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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子肥狗4月2日报道
不进行私人对话,发放朋友圈不通知熟悉的人。
最初做微商的时候,作为幼儿园园长的小陈是“藏着掖着”的,核心原因是“做了园长十年,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在卖东西。”疫情让很多人开始认真思考主业和副业的问题,多一条发展的路子似乎很有必要。4月1日晚8点,一位曾经的中关村英语老师在抖音上开启了自己直播带货的首秀。在三个小时的直播里,新晋电商直播罗永浩带货23件,支付交易总额1.1亿元,创下抖音直播带货新纪录。
在生活现实面前,没有收入时,还在意所谓的面子和矫情显得太“虚”。大学老师谭叫兽很早就在做微商,更准确地说是社交电商,在微信朋友圈、头条号、抖音号等媒介上做营销。他坦言,说起自己是老师而不是生意人的时候,别人还更容易产生信任。
面对疫情带来的影响,小陈发朋友圈不屏蔽了,发的频率也比以前高了。再说了,微商就真的让人“难堪”吗?
幼儿园园长:现实压力让人放下“面子、虚荣和矫情”
小陈曾经在商圈打拼20年,有过自己的小公司。后来开设了一家幼儿园,一干就是十年。这是她的爱好,也是她的事业。她觉得“教育是世界上最好的事”。
但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从事教育十年后,以微商的方式再次回到和商业相关的领域。现实的经济压力,总会让人放下“面子、虚荣和矫情”。
小陈经营的是一家私立普惠园,做传统儿童教育。学生很少,只有五、六十人,收费也低。老师有十来个。近些年,公立园大量开办,补贴多、收费低,普惠园挡不住,一直在走下坡路。“我赞成国家大力投入学前教育,只是目前没有找到自己的出路。”小陈说道。
疫情以前,她的园所已经是亏损状态,有时候员工的工资都会拖延,小陈也没有任何积蓄。疫情雪上面霜,原定2月10号开学的幼儿园,迟迟无法开学。不开学就不能预收学费,上网课也不能收费。也没听说幼儿园有任何疫情补贴。
园所面临着严重的危机。“不是压力很大,是没法生存。”疫情期间老师的工资她一分钱也发不出,幼儿园的各项开支也欠着,没办法支付。她已经背了一些贷款。
生活没有着落,她做“网络分享赚钱吃饭”,也就是微商。这是她目前唯一的收入来源。
微商不是疫情期间才开始做的。小陈开始尝试微商是去年7月。园所遇到一些麻烦,让她非常沮丧、紧张。有一天晚上看到社交电商平台群里弹出一条消息,有人因为卖货一天收入2000块。“我就纳闷儿了,怎么这么小的东西也能赚这么多钱?”她决定自己买一款产品用用看,也开始给别人分享。
最初的分享小心翼翼。她基本不私发,发朋友圈会屏蔽亲友。偶尔群发,但只发给不太熟的人。当时的心态是,“做了园长十年,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在卖东西。”但有了最初订单后,她不禁反省,把好东西分享给别人有啥不好意思的?于是转发圈子慢慢扩大,从完全不熟的人,到有点熟,最后是好朋友和家人。
不过做微商没有给她带来很多收益。最初两个月,她每月收益300,今年1月收益超过两千。春节以来每天收益一般有70、80元,最多的一天有600多元。小陈说,她的收益在平台中算很差的。
其实一年前,小陈对自己和园所的老师要求过,不能兼职做微商。“之前希望大家一心一意做教育吧。做微商没什么不好,只是希望大家有时间多读书。”但现在的经济压力让她没办法。
有一些园所和学校也明确老师不能做微商,没有“特别正当”的原因,主要是觉得形象不好,也怕家长觉得不专业。平日里许多老师工作很忙,也的确很少有时间做副业。
一位孩子就读幼儿园的家长告诉芥末堆,她对老师园长做微商并没有偏见。“卖的东西好的话,也没什么;如果价格虚高,质量一般就不喜欢,觉得不好。”
大学老师:网课之余经营副业
大学老师谭叫兽已经迈过“怯生生”做微商的阶段。事实上,他的代理生意早已做得风生水起。
疫情期间谭叫的时间安排,每天早上7点多起床,晚上1、2点睡觉,除去中午吃饭休息的时间,一天工作15个小时,其中5个小时分配给学校的网课教学,剩下的用来经营副业。有时因为业务聊电话的时间太长,他甚至有种耳朵快要失聪的感觉。
2018年末,他兼职儿童教育机器人的代理人,以低价进货,机器人卖出有提成,代理级别越高提成越高。2019年,他年收入第一次突破一百万,到年底的时候,这份副业给他带来的月收入可以达到十几万。
这样的成绩已足以让许多人羡慕,即使相对他的主业也是。谭叫兽的正职是在一所985大学当讲师,每月收入扣除社保、公积金以外,到手仅有5000多元。
成为销售代理之前,他还有一个身份。2014年,谭叫兽拿出所有积蓄从学校出来创业,从事AR虚拟试妆产品的研发和应用。虽然教育部发过通知鼓励教师创新创业,但当时没有形成氛围。谭叫兽心理有过犹豫,创业时也没有张扬,直到公司需要发展时才“被迫”公开。
可惜公司经营不顺,2018年9月他退出公司,背负上80几万债务。
他因此消沉了2个月。恰巧那时高中同学送了他一台早教机器人,他在家带着孩子用,感觉孩子和机器人聊天后性格变得活泼了,对产品有认可,觉得会有市场。同时因为债务压力大,他开始代理之路。
从老板变销售,他感觉过别扭和没面子。第一个月时,他发朋友圈会屏蔽很多人,尤其是之前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怕别人笑话”。后来他想明白了,做销售这件事身边的人迟早会知道,“遮遮掩掩、扭扭捏捏的”肯定做不好事情,干脆放开了做。
但同许多微商遇到的问题一样,朋友圈的流量是有限的。谭叫兽开始找合作伙伴,4年的创业经历让他积累了一些人脉资源。不过,很多机构起初因为看不上分销利润,并不想合作。他的思路是,不能只谈分销,要找机构的其他需求。
与一家少儿英语培训机构谈合作的时候,他发现这家机构最大的烦恼是招生。每期招生都要投入不少资金搞活动,还未必能招满生源。同时线下机构还面临地域限制,只能招周边地区的学生。
因此,谭叫兽提出的合作方案是,把他的机器人放在培训机构卖,如果发生成交,利润分成;同时,他会发动他周边的其他儿童教育机器人代理商,帮忙把这所机构的招生信息散布给自己的客户,有人报名就给这些代理商一部分提成。这个方案帮助他成功地说服了这家机构老板。
而到了2019年7、8月份,谭叫兽身边能开发的合作伙伴资源也基本用完了,他再次面临流量瓶颈。他意识到应该去开发陌生人市场。9月时,他付费向做一位抖音的校友学习,了解如何打造自媒体IP来吸粉引流,并注册了自己的头条号。
在线教育备受关注,微商又火了?
“因为这次新冠肺炎,很多从来不在朋友圈卖东西的人,都尝试过了在朋友圈卖口罩。只要大家体验过几回,原来对社交电商的恐惧就会变成理性选择,慢慢开始接受这种方式。”谭叫兽告诉芥末堆。
事实上,不仅是实体货品,在线教育机构也早已开始尝试课程分销,邀请用户做课程的代理推广人,最常见的形式是分享带有个人二维码的课程海报。如何低成本获得更多用户正在成为所有在线教育机构头疼的难题,而社交产品流量“羊毛”自然是首要被关注。
受疫情影响,教育机构在线营销的势头也来得更加猛烈。昂立STEM市场负责人Mark对芥末堆表示,疫情期间他们最主要的营销方式是裂变拉新、分销、老客户推荐,以微信社群为主要方式。
他表示,虽然以前就有分销手段,但疫情期间明显感觉到大家分销的积极性提高了,无论是分销员规模、还是课程销量都有提升。而且相比之前的信息流广告、购买流量等投放方式,社群营销的获客成本还有所下降。
Mark认为,分销积极性提高是因为许多人宅在家没事干,同时昂立STEM的在线营销动作也比以前更积极、奖励更有吸引力。受此启发,昂立STEM正在筹备的新线上课程也计划采用分销的思路。谭叫兽去年底也新加入了在线教育机构豌豆思维的课程推广项目。
他认为,虽然豌豆思维的提成收益没有机器人来得快,但尝试成本更低。具体操作为,推广员成功邀请10位用户试听免费课程后,豌豆思维的销售会进一步跟进、并促进付费课程的购买,若成功关单,推广员就有提成。现在谭叫兽手下已经有300多人的推广员团队。
但在获得收入的同时,谭叫兽也认识到,微信已经不能作为一个主要的推销平台,原因是大家对微商的玩法太熟悉,已经没有新鲜度。现在他主要是通过自媒体和寻找合作伙伴来营销,尤其是通过自媒体建立更多陌生资源。
豌豆思维市场负责人同样认为,基于熟人或半熟人圈子的社群营销虽然是很好的获客渠道,但已经非常成熟,受众会疲劳,因此需要通过不同的内容投放去刺激受众。
新冠疫情之下,副业只是多一条出路
对于机构,微商是一种习以为常的营销方式,而对于从事微商的老师或其他个人,微商只是一个副业、或者主业的选择。
许多人的收入受到疫情影响下降,其实谭叫兽也是。他有很多线下的合作伙伴都未能恢复正常营业,机器人代理的收入下滑得很厉害。“疫情期间来做副业的人确实增多了。很明显感觉到大家的焦虑,收入减少后的焦虑。”谭叫兽说。
适当发展副业在他看来非常必要,“发展副业可以提升生存能力和抗风险能力。”实际上他的个人感受是,一份好副业的收获可能远比主业多。
小陈的想法是,现在没有开学,微商会多做一些,开学后也会坚持做,但精力就少一些。
但她不知道园所能不能撑到开学那天。“这次(疫情)狠狠地教训了我。以前没有认识到金钱的重要性。”小陈非常悔恨自己没有存下积蓄,“财商太差”。
小文在K12教培机构当了十几年英语老师,今年1月的工资只发了二分之一,还有房贷要还。身边有很多老师处境都难。有老师暂时去其他教育机构代课,或者在微信公众号、头条号这些自媒体平台讲课,做微商的还没见到。他感觉微商和老师的“人设”好像不太一样。
他最近也在想,如果疫情过不去了,自己的出路是什么。认真思考后,他觉得还是会和教书相关。他的爱人是幼儿园老师,正在尝试用抖音上课。这可能也是一条路。
注:应采访对象要求,老师名字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