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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冬季随着冰雪消融渐渐远去,这日清风送暖,阳光普照,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一早便有喜鹊在窗外叫着,我探头望去,竟见围篱边的桃花也开了数朵,不由的喜上眉梢,这般祥瑞,今日定是有好事发生。
我搬了把椅子,提着绣筐坐在桃树底下绣花。
忽然一束阴影笼罩,头顶有声音响起:“你这水鸭绣得不错。”
声音慵懒,尾音稍长,我不用抬头便知是夜展离这个惹人憎,好心情突然消了大半,我站起身举着绣面给夜展离看。
“你瞧仔细了,这是水鸭?”
夜展离双手抱胸,眼角微抬,认真看了数秒:“就是水鸭。”
我气不打一处来:“你哪只眼睛看见这是水鸭的?”
“两只,”夜展离指着绣面上的鸳鸯道:“头细脖长,这不就是水鸭么。”
我低头看向绣面,不想承认对于鸳鸯来说,绣得的确头细了点,脖子也长了些。
但这水鸭和鸳鸯本就长得相像,即便不是同类也属近亲,鸳鸯如何,水鸭又如何,还不同样是戏水?
“我说它是鸳鸯就是鸳鸯,说它是水鸭就是水鸭。”我恶狠狠的瞪着夜展离怒道。
夜展离嘴角勾起,面容松怠:“所以,这就是水鸭。”
我咬唇,看吧,他夜展离就是个惹人憎,和他对阵我没有一次不被他带进坑。
我坐回椅子上,作势不再搭理他,但显然夜展离今日胳膊不痛腿不抽筋,杵在围栏旁跟我唠嗑,明明我一副不想搭理他的神容,他也厚脸皮的忽视不见。
“今日你这院子怎么这般清静?”
“你不会以为坐桃树底下就能走桃花运吧!”
“这人啊,还是该有自知之明,即便你在这院子里想显摆,但你这绣工,别说鸳鸯了,就是水鸭也只有我这眼神才能看出来。”
“丢人现眼懂写不?”
我一肚子火气烧到头也就没处烧了,把绣面往箩筐里一扔,皮笑肉不笑:“我即便今年走不了桃花运,也才十九,不像某人三十了吧,这年纪,就算把整颗桃树煮了吃也招不来运。”
“谁说我想走桃花运了,我只是看你这模样同情你。”夜展离笑,芝兰玉树,一副欠揍的嘴脸。
我恨得牙痒痒,却依然保持着笑:“那真是谢谢你,不过今日之后这同情你还是收起给自己留着,忘了跟你说,今日刘员外的公子来提亲。”
不知是我的爆料猛了点,还是别的什么,夜展离总算不笑了:“刘员外,可是城外十里沟口村的刘员外?”
我点头,夜展离不笑,我笑得更是荡漾:“怎么,你也听说过刘员外?你可知他家有银数万,珍宝好几箱?那刘公子更是独子,人中龙凤,身高八尺,体型健硕,貌比潘安……”
“是吗?那恭喜你。”夜展离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我只当他是在妒忌,虽然大龄的剩男剩女都不吃香,但一个命格好的女人还是比一个杀人犯更容易觅得好归宿。
是了,夜展离是个犯人,在我认识之前他便是了,听说他本是个人物,不知因何杀人,被流放到此处,常年有人在院子外头守着,他只有院子方寸之地的自由。
住在同一街上的邻里都怕他,爹娘也怕,叮嘱我不要在院子待,要不是这挨着杀人犯的屋子租金实在便宜,他们也不会选择带我租住在此处。
没见夜展离之前我还是有些怕的,杀人犯啊,头发披散,面目狰狞……
原谅我村里出来的,没见过世面,对于杀人犯的认识只停留在村里老人唬小孩的层面。
我听了爹娘的话鲜少出院子走动,两间屋子只隔着一道篱笆,我第一次见夜展离却是在两月后。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院子外头清风拂柳,花草正茂,我看着这一番景致,兴致徒起,抱起屋里爹爹五十文钱买的二手七弦琴在院子里拨弄。
学着乐坊里女子的手势,托,抹,勾,挑……
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弹的曲子荡气回肠,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我坐在了高台上,底下一众我的粉丝,他们听得如痴如醉,好些个面目清朗的公子哥争相给我打赏,我抬起头莞尔一笑,惹得花痴一片……
我激动,手上更是起劲,连身子也不觉的跟着乐声摆动,我感觉自己走上了人生巅峰,很快,很快我便能成为众人求娶的对象,公子哥们排成队,个个有房有车有存款,还任我挑……
“砰”一个酒坛子摔到我脚边,碎裂的瓷片让我惊到跳起,我惊恐的睁大眼睛,看到围篱的另一边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男子身形高挑健朗,眉眼冷冽,虽然气质和想象中的公子哥有些出入,但样貌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定是美梦成真的征兆。
“你,你吓到人家了。”我捏着嗓子说话,偷偷看了一眼男子,欲盼还羞。
“你怎的不说自己鬼哭狼嚎的琴声扰到人家了。”男子上下扫了我一眼,冷哼:“无貌无才,怪不得没人娶。”
我羞丑得无地自容。
这便是我和夜展离的初见,这般刻薄无礼的男人,认识他之后我幻想最多的不再是被公子哥们簇拥,而是怎么干掉夜展离。
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把他干掉,是我想让他看着我嫁掉,好让他死得绝望点。
“石榴,家里来客人了。”是娘亲的声音。
“身高八尺,体型健硕,貌比潘安……”夜展离大笑:“刘公子果然是人中龙凤!”
我转头看着被媒婆领进屋的男子,身子微僵。
身高八尺,应该是把他佝偻的背脊拉直了量的,体型健硕倒是不假,但是是硕,硕大如山的硕,君不见他那肥硕的身躯几乎把我家门给堵了,至于貌似潘安,我没见过潘安,不知他是否也长着盘面、绿豆小眼、龅牙嘴……
“下个,下个定然是人中龙凤。”
我在夜展离的笑声中,黯然去了院子后头的茅厕,我蹲在茅坑上,透过屋顶稀疏的茅草看向天空。
回想自己平凡却不平静的人生,真不知哪一环被人搭错了线。
我出生在北边的一个小村子,家里有两个哥哥,我最小,五岁之前家里很穷,从我能跑便跟着家人上山下地,不仅我,村里的孩子都是这样成长的。
那一天是社日,庄稼人看地吃饭,哪怕一年到头吃不饱,也要留足这一天祭祀的东西。
我躲在墙角偷吃鸡杂碎,迎面走来一个跛脚和尚,和尚看着我惊为天人,一个劲在那叹,声音很大,把我爹娘也引了出来。
和尚当着爹娘的面说出了我的出生时辰,还指着我道:“此女凤凰命格,加之面相不凡,他日入侯门将府不在话下,如气运通达入主中宫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不懂和尚话里的意思,只知爹娘很高兴,把和尚奉为上宾请回家中。
爹娘很高兴,我却一点也不高兴,因为和尚不仅把家里仅有的几个白面馒头全吃了,还把供奉的公鸡啃得只剩一副骨架。
我和哥哥们在一旁直咽口水,娘亲把骨架洗洗,炖了一锅汤给我们喝。
那日之后,爹娘便不再让我跟着下地,一直到十五岁,我过的都是村里姑娘们羡慕的生活。
爹娘不仅不让我干活,还把家里好吃好穿的都紧着我,哥哥们心中有怨,他们的怨气积攒到嫂嫂们进门,积攒到和我同龄的姑娘纷纷结了亲……
从我十岁起爹娘便找媒婆放出风声说我是天命贵女,有一段时间我的名声着实大噪,十里八乡来提亲的几乎把我家门槛给踏破了。
他们有些是当官的,有些家境富足,还有相当一部分和我家一样是穷人,他们都期盼着能娶到我旺夫益子。
爹娘挑花了眼,迟迟选不定,总觉得还有更好的在后头。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妒忌,不久后有谣言说有凤凰命格的女子都命硬,只有天家人才受得住,普通人家娶了,不仅不会旺夫益子,还会被反克,一生清贫劳苦,就像我家一样。
那之后鲜少再有人上门求娶,爹爹唉声叹气,娘亲整日站在门口盼。
嫂嫂们终是看不过了,说我拖累她们挨穷,让爹娘随便找人家把我嫁了。
爹娘自是不甘,但嫂嫂们撂下话不养闲人,爹娘思来想去,也觉得在村里待不下去了,要把我带去城里,没有不好谣言的地方。
也就是我现在所处的辽阳城,辽阳城倒是没有谣言,但这里的人们好像并不稀罕凤凰命格的女子,在他们眼中大户千金才是好命。
也有一些求娶的,他们要不是想纳妾,要不就是像刘公子这样的商贾富户,爹娘盼了十几年,自然要的不是这些。
有时候我上街,看着同自己一般大的姑娘牵着半人高的孩子,也会出神,我以后生的会是玉面俏儿郎,还是黝黑粗糙如牛犊,亦或面目清朗如夜展离……
这个念头闪过,我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呸呸呸,我嫁给谁都不可能嫁给夜展离这个讨厌鬼。
为了维持在城里的开销,爹爹去码头当搬运,娘亲去了一户陈姓的人家帮浆洗。我也想去干些活计帮他们分担,但爹娘说我是夫人命,不能做糙了手。
我看着自己如小姐般白皙细嫩的双手苦笑,夫人命,到底是个什么命?
但怎么都不该是家庭离析,父母操劳的命。
我不敢说,爹娘盼了十几年,就盼着我能嫁入好人家福荫家里,我如何能不听他们的言,断了他们的念?
夜,今个的月亮特别圆,我托着腮努力望,怎么看也看不出月亮上有桂树嫦娥和吴刚。
“啪”忽然一个硬物砸到我脑门,我捂着额头,看到屋外夜展离站在月光下晃着他的臭袜子。
我想骂娘,却碍于我娘就住在隔壁,蹑手蹑脚出了门,跟在夜展离后头去了屋子不远的河边。
夜展离把放着臭袜子的箩筐扔给我,我不接,由着箩筐掉落,袜子四散。
“我不是你雇的丫鬟。”
“昨日你蒙头去街上买了一个包子。”
“我买包子的钱是我自己攒的,我买个包子吃怎么了?”
“前日,五更天你去厨房偷吃了一勺粥。”
“你监视我。”我恼怒。
“大前日,你衣袖里藏了两块肉,大大前日……”
“够了,”我瞪着夜展离恶狠狠道:“你最好祈祷我嫁的夫君没有一官半职,否则我非让他杀了你不可。”
要说这辽城有什么不好,审美这条必须得排第一。
也不知道哪个一个变态开的头,说什么美人应当是腰细如柳,手纤如葱,娇柔无骨,楚楚惹人怜。
爹娘为了让我达到美人的标准,每顿只给我吃半碗稀饭,荤腥更是少有,先前我一顿能吃两碗,来了辽城岂止是减半,每每饿到眼冒金星,实在熬不住了便去偷点吃的,却好死不死被夜展离撞见。
此后他便拿此事要挟,可怜我光滑细腻的手,是要养着伺候老爷夫君的,却每隔个三五日要在这帮夜展离洗臭袜子?
夜展离鼻息发出微声:“还没睡呢,怎就做起梦了,就你还想嫁官老爷?”
我最受不得夜展离这般语气,站直挺胸:“我怎么了?”
夜展离视线停留在我胸前:“不怎么样。”
“流氓。”我用力踢向夜展离,夜展离闪避之下跳进河里。
“你的包子。”一个油纸包,劈头盖脑向我砸来。
我接住,油纸还有余温,打开扑鼻的肉香,拿起一个包子往嘴里塞,只有这一刻夜展离在我心里才能捞到点好。
吃完包子,我把袜子捏起放进水里,春日,夜里的河水还冰凉刺骨,偷眼望向水响处,夜展离已经脱去上衣,在河水里沉沉浮浮。
不管严寒酷暑,夜展离每夜都来河里游泳,却从没见他病过,起初我还会咒他早日暴毙,可是咒了半年就换了,以夜展离这体格,我毙了他也不会毙。
每每望着他精壮的腰身,我都想摸摸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构造,身体这般强悍。
今夜月色极好,能见度也高,只见夜展离游了一段后,从水里站起,靠岸的河水只到他腰腹处,他那完美的肌肉线条就那么暴露在月光下,我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别开脸,拿起手上的袜子就着水朝脸上抹……
热,今夜这天怎么一下就热了?
脸上的温度稍稍降下,我侧头又往河里看,视线在河面扫了一圈,竟是不见夜展离的身影,我皱眉站起身往更远的地方瞧。
“你在偷看我?”
夜展离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来到我身侧,我本就做贼心虚,吓了一大跳。
“谁,谁要偷看你?”我梗着脖子嘴硬。
“你要实在想看,凭着你我的交情,我牺牲下,给你就近看也是可以的。”夜展离嘴角含着一抹笑,向我走来。
夜展离高大的身子逼近,没来由的我的心砰砰乱跳,我的眼睛一时竟无处安放。
“谁稀罕看你,看刘婶家的猪也比看你强。”我脸上热得发烫,心底庆幸还好是晚上。
“你要是没看过,如何知道刘婶家的猪比我强?”夜展离站在离我咫尺之遥的地方,头向我探来,有鼻息喷在的我的脸颊和耳垂,我心底一阵慌乱,身子不自觉的往后退。
“不要动。”
“啊……”
夜展离虽然及时提醒,但还是晚了一步,我身子后退,一脚踏空摔进河里,夜展离想要拉我,也被我拽进河中。
河水不深,我不会游水,挣扎之下也呛了几口,夜展离把我从水里捞起,我惊骇未定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认识三年多,这是我们第一次挨得这么近,近到我能感觉到他心跳如擂鼓,近到我双手可以抚摸到他的强健……
夜展离就那样抱着我站在水中,他眼里先似有万千星光在闪,尔后变成一道璀璨,光影中竟然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我。
“傻丫。”夜展离喉结滚动,嗓音低沉沙哑。
“嗯。”
月光下夜展离俊朗的面庞像笼着一层光,浓的眉,大的眼,连嘴唇也薄得性感好看,我像受了某种蛊惑,抬手做了我一直想做却没有机会做的事……
我的指尖描上夜展离的眉,滑过他的眼,顺着坚挺的鼻梁往下,稍稍停滞又触上他温软的唇。
几乎是在我手触碰他唇的一瞬,夜展离张嘴把我的手咬住。
我这才反应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荒唐的事,脸羞红一片,我想把手指抽回来,夜展离却是不放。
“你松口。”
夜展离摇头,眼光柔柔,仿佛溢了一汪水。
“傻丫,嫁我可好?”
月光太美,言语太温柔,天地仿佛已不复存在,只剩下夜展离和我,还有笼罩着我们的这一片月光。
我抱着他,他抱着我,久久,久到我以为这便是天荒地老。
夜展离低头,脸向我探来,我心跳加速,似要蹦出胸口,就在唇嘴相碰的一瞬,我猛的把夜展离推开,身子挣扎下了地。
我跑到岸边,回望着河里的夜展离,耳畔响起爹娘的叮嘱,双手握着拳头,仿佛这样自己才有足够的力量。
“你是杀人犯。”
夜展离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我,看得我心慌意乱,我拔腿便跑……
一连几日我都辗转反侧,夜里睡不着白日也没精神,我不敢出院子,却每日都坐在窗前,我既想见夜展离又害怕他的出现。
我煎熬着,夜展离却不见了,连带着他院子外头的守卫也不知所踪。
那晚就像是一个梦,一个荒唐无比的梦。
院子里的桃树结起了小青果子,多年未见的哥嫂带着全家来了,小小的院子挤了大大小小十几口。
娘亲在厨房忙碌,爹爹和哥哥聊着家常,孩子们满院子的打闹,小小的屋子变得热闹非常,我倚在门口看着对面的院子,倒是有些想念和夜展离斗嘴的日子……
嫂子走过来,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在那叹:“石榴真是越发好看了,瞧瞧这小脸蛋,比细娃的还嫩。”
我笑着把手从嫂子的手中抽出,实在不习惯这突兀的热情。
夜里,我被叫去院子,屋里太小坐不下,爹娘哥哥嫂嫂拿来椅子在那坐着,我拘束着一一跟他们打招呼。
是大哥先说话:“石榴你今年十九了吧。”
我正要开口,娘亲接过话:“虚岁二十了。”
“不小了。”二哥出声。
“是呢,我这年纪,狗娃都四岁了。”二嫂跟着出声。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爹爹清了清嗓子开口:“那陈老爷你记得吧,他愿意出一百两礼金娶你过门,你哥嫂的意思是应下这门亲事。”
我依稀记起那陈老爷的音容,年过半百,走路都要人搀着,实在想不到他会是家人给我选的夫君。
“爹,那陈老爷比您还大上八岁。”
“年纪大些又如何,你哥还不是比我大上许多。”一直没出声的大嫂搭腔。
我看了一眼大嫂,转向爹娘:“这也是你们的意思?你们要把我嫁给一个将死的老头?”
爹爹叹气没有说话。
娘亲开口:“算命的说了,陈老爷只要娶个命硬的填房就还有活头。”
“所以你们为了一百两银子把我卖了。”有泪在我眼眶里打转:“我不嫁。”
“这事由不得你,陈家日子都选好了,十日后娶你过门。”大哥言辞冷硬,没半分商量的余地。
我以为爹娘会像三年前那般维护我,望着他们哀求:“爹爹,娘亲,我不想嫁那陈老爷,和尚不是说我是贵人命么,你们再等等,一定会有贵人来提亲的。”
“还等什么等,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别到时候一百两也捞不着。”
“就是,家里的男娃还等着这银子盖房子以后娶亲哩。”
爹爹抽了几口旱烟:“这事就这么定了。”
有泪在眼眶里打转:“所以这次我非嫁不可?”心似有某种感应,我抬头看向对面的院子,明明那里没有火光,我却能感觉到夜展离就在那里,一如我每次偷吃都被他监视。
“你也想我嫁吗?”
爹娘和哥嫂都以为我疯了,在对空气说话。
目光所及,一片黑暗,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我知道你在。”
黑暗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嫁吧,好歹都是要嫁。”
袖里我的手紧紧攥着,有泪滑过我的面庞,流进我的嘴里,咸咸的还有些苦涩。
“好,我嫁。”
陈家送来了聘礼,一屋的人都很高兴,除了我,他们在屋外高声讨论着该怎么花我的卖身钱,我看到屋外的树叶又黄了一片……
夜展离要走了,孩子们在院子里兴奋的跑跳庆祝杀人犯的离开,吵了那么多年,终于走了。
我笑,笑得泪流满面,笑得心如刀割……
两年后
我没嫁成陈老爷,或是我真的命硬,陈老爷是给我下完聘礼当夜死的。
谣言终于传到了辽城,我成了命硬克夫的典型,彻底嫁不出去了,为了不在家里吃闲饭,我女扮男装去镇北军当了一名小兵。
这套说辞你信吗,反正我是差点信了。
两年前镇北军来了一个小兵,他可是军中的传奇人物,不仅有勇有谋还浑身是胆,像带领数十人突袭敌军大营,干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次,打得敌军闻风丧胆的同时,自己的职位也在节节攀升,两年时间便成了镇北军的屯骑校尉。
我一直想到校尉的旗下当兵,奈何我体型太小,还怕死,人家瞧不上,两年过去了,只在大军集结的时候远远瞧上几眼。
这日将军又集结大军,要深入敌军腹地,石头说如果这仗打赢了,就等于北边的战事平息,我们就都可以回家了。
石头是我在军中唯一的朋友,他聪敏机灵,和我一样怕死,他说他是被抓来的,没什么大志,走前家里给说了个媳妇,他要活着回去娶媳妇。
我也一样,我要留着小命回去嫁给那人,顺便再给他生几个娃子,烦死他。
别人都在拼命的往前冲,我们躲躲闪闪跟在队尾后头帮搬运伤员,地上满地都是尸体,我不觉得我和石头有什么可耻的,人各有志,我们拿着长枪手都在抖,更别说杀人,送死不是我们的志向。
回家,这真的是个好消息,我看向屯骑校尉的队列,隔着攒动的人头,我好像看得见他一般,他穿着银色盔甲,威风凛凛,此刻和我一样嘴角挂着笑。
战事开展了一月,本以为胜利会是探囊取物,却不想打了一个月,却是赢少败多,我每日除了帮忙救治伤员便是在祈祷,祈祷那人坏人长命,刀剑不伤。
又一日,这本是一个平常无奇的日子,却因为一个消息变得异于寻常。
屯骑校尉遇袭重伤。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帮一个伤患止血,因着这消息,我的手直抖,止血的棉花轻重无度,痛得伤患直叫。
石头不忍,接过我手上的棉花,劝我不要太担心,即便屯骑校尉死了,我们军中还有数万人,杀他万把蛮人不成问题。
石头不劝还好,这一劝我全身都在抖了,两年间我见过太多死伤,刀剑无眼,我才不关心胜不胜,我只关心他四肢是否健全,身体可还康健?
是的,屯骑校尉是夜展离,这个可恶的男人,他竟然一声不哼撇下我跑了,即便要追到阎王殿我也要把他追回来。
也是到军中我才知道,夜展离是将门之后,家里从爷爷开始便是将军,他爹逝后他便承了官职,二十出头就当了正四品的忠勇将军。
不愧是将门之后,夜展离出征几年,胜仗无数,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很快会升任大将军的时候,他却把身边的副将给杀了。
当然那副将也是死有余辜,贪墨军饷数万,夜展离眼里容不得沙,加上他一路太过顺遂,处事冲动不懂圆滑,不等押解回京就把人给杀了。
如果是一般人,杀了也就杀了,偏这副将还有一个高官爹,好好的儿子没了,人家不干了,联络了一帮人,今日参夜展离通敌,明日参他谋逆。
皇上被闹烦了,又碍于夜展离一门世代忠良,判了他一个流放监禁。
夜展离父辈还是有些门路的,打点之下他只是被关在辽城的普通小院和我成了邻居。
趁着夜色,我摸去夜展离的驻扎地,待到守卫换岗,我溜进夜展离的营帐。
营帐里,充斥着浓重的药味,我看到夜展离躺在毯子上,还是熟悉的眉目,只是肤色变深,脸颊变瘦。
他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像极了死人。
眼泪像开了闸往外冒,我抬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净。
混蛋,我等了你两年,你可千万不能就这样死了。
我跪在夜展离身边,伸手要去摸他,手刚伸到一半,却被夜展离反手扣住。
“看你还如何逃?”躺着的夜展离突的睁大眼睛,那清明的眉目,能把人手骨捏碎的力道,哪里是一个伤重之人该有的模样。
夜展离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四目相对,短短的时间,夜展离的面色变了又变,最后用压抑得有些颤抖的声音道:“傻丫,你怎么在这里?”
看着这个让我担心到半死的男人,我不好气道:“你看清楚了,我是石榴,可不是你心底装的那什么傻丫。”
夜展离一把揽过我。
“我心底装的就只是你这傻丫。”
可能是觉得我的头盔碍眼,夜展离把我的头盔取下扔在一边。
“可不要再是做梦。”夜展离说着唇覆在我的唇上。
“将军……”
“闭眼。”
门口一队卫兵涌入,夜展离只得松开我,把众人挥散。这本是一个捕猎的陷阱,定了摔杯为号,却因为我的误闯误撞坏了好事,我愧疚,夜展离却说鱼儿早已经上钩,有我没我他都逃不掉。
瞧着一众惊愣的卫兵,想到明日‘屯骑校尉兽性大发,把小兵扑倒在床’便会传遍军营,我不厚道的笑了。
夜展离瞪着我,忽的欺身压下。
“你,你要干什么?”夜展离摸索着解我的盔甲。
“磕得慌。”
随着盔甲解开,我一身薄薄的里衣暴露在夜展离面前。
“既然怎样明日都有人传,你说我是不是要把事坐实了才不亏?”。
“流氓”
夜展离吻上我的眉,我的眼:“我都下聘了,你爹娘,你哥嫂可是都同意了。”
“我还没同意,五百两太少。”
“那加上一个将军府和一个将军夫人的位份如何?”
“我……我再……想想……”
“你没机会想了,这辈子,除了我你谁都不许嫁。”
“所以你杀了陈老爷?”
“他是将死,我不过是让他先走些时日。”
“阴险狡诈。”
“不然怎么娶到你。”
这个男人为了不用罪犯之身娶我,短短几日筹了五百两银子来我家下聘,又只身来军中将功补过,拿命搏下累累战功,换得官复原职。
杀人犯的媳妇我都想当,平白捡了个将军夫人,我又怎会不愿?
屋外的守卫都捂住了耳朵,屋内进展到一半却没了下文,我用手压着夜展离渗血的伤口,怪他为何不说身上有伤。
夜展离满面懊恼,直怨自己不该想出以身犯险拔除内奸的法子,由着蛮人刺了个口子,害得美色当前,却是吃不得。
“我不是让你爹娘好吃好喝供着你吗?你怎么跑来了?”夜展离拉着我的手,抚摸着上头一道道粗糙的纹路。
“这不是想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好歹你也出了大价钱买我,礼尚往来,要是你死了,我就给你买副棺材,要是你勾搭那些北蛮女子,我就拿把大刀把你给砍死。”
“北蛮女子哪有我们家傻丫好看。”
“喏,也不知道当时谁说,北蛮女子能歌善舞,随便抓一个都比我强。”
“那会不是眼瞎么!”
……
没有内奸通风报信,本就是强弩之末的蛮人更是无力招架,不到一月,北蛮主力死的死,伤的伤,逃掉那些也是极少众,几年之内都成不了气候。
待捷报传回京中,龙颜大悦,镇北将军高升,夜展离接替了大将之位。
待传旨之人走后,夜展离揽着我:“夫人果真是天命贵女,旺夫益子之相,五百两花得值。”
爹娘为钱把我嫁50岁老头,多年后我成坐拥将军府的尊贵夫人。
“现在知道我是宝了?”我摸了摸兜里的库房钥匙,垂眸掩去眼里的得意,本是一百两卖身,夜展离出了五百两,这般还不算,还把整个将军府的财政大权交给我。
也不知道在战场上精于算计的人,怎忽然就变成了傻子?
“早就知道了,夫人你看时辰尚早,要不咱回房,小的再好好伺候伺候您?”(作品名:《天命贵女》,作者:木小狸。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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