白这句话。
一个很少得到爱的小女孩遇到了一个富有、成熟的男人给予的关注、关心和照顾,她或许希望能够一直依赖这个大人,甚至以为自己爱上了这个大人。她可能会在这段关系中产生一些幻想,她也许会讨好,也许会诱惑,但是她一定不会希望自己成为这个大人的性玩物,如果她知道未来要发生的事情的话。
一个正常的男人应该说不。就像人们问《这个杀手不太冷》的主演让·雷诺,莱昂和马蒂尔德有没有爱情时,他说:如果让大叔和萝莉谈恋爱,我会比你们先报警!
就像另一部电影《水果硬糖》里,14岁女孩的控诉:“女孩可以装女人,但不表示她们能做女人的事情。你是个大人,如果一个小孩想尝试与你调情,你该装作没听见,而不是鼓励她。如果一个小孩说:‘来杯鸡尾酒吧。’你该把酒拿走,而不是跟她干杯!”
但是恋童癖不会这么做。就像林亦含说李国华:“他爱的是自己的演讲,他爱的是这个语境,他爱的是这个场景,他爱的是这个画面。”他爱的是这种在关系中的权力主导的感觉。而这份爱里,没有指向少女的爱,真正的爱。
曾经强奸过未成年少女的知名导演罗曼·波兰斯基在逃离美国后,接受小说家马丁·阿米斯的访问时,他说,“如果是我杀了人,那媒体就不会这么感兴趣了。你说是不是?但是发生关系,你知道,与年轻女孩。法官自己也想与小女孩发生关系,陪审团也想,每个人都想。”
就像人们凝视着未成年少女的身体、流着口水观看这样的性禁忌,他们热烈地讨论着,高管性侵养女是否会反转成小情人包养关系。
当然,也有好消息。2020年1月3日,法国巴黎检察院以强奸15岁以下未成年人罪对马茨涅夫展开调查。1月7日,法国出版集团伽利玛决定不再出版马茨涅夫的日记。
性侵,就是性侵,别谈什么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