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图灵(1912-1954)是英国数学家和逻辑学家,被称为计算机科学之父、人工智能之父,是计算机逻辑的创始人,提出了“图灵机”和“图灵测试”等重要概念。
为纪念他在计算机领域的卓越贡献,美国计算机协会于1966年设立图灵奖,此奖项被誉为计算机科学界的诺贝尔奖。《图灵的秘密:他的生平、思想及论文解读》剖析了现代计算机原理开山之作、阿兰•图灵流芳百世的论文 “On Computable Numbers, with an Application to the Entscheidungsproblem”。
这本书也像是一本小说,行文间穿插讲述了图灵的成长经历和教育背景,以及他跌宕起伏的一生,包括破解德国恩尼格密码的传奇经历,他对人工智能的探索,他的性取向,以及最终因同性恋的罪名而在41岁时自杀的悲惨结局。全书完整揭示了阿兰•图灵非凡、传奇而悲剧的一生,是了解图灵的思想和生平的极好著作。
电影《模仿游戏》改编自安德鲁·霍奇斯编著的《艾伦·图灵传》,适合今日观赏。
出生及家庭
阿兰•麦席森•图灵,1912年6月23日出生在伦敦帕丁顿的疗养院。他的父亲曾在印度公务署为英帝国效力,母亲出生在马德拉斯,外祖父是一位工程师,因为在印度修建桥梁和铁路赚了大钱。1907年,图灵的父母在一艘从印度到英国的船上相遇,同年在都柏林结婚。1908年年初,他们回到印度。阿兰是他们的第二个男孩,他母亲1911年在印度怀上了他,后回英国生产。
阿兰和他的哥哥约翰幼年在英国度过,由一对退休夫妇照顾,父母则因为工作住在印度,这在当时很常见。
阿兰和哥哥约翰
中学时代
(舍伯恩)
1922年,阿兰进入肯特的哈兹勒赫斯特预备学校学习。他最初的兴趣是地图、国际象棋和化学。期间图灵读到一本埃德温•坦尼•布鲁斯特所著的《每个儿童应该知道的自然奇观》。图灵后来说,这本书开启了他的科学视野,并对他理解人与机器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更深刻的影响。“显然,人体也是一台机器。”那本书对此解释道:
“它是一台极其复杂的机器。虽然比任何手工制作的机器都要复杂千万倍,但其本质上仍然是一台机器。有人曾将人体比作一台蒸汽机,但那时我们还不太了解它的工作原理。现在,我们会把它比喻为一台内燃机,就像是汽车、轮船和飞机的内燃机一样。”
20世纪初,“人体是机器”的想法被看成是非常无知的,就像现在儿童读物里很幼稚的想法一样。但事实并非如此。在图灵出生前200年,法国医生兼哲学家朱利安•奥佛雷•拉•美特利(1709—1751)在其1747年的争议性作品L'Homme Machine(《人是机器》)中,毫不掩饰地描述了人体甚至思维的机械般的工作机制。图灵从小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是一台机器,后来也因探索机器和人类间的联系而被世人铭记。
1926年,他被一所最古老的英国公立学校舍伯恩录取。图灵在舍伯恩第一学期的第一天被大罢工所阻,不能乘火车去学校,阿兰决定骑车60英里上学,这一壮举被当地的报纸所报道。
在舍伯恩,阿兰没能与其他男孩打成一片。他害羞、孤独,似乎总是衣衫不整、墨迹斑斑。“他的所有特征都容易成为笑柄,尤其是他那害羞、犹豫、尖细的声音——不完全是口吃,而是吞吞吐吐,就像在等待一个复杂的程序将他的想法转化成人类语言一样。”他本可以在学习上表现优异而弥补自己的不足,但事实并非如此。只有在数学上,他才表现出一些智力天赋的端倪。
到了1929年,阿兰开始着迷于《物理世界的自然》(1928)一书。这是一本广为流行并极具影响力的书,由剑桥大学天文学家亚瑟•埃丁顿爵士所著,书中探讨了相对论和量子理论的新科学所带来的影响。阿兰同时和一个名为克里斯托弗•莫科姆的同学交往密切,他和阿兰在科学和数学上有着共同的兴趣,而且出生在一个比阿兰家更有意思并兼具科学气氛的家庭。克里斯托弗的外祖父是约瑟夫•斯万爵士,他在1879年发明了白炽灯泡,独立于爱迪生的发明。
回想起来,图灵很可能在那时发现了他的同性恋倾向,克里斯托弗是他的初恋。但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两名青年之间发生了身体接触,他们一起做化学实验,交流数学公式,并探讨埃丁顿和剑桥大学另一位天文学教授詹姆斯•简爵士所著书中的新天文学和新物理学。
图灵13岁在舍伯恩与同学的合照,你看哪个是图灵?
大学时代
(剑桥大学国王学院)
剑桥大学是有抱负的英国科学家追逐向往之地,其在科学和数学上最享有盛名的学院就是三一学院。1929年12月,阿兰和克里斯托弗花了一周的时间到剑桥大学参加奖学金考试,一起沐浴在弗朗西斯•培根、艾萨克•牛顿、詹姆斯•克拉克•麦克斯韦母校的氛围中。他们回到舍伯恩一周后,考试结果公布在了《泰晤士报》上。阿兰没被录取,而克里斯托弗被录取了。克里斯托弗将前往三一学院,而阿兰最大的希望是能争取在下一年入学三一学院或者剑桥的其他学院。
两个月后,克里斯托弗突然生病并在一周内去世,病因是他小时候所感染的牛结核病。他们舍伯恩的一位旧日同窗在信中写道:“可怜的图灵因为这个打击几乎崩溃,他们一定是极其要好的朋友。”虽然图灵也与其他男人有着更亲密的性关系,但显然他对克里斯托弗的爱与崇拜是其他人所不能比的。
1930年12月,图灵再次参加了三一学院的考试,但仍然未被录取。他的第二选择是剑桥大学国王学院。这一次,他决定专攻数学,全心钻研G. H. 哈代的经典著作《纯数学教程》(A Course of Pure Mathematics)备考,这本书在当时已经是第15版了。1931年秋,阿兰开始了他在剑桥大学国王学院的学习。
接来的一年,图灵研究起一本叫做《量子力学的数学基础》(Mathematische Grundlagen der Quantenmechanik)的新书,这本书由年轻的匈牙利数学家约翰•冯•诺依曼所著。20世纪20年代中期,冯•诺依曼曾与大卫•希尔伯特在哥廷根大学一起共事。绝大多数早期量子力学的数学研究工作都是在哥根廷大学进行的。20世纪30年代,冯•诺依曼移民美国并在普林斯顿大学任教,1933年成为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聘任的首批数学家之一。现在,通过一些场合,冯•诺依曼和阿兰•图灵的生活开始有了交集。
图灵与冯•诺依曼的第一次见面很可能是在1935年夏天,当时冯•诺依曼利用在普林斯顿大学的工作假期来到剑桥大学做关于殆周期函数的演讲。图灵已经熟知演讲的主题以及冯•诺依曼在这方面的研究工作。就在那年春天,图灵已经发表了他的第一篇论文,共两页,讨论了“左右殆周期性的等价性”(Equivalence of Left and Right Almost Periodicity,伦敦数学学会,1935),推广了冯•诺依曼在前一年发表的一篇论文。
他们都没想到,两人会在次年于新泽西州的普林斯顿再次相遇。
图灵对于数理逻辑这一精妙深奥领域的兴趣可能开始于1933年,当时他阅读了伯特兰•罗素1919年的作品《数学哲学导论》。书的末尾写道:
“如果有学生因为这本书而迈入数理逻辑的大门,并进行认真的研究,那么这本书就达到当时写作的初衷了。”
1935年的春季学期,图灵修读了“数学基础”课程,授课人是麦克斯韦·赫尔曼•亚历山大•纽曼(1897—1984),其姓名缩写M.H. A.。纽曼更为人熟知,人们常亲切地称他麦克斯。麦克斯•纽曼名声在外的是他在组合拓扑方面的工作,不过他也可能是剑桥大学在数理逻辑方面最有见识的人。纽曼整个课程的高潮是对哥德尔不完备性定理的证明。(研究生水平的数理逻辑导论课程至今仍然采用类似的结构。
此外,纽曼的课程也涵盖了尚未解决的判定性问题。“是否有一种确定的方法,或者纽曼所说的‘机械过程’,它可以应用于一个数学命题,并得出该命题能否被证明的结论?”当然,对于“机械过程”,纽曼指的不是一台机器。机器也许能够进行简单的算术,但几乎不能解决实际意义上的数学问题。纽曼暗指的是后人称为“算法”的一类过程——用于解决某个问题的一组明确(但无意识的、非智能的)指令集。图灵开始研究判定性问题很可能是在1935年初夏。那时,他已经获得了剑桥大学奖学金,每年300英镑。图灵后来说,想到判定性问题的解决思路时,他正躺在格兰切斯特草坪上,这是剑桥学生很喜欢的一个休闲场所,距国王学院大约两英里。
到1936年4月,图灵把论文“论可计算数及其在判定性问题上的应用”的草稿交给了纽曼。
大约在麦克斯•纽曼阅读图灵论文手稿的同一时间,他又收到美国数学家阿隆索•邱奇寄来的短论文“判定性问题的笔记”13的单行本。基于已刊出的另一篇论文,邱奇的文章同样做出了判定性问题不可解的结论。
别人比图灵捷足先登了。这通常意味着他的论文不能发表,注定要被遗忘。但麦克斯•纽曼意识到,图灵的方法更具创新性,并且与邱奇的方法有着很大的差异。他仍然建议图灵向伦敦数学学会提交论文发表。(从发表的论文看,该学会于1936年5月28日收到它。)图灵在5月29日给他母亲的信上对此做出了解释:
“现在,有一篇论文同时在美国发表,作者是阿隆索•邱奇,他和我做的事相同,只是方法不同。尽管如此,纽曼先生和我觉得,截然不同的方法完全能够让我的论文得以发表。阿隆索•邱奇住在普林斯顿,所以我已经相当确定,我将去那里。”
图灵的论文发表在伦敦数学学会1936年11月和12月的论文集里,1937年12月发表了一份三页纸的修订稿。阿隆索•邱奇在1937年5月的《符号逻辑杂志》(Journal of Symbolic Logic)中针对这篇论文写了一篇只有四段的评论,其中写道:“一位持有铅笔、纸和一串明确指令的人类计算者,可以被看做是一种图灵机。”这是已知的“图灵机”一词最早见诸文字的地方。
早在1935年5月,图灵就考虑去普林斯顿大学,也申请了普林斯顿大学的访问奖学金。一年后,他发现普林斯顿大学数学系教授邱奇也发表了一篇关于判定性问题的论文,于是图灵“相当肯定地决定”要去普林斯顿大学。
纽曼为此提供了帮助。他向邱奇介绍了图灵的工作,并在同一封信中,请他帮助图灵获得奖学金:
“我应该指出,图灵的工作是完全独立进行的,一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指导或者评判。因而,让他尽早接触本领域的顶尖人员变得更加重要,这样他才不致于孤独成性。”
倾向于独立工作,不受外界影响,这实际上是图灵的一个大问题。早在他年轻的时候,图灵就重新创立了二项式理论,并发明了自己的微积分记号。在尝试解决判定性问题时,他不熟悉邱奇及其同事们的早期成果,这也许是件好事,否则他可能就不会找到这样有趣的解决方法了。然而,一般说来,还是有必要知道在世界其他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对于数理逻辑领域,普林斯顿就是这样的地方。图灵没能获得他申请的普罗科特奖学金,但得到了国王学院的奖学金。
图灵在剑桥大学国王学院实验室
普林斯顿大学攻读博士
新泽西州普林斯顿的知识光环由于高等研究院的成立而变得更加熠熠生辉。高等研究院的成立得到路易斯•班伯格5百万美元的捐赠。班伯格创建了班伯格百货连锁店,并在1929年经济大萧条之前将其出售给了梅西百货公司。
高等研究院一开始成立的目的是为了促进科学和历史研究。在最初的几年中,高等研究院的数学学院与普林斯顿大学的数学系在同一座楼,这促成了两个机构之间的许多交流。高等研究院迅速成为了优秀科学家和数学家的家园,他们中的一些人是逃离了危险的欧洲来到这里的,其中最有名的是爱因斯坦。他于1933年来到这里,并在此度过了余生。
图灵于1936年9月到达普林斯顿大学时,非常想见到库尔特•哥德尔。一年前,哥德尔还身在高等研究院,之后也回来过,可惜的是一直未能与图灵谋面。
图灵在剑桥大学时见过的冯•诺依曼此时在高等研究院,还有同样来自剑桥大学的G. H. 哈代。理查德•柯朗和赫尔曼•外尔也在高等研究院,他们几年前逃离了哥廷根。
图灵在普林斯顿大学待了两年,并获得了第二年的普罗科特奖学金(总共2000美元),邱奇成为了图灵的论文指导教授。在邱奇的指导下,图灵写了一篇论文,并在1938年6月21日获得了博士学位。图灵婉拒了冯•诺依曼提出的一份1500元年薪、担任其助理的工作,并于一个月后回到了英国。他在剑桥大学教授数学基础这一课程。
Turing's Graduate School file第一页
注意,这里左上角的死亡日期实际是错的,应该是6月7日。
布莱切利庄园破解Enigma
当时英国和德国之间笼罩着战争的阴云。图灵在普林斯顿做博士论文时,就已经对密码学有了兴趣。密码学是涉及科学和数学领域的学科,它创建保密码(密码学)并破解他人代码(密码分析学)。图灵坚信,战争期间,加密信息的最好方式是将单词转换成二进制数字,然后再乘上很大的数字。在不知道那个大数字的情况下,解密信息会涉及很困难的因式分解问题。图灵的这种想法很有先见之明,因为如今大多数这种计算机加密的工作就是这样的。
与大多数数学家不同的是,图灵喜欢亲自动手做事情。为了实现自动的编码机器,他用电磁式继电器制作了一个二进制乘法器。在人们证实电子管足够可靠之前,电磁式继电器是计算机的基本构件。图灵甚至到机械工厂亲自制造继电器,亲手缠绕电磁铁。
当时,德国的陆军和海军已经在使用一种完全不同的加密设备了。一位名叫亚瑟•谢尔比乌斯(1878—1929)的德国电气工程师发明了恩尼格玛密码机(Enigma)。1918年,谢尔比乌斯试图说服德国海军使用这个机器,但是失败了。1923年,恩尼格玛密码机用于商业用途并出售。之后,德国海军很快对它产生了兴趣,最终其他军种也相继开始使用它了。
1932年,三位波兰数学家开始寻找破解恩尼格玛信息的方法。他们认定需要构造可以自动模拟恩尼格玛编码的设备。第一台设备bomb(他们这样称呼它)在1938年开始运行,其工作方式就是搜索所有可能的转子设置。其中一名数学家是马里安•雷耶夫斯基(1905—1980),毕业后他在哥廷根度过了一年。他写道,由于“找不到更好的名字”,他们把那些机器叫做bomb,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机器发出的嘀哒声而得此名,也或许是用这些数学家们喜欢的某种冰淇淋圣代命名的呢。
英国政府传统上是雇用一些古典文学学者来从事解码工作,因为他们认为这些人在解读困难语言方面受过最好的训练。随着战争的临近,为了分析类似恩尼格玛的复杂编码设备,政府编码与密码学院(GC&CS)显然也需要数学家。
1938年夏天,图灵从普林斯顿返回到英国后被邀请到GC&CS总部做讲座。英国政府可能早在1936年就和他有了联系。1939年,GC&CS购买了一处地产,其处有一座坐落在伦敦东北50英里叫做布莱切利庄园的维多利亚时期官邸。在某种意义上,布莱切利庄园是整个英格兰智慧的焦点,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间的铁路线和向南通向伦敦南部的铁路线在这里交汇。
1939年9月1日,德国入侵波兰。两天后,英国向德国宣战。9月4日,图灵到布莱切利庄园报到。最后,大约有一万人在那里进行拦截和破译秘密通信的工作。为了容纳这些人,官邸周边建造了临时营房。图灵负责管理8号营房,致力于破译德国海军的密码。德军使用这些编码与潜水艇进行通信,这些潜水艇对驻扎在美国和英国间的大西洋护航舰队极具威胁。
早在1939年,英国政府就会见了一些波兰数学家,向他们了解恩尼格玛密码和bomb。图灵来到布莱切利庄园后不久,便开始重新设计并改进这些设备,也就是现在的bombe(法文)。1940年,第一台“图灵Bombe”(他们有时候这么叫)开始运行。它有一吨重,可以模拟30台并行运行的恩尼格玛密码机。
Bombe
到1941年中期,这些多样的技术经过改进,最终成功破译了恩尼格玛加密的通信,并大大降低了海军的损失。图灵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当然在布莱切利庄园工作的很多人也理应为此受到称颂。
甚至在布莱切利庄园这样由数学家和古典文学学者构成的不寻常人群中,图灵依然因性格怪异而博得了一定的名声。
“每年六月的第一周,图灵都会得一场严重的枯草热病,他会戴着军用防毒面具来遮蔽花粉,然后骑自行车去办公室。他的自行车有个毛病,车链每隔一定时间就会脱落。图灵不去修理它,而是数脚踏板转的圈数,然后赶在车链掉下之前下车,用手调整车链。”
1941年春,阿兰•图灵向琼•克拉克求婚,她是布莱切利庄园里为数不多的从事那种需动脑筋的文书工作的一位女性。琼•克拉克在被聘来做解码工作前在剑桥大学研究数学。求婚几天后,图灵向她坦白自己有同性恋倾向,但是婚约还是维持了几个月,直到最后他觉得不得不取消它。
《模仿游戏》中图灵和克拉克
美国之行与图灵测试
1942年11月,图灵前往华盛顿帮助协调英国和美国之间的密码破译工作。那次任务之后,他在贝尔实验室度过了第二年的前两个月,当时贝尔实验室设在纽约市西街。他在那里遇到了开辟数位采样理论的哈利•奈奎斯特(1889—1976)和克劳德•埃尔伍德•香农。香农的论文“通信的数学理论”(1948年)开创了信息论这一领域,他还引入了“比特”的概念。
图灵在贝尔实验室关注的是一台语音置乱设备,它主要用来保证大西洋上的电话通信安全。
回国后,图灵更多参与的是位于伦敦西南部特丁顿的国家物理实验室(NPL)的计算机项目。1944年,NPL的领导者是查尔斯•达尔文爵士(1887—1962),他的祖父曾撰写了在生物学上颇具影响的著作。达尔文创建了一个“数学部”,其工作就是研制自动计算机器。
数学部的负责人J. R. 沃默斯利在1945年6月招图灵来NPL面试。沃默斯利读过那篇“可计算数”,并且希望图灵设计一台“自动计算引擎”(ACE)的计算机,而“引擎”这个词有意无意中唤起了他对查尔斯•巴贝奇的回忆。
图灵那时已经读过了冯•诺依曼那篇关于EDVAC的报告,对他自己的计算机有了一些想法,并在1945年结束之前完成了报告“在数学部中开发自动计算引擎的方案”。图灵的报告虽然说“对提出的计算器有了十分全面的考虑”,但还是建议“与冯•诺依曼‘关于EDVAC的报告’一起阅读”。
到了1947年9月,ACE缺乏进展开始令图灵感到沮丧。他请了一年的半薪休假,离开了剑桥。NPL期望图灵至少能再回来工作两年,但是他没有回来。(实验版的ACE一直到1950年才就绪,而且已经和图灵当初的设计偏离了许多。)
而图灵加入了从1945年就在曼彻斯特大学的麦克斯•纽曼的队伍里。纽曼获得批准,建立了一个新的计算机器实验室,并制造了一台叫做Mark I的机器。在1948年6月,Mark I成为了“第一台完工的EDVAC类型的电子程序存储计算机”。
图灵在9月加入了曼彻斯特大学的数学系,参与纽曼的新项目。两个月后,他们和曼彻斯特的一个电子制造商费伦蒂有限公司达成协议,为后者制造商业化的机器。
图灵基本上是负责Mark I的编程工作。大约1951年,图灵接受的任务是为这个机器产品编写第一本“程序员手册”。在手册中,图灵将编程定义为:“一种使数字计算机按照人的意愿工作,并将其正确表达在穿孔纸带上的活动。”
图灵对人脑和机器之间联系的着迷,在1936年发表可计算数论文之后仍延续了很久。图灵的另一篇著名论文“计算机械与人工智能”发表在1950年10月的哲学期刊Mind上。
“机器能思考吗?”图灵问。他发明了一个测试,这个测试需要一个人坐在电传打字机前(在现代,类似于短消息,或者其他允许人们在看不见也听不见对方的情况下相互通信的手段)。这个人问问题,接受答案。如果另一端是计算机,而这个人无法判断它是否是一台计算机,那么就说计算机是具备人类智能的。
这就是著名的图灵测试,它至今依旧存在争议。任何对图灵测试有适当反对意见的人都应该读一读图灵的论文,里面有对很多合情合理的反对意见的解答。
据说一个通过图灵测试的聊天程序
图灵喜欢用术语“智能”而不是“思考”来处理这个问题,因为“思考”暗含在计算机内部进行的特定活动。
“‘机器能思考吗?’我认为,这个原始问题过于无意义,不值得讨论。不过,我认为到这个世纪末,这样的说法以及一般的教育观点都会有很大改观,那时候再谈及机器思考将不会受到抵触和反对。”
1950年夏天,图灵搬到了位于曼彻斯特以南10英里的威姆斯洛。他对形态形成学产生了兴趣,这是一门研究组织细胞如何发展和分化,形成各种各样模式和形态的物种学科。这个研究涉及在曼彻斯特的计算机上运行仿真程序。
1951年3月15日,阿兰•图灵因其在可计算数方面所做的工作,成为英国皇家学会的会士,举荐他的是麦克斯•纽曼和伯特兰•罗素。那天晚上,BBC播放了图灵题为“数字计算机能够思考吗?”的录音谈话(这个广播的录音和其他图灵所有讲话的录音都已不知所踪了)。
牢狱之灾
1951年12月,接连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对日后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图灵在曼彻斯特的街上遇见了一个年轻人阿诺德•穆雷。工人出身的穆雷正处于偷窃罪缓刑期,也没有工作。图灵和穆雷共进了午餐,一起回到了图灵的家里。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们还相会了几次。
1952年1月底,图灵发现住所遭窃。他报了警,警察检查了现场的指纹。图灵指控阿诺德•穆雷行窃,而穆雷声称自己是无辜的,并指认真正的罪犯是自己的一个旧相识哈里。警方也在图灵的住所找到了哈里的指纹。哈里彼时因为其他一些事情正在坐牢,在被问到图灵一案时,哈里向警方揭发了图灵和其朋友间一些很私密的情况。
1952年2月7日,就在乔治六世驾崩,他的长女伊丽莎白继位的隔日,警方传讯了阿兰•图灵。在几轮审讯后,图灵承认了与穆雷之间的关系。这个供认让图灵遭受了牢狱之灾,因为根据1885年的刑法修正案第11节:
“任何男性,公开或私下,组织或参与组织,引诱或试图引诱其他男性进行严重猥亵的行为,都应该视为不法行为,并理应被法庭判处不超过2年、可带劳役或不带劳役的监禁。”
图灵为自己的罪名辩护,法庭最后判处图灵1年缓刑,在此期间图灵必须接受荷尔蒙治疗。
在20世纪50年代初被认定为是同性恋可就糟了。在美国,50年代初麦卡锡主义下的“赤色恐惧”很快转变为另一种形式上的政治迫害。理论上,“危险分子”是用来形容有泄漏国家机密倾向的人。但实际上,这个词是“同性恋者”的委婉说法。这种臆断是假定同性恋者容易遭到敲诈而泄漏国家机密。
美国政府对同性恋的做法影响到了英国政府。1951年,美国国务院开始建议英国外交部注意政府里面的“同性恋问题”,后来施压英国政府更多地关注可能由同性恋引起的安全问题。
阿兰•图灵的择业自由因此变得很狭窄。政府最高机密的工作,例如战时图灵从事的工作,是绝不可能了,图灵也不可能再一次去美国。1952年的一部美国法律禁止“患有精神错乱人格的外国人”入境,暗指的就是同性恋。
在英国的大街小巷以及政府部门,同性恋者的生活变得愈发艰难。当约翰•诺特-鲍尔爵士1953年被任命为伦敦大都市警察局局长时,他发誓要“铲除伦敦所有肮脏的场所”。同年,英国内政部指示要加大对“男性堕落行为”的打击力度。至少,伦敦的当地治安官已经厌倦了对犯罪的纵容态度,打算让罪犯“像过去一样直接被送回监狱里”。1953年年末到1954年年初,报纸的头条都是在宣传某些男性被告发的消息。
可想而知,图灵生活在沉重的心理压力之下。我们不知道1954年6月7日的晚上发生了什么不一样的故事。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图灵在睡觉前,将每晚都要吃的苹果蘸上了氰化物。
第二天早晨,图灵被发现已经过世,年仅41岁。
曼彻斯特大学图灵纪念像(右手握苹果)
皇家赦免
2009年9月10日,英国前首相戈登•布朗代表英国政府为图灵当年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公开致歉。2013年12月24日,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为图灵颁发“皇家赦免”,取消了当年的指控。
royal pard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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