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州市南郑县西洋镇上界村田螺坑土楼郡,为黄氏家族居住地。
它由一方、四圆五座土楼组合而成,被摄影爱好者亲切地称为 “四菜一汤”。低调厚道的福建“憨仔”
土楼:漳州最“土”
你可能没来过漳州,但一定见过土楼。
▲ 《大鱼海棠》《花木兰》里出现的这种大型圆形建筑,就是土楼。
▲ 南靖裕昌楼。
以最有代表性的二宜楼为例,它直径达 71.2 米,分内外两圈,外圈有四层楼,足足高16米;连楼中间的庭院都超过600平方米,最盛时能居住106户人家。如此规模庞大、外形奇特的民居,实在迥异于中原的建筑风格,在世界上也都很少见。
为什么要把自己家修建成这样子呢?这一切,还要从漳州的历史说起。
漳州是福建省最南的一个城市,位于广东和福建之间,本是一片”瘴疠之地“,常有猛兽虫蛇出没伤人。这里东临台湾海峡,左拥右抱东海南海。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大面积的漳州平原是山海间的缓冲地带。地形上兼具山、海、平原,站在田野上就可以吹到海风。
▲ 漳州城航拍。
唐朝时期,大量汉人迁入,武则天亲自在泉州和潮州之间设立了漳州。来到漳州的唐朝将领陈元光,带领部下们“且战且耕”,开垦田地,还教化边民,鼓励不同民族间互相通婚。一座座开漳时的兵营、城堡和山寨建筑,便成了日后土楼的前身。
唐末和南宋时期,中原地区陷入战乱,原本为蛮荒偏远之地的闽南,却反而成为了安全的避难所。中原住民一次次大规模南迁,在东南沿海繁衍生息,后来逐渐形成了福佬民系和客家民系。
▲ 捕鱼者在隆教海边收网。
到了明清时期,海上倭寇频繁滋扰,而南迁的汉人也越来越多,挤占为数不多的生存空间,冲突不时爆发。再加上对于迁徙而来的人来说,这里的地形、气候、水文与家乡的差异十分明显。在中原地区使用多年的民宅形式,在这里已经不再适用。
▲ 下山寨子·晨炊。
漳州地区盛产坚固的花岗岩,在便于御敌和保障安全的兵营和城堡的基础上,一座座土楼建立了起来。明万历元年(1573年)《漳州府志》记载:“漳州土堡旧时尚少……嘉靖四十年以来,各处盗贼生发,民间团筑土围、土楼日众,沿海地方尤多。”
土楼最初为“五凤楼”,这是脱胎于四合院的建筑。但因为防御过于薄弱,需要进一步加固。将五凤楼的四面边墙修建到等高时,方形土楼出现了。层层夯土严丝合缝,仅留大门出入,居所的防御能力极大提高。
▲ 南靖土楼,有圆有方,隐藏在山野之间。
再后来,经典的圆楼诞生了,整面外墙毫无死角,易守难攻,进一步增强了防御能力。圆楼还更经济,比方楼少用材料就可以得到同样面积的庭院,也降低了房顶的施工难度。
土楼的建立本是为了自保,但它的居住形式之所以能够长久持续,还与土楼里居住的福佬人和客家人有关。移民路上山高路远、危险重重,当地械斗冲突又多,使漳州人特别重视宗族伦理制度。而土楼这种相对分开又需要互相信任的居住模式,也只有宗亲才可以实现。
一族聚居于一座土楼,血缘是最坚固的屏障。”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同仇敌忾,以宗族为单位与敌寇相争。
▲ 二宜楼
圆形土楼的巅峰,就是著名的“土楼之王”二宜楼。名字寓意极好,宜山宜水,宜室宜家,宜内宜外……只要是两相宜的事物,都能凑个近乎。这座大型土楼建成于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一统世界无贵贱,平分空间无大小”,每家所有的面积基本相同,利于族内的平等和团结。各家既有各自的出入口与天井,也有隐秘的门洞联通内圈走廊。这种布局既有合族而居强化向心的优势,也能保有私密和安静。
▲ 二宜楼构造拆解:1 夯土外墙 2 正门 3 外环楼梯 4 中央庭院 5 各家入口 6 各家厨房 7 各家天井 8 内通廊 9 各家祖堂 10 各家卧房 11 隐通廊 12 侧门
二宜楼防御设施非常周全,基本堵死了敌人进攻的路径。首先,外墙底层厚达2.5米,采用当地的石头迭砌,墙体深入地下,挖地道几乎不可能;其次,一到三层不设开口,外墙顶层内设有一个暗廊连通全栋,称为“隐通廊”,外敌来袭,各户皆可进入通廊防备。然后,墙上还辟有内大外小的窗洞,遇袭时还可以向下投石射击。此外,出入大门皆采用花岗石砌筑,门上有孔可以灌水,防止敌人火攻;还有平时作为下水道的暗道,紧急状况时可以掀开石板进出。
▲ 南靖裕昌楼,疏影横斜水清浅。
古老的土楼虽有种种好处,但也有不方便的地方。“怀远楼”尚有100多位居民,有人曾抱怨每晚只在睡觉的时候才上楼,因为楼上没有卫生间。而同为世界遗产的“和贵楼”只剩20余人在住,年轻人已经迁居到县城里的住房,少数老人眷恋故居,才留在了这里。
▲ 瑞安楼遗迹。
随着现代建筑发展,土楼已渐渐消失在漳州人的生活里,但值得记忆的事物不会被轻易遗忘。土楼所带来的沉稳、大气和归属感,至今仍在影响着漳州。
土地:山海亦可平
漳州的母亲河是九龙江,又名漳州河。这条江气势汹汹奔出山野,突然进入地势和缓的平原,裹挟的泥沙再也带不动,沉积下来成为肥沃的土壤。漳州平原是福建省内最大的平原,土地富饶,“扁担插下去都会发芽”。
▲ 东山岛。
唐代陈元光在闽南推行屯田制度,铸剑为犁。且战且耕,且耕且守,不断地开垦荒地,种植粮食。既保证了军队粮食自给自足,减轻百姓负担,又使战后流离失所的子民得到休养生息的场所。
宋代是漳州历史发展的关键时期。越南占城稻被引入闽南,漳州人管它叫“占粟”。它的产量远高于普通稻米,充足的粮食供应,直接促进了人口增长。宋代农耕的突破性发展,让漳州日后即使走向海洋,也保有着一抹耕读文明的底色。
▲ 东山澳角码头
祥符六年(1013年),郡守王冕浚重新组织规划了漳州的城市布局,木栏围住平民居住的外城,使城市扩张了四倍,就此开始了偏安一隅的生活。这就是现在漳州城的轮廓,如今走在漳州城里,还能看到宋朝时修建的石头城壕和所植的树木。
同位于闽南的泉州,在宋元时期已经被马可·波罗称作“世界第一大港”。漳州的港口——月港,它的自然条件并不算好,这里位于出海口,这里沙洲连绵,河道较浅,大型海舶出入时必须乘潮用几艘小船牵引,航道复杂。
▲ 龙海月港。
但在明代实行海禁政策之后,月港的不利因素,却反而让民间通航贸易发展了起来。河口沉积的沙洲,航道非常复杂,便于躲避朝廷的追捕;且一潮而至厦门湾时,有数十座无人岛可供藏身;出南太武山脚下的浯屿,就消失于茫茫外海。
隆庆元年(1567年),明朝准许月港开市。晚明依然闭关锁国,但只开放了两个小小的港口通商,且功能相反:一是广东澳门,允许夷船入港,不许华船出海;二是福建月港,只许华船出海,不许夷船入港。这是空前绝后的机遇,月港商人垄断了明帝国的海上贸易。
▲ 这个时期,西方的货币——镭(real)成了漳州的通用等价物。欧洲人对瓷器趋之若鹜,漳州的制瓷业得到镭这种货币的支持而发展飞速。
闽南出产上好的高岭土,同安汀溪珠光青瓷、德化青白瓷等瓷器因土而兴。明代后期,很多窑址已经废弃,漳州的制瓷业虽不如那些名窑历史悠久,但随着贸易兴盛,漳州窑快速仿制了大量景德镇青花瓷,这种用以对外出口的瓷器,也被称为海洋性瓷器。
▲ 藏于Rockox House的“克拉克瓷”。Rockox House是Rokoks家族的故居,现为博物馆。
最早购买这种瓷器的欧洲客户是葡萄牙人,他们控制了马六甲的黄金航线。荷兰人抵达亚洲海域时,期待能与明朝通商却失败了,还和葡萄牙人发生了冲突。巨大的利益驱使,荷兰人先后袭击了三次葡萄牙商船,每次都获得了巨量漳州生产的青花瓷,他们称之为“克拉克瓷”。
这种克拉克瓷是青花瓷,有鸟兽、山水等不同花样,花纹写意,自由而不受拘束。远销日本和欧洲,丰臣秀吉十分喜欢。
▲ 漳州程溪凤梨。
月港带来的远不止这些,番薯、烟草、辣椒……甚至改变了整个中国的作物种植和饮食结构。月港腹地广阔的冲积平原,是一片非常适合农耕的沃土。因此,飘洋过海的农作物往往没在其他港口留下姓名,而在漳州生了根并传播开来。
清朝陈珑写过一首《烟草赞》:“传自吕宋,移植漳泉”。明朝之前,中国人从没听说过烟草这种东西。直到从吕宋(今菲律宾古国名)传入漳州,在各地种植,最终传遍全国各地。
▲ 九湖荔枝。
据说由月港传入的辣椒,更是彻底改变了中国人的味蕾。八大菜系之一的川菜,若没有了辣椒,不知会失色几分。
有种说法,番薯最初是由月港传入漳州,再传遍全国的。清代王锡祺在《小方壶斋舆地丛钞》记载:“闽人多贸吕宋,其国有朱薯,被野连山,瘠土沙砾之地皆可种。……中国人截取其蔓尺许,挟小盒中以来……初种于漳郡。”
传闻月港的商人发现了红薯的好处,偷偷带了一截藤蔓,用泥沙裹挟,放在小盒中飘洋过海,到了漳州的沃土上竟然种活了。这东西不讲究土壤,生命力极强,大大改变了中国的饮食结构。
▲ 在枇杷的原产地漳州云霄,一开春,漫山的枇杷树都套上了袋子,闪着银光。
现在,漳州人更是将这种作物培育改良,在海滨上也种植出了香糯可口的蜜薯。漳浦县的六鳌半岛,日照时间长,海滨沙土又疏松通气,最利于甜味的积淀,因此这里所种植的“六鳌蜜薯”,甜度要比普通红薯高出许多;在沙地种植,薯身也非常光滑干净。微冷的天气,最适合来一只热乎乎、金灿灿,还流着糖油的烤六鳌蜜薯了。
土味,古早味?
如此丰饶的大地和物产,让漳州人无论走向何方,都保有一份留恋故土的性格。闽南人出海是传统,堪称中国最具海洋冒险精神的一批人。奇怪的是,20世纪30年代,马来西亚泉州(包括厦门)籍华人占近五分之四,漳州仅占7.21%。闽南现在有厦门,漳州和泉州三个城市,从前厦门这个城市也是不存在的。她的主要移民是泉州和漳州人,尤其以泉州为多。
▲ 龙海渔民。
从地理的角度观望,泉州五分之四的地形是山地丘陵,面朝大海,只能向海上讨生活;漳州地形多样,虽然也靠山临海,却有大面积的平原为缓冲,城市的文化性格也就更多元化。虽然曾被官府一并贬为“漳泉刁民”,但泉州更决绝,置之死地而后生;漳州背靠平原,耕读才是传统,在海洋冒险精神的一面上,相对有所保留,与她的性格一样,内敛、低调、稳健。
漳州人的宗族观念很重,在交通困难、路费昂贵的年代,很多漂泊海外的人想要回乡而不得,客死他乡。明清菲律宾处于西班牙殖民统治的时期,中国人少有天主教徒,不被允许安葬,在外的闽南人们就创建了属于自己的墓园——华侨义山。
▲ 华侨义山是菲律宾在西班牙殖民时期指定给中国人的墓地。
幸存下来的人倘若发了财,决意留在南洋,便在当地修祠堂族谱,谨记自己的来处。至今,东南亚地区仍可寻得不少漳州华侨修建的祠堂和族谱。做父母的,若是接到在外工作的儿女汇过来的大笔钞票,还会被亲戚邻居戏称为“南洋钱”。
▲ 漳州特色戏剧——掌上木偶。
移民的漳州人数量虽然相对较少,但靠着勤劳厚道的性格,也闯出了自己的天地。“点石成金”的田考早年当过煤矿工人,勤奋踏实。后来开垦荒地,竟然发现了金矿。英国人来高价收购,却不懂经营,只好邀请田考主持矿务。因为过去吃苦耐劳的矿工经历,他生意日渐兴隆,发达后也不忘接济乡亲,被称为“诏安人的免费旅馆”。
著名作家林语堂出生在漳州平和县坂仔镇,他在家乡曾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初恋,名唤橄榄,两人感情极佳。林语堂到上海求学后,他们便分开了,因为橄榄也像其他漳州人一样,不舍离开家乡和家人。
在自传体小说《赖柏英》中,橄榄化身为女主角柏英说道:“世界上还有比我们这儿更美的山谷吗?……就算你住在漳州(城里),我们也有香蕉、甘蔗、朱栾、桃子和橘子。还有各种鱼类和青菜。外国港口有的东西,我们哪一样没有呢?”
▲ 埭美村
即使后来远渡重洋,离家甚远,在坂仔镇的数十年生活,依然烙印在林语堂心头,他写《京华烟云》《苏东坡传》《吾国与吾民》,只为了写故土、写中国这片土地上的美好与真实。
林语堂说,“我能成为今天的我,就是这个原因。我把一切归功于山景”,“如果我有一些健全的观念和简朴的思想,那完全得之于闽南坂仔之秀美的山陵”。坂仔的山水养成了他不受拘束的自由天性,林语堂的作品也一样旷达乐观、不拘一格,开创了国内文坛“幽默”的风气。
林语堂的文字深受家乡风土的影响,另一位知名作家许地山也是如此。我们都学过他写的课文《落花生》,跟他的文字一样,许地山也是个憨厚可爱的人,他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生活得十分“随缘”。朋友的提议,都只答应一个“好”字;就算对陌生人,也不好意思拒绝。曾经因为太好说话,被英国的理发匠刮去了二英镑,要知道当时理发才八便士。
▲ 海洋文化交融的番仔楼。
在代表作《缀网劳蛛》中,他借女主人公尚洁之口,发表了他对人生,同时也是许多漳州人一样的看法:“我像蜘蛛,命运就是我的网,人不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反而会受到偶然的外力的影响。当蜘蛛第一次放出游丝时,不晓得会被风吹到多远,吹到什么地方,或者粘到雕梁画栋上,或者粘到断垣颓井上,便形成了自己的网。网成之后,又不知什么时候会被外力所毁坏,所以人对于自己命运的偃蹇和亨通,不必过分懊恼和欢欣,只要顺其自然,知命达观即可。等到网被破坏时,就安然地藏起来,等机会再缀一个好的。”
林语堂和许地山等文人是漳州文化性格的具象化,这里走出的人无论漂泊到哪里,根都是漳州的山海与土地,它们养育出漳州人特有的襟怀。农业发达的时代,漳州肥沃的土地是整个闽南的粮仓。在快速发展的工业时代,这点怡然自得被工业化的进程打破了。作为农业生产基地为闽南持续供应粮食,漳州拿出朴实厚道的劲儿,舍弃了一定的工业发展,确实有些失落。
▲ 漳州角美玉江村三元祖庙,信众抬着土地公踏火
漳州、泉州虽然同属闽南,文化性格差异却着实不小。泉州人嫌弃漳州人保守,不够大方,用“荔枝还没熟的时候跟你很好,荔枝熟了就不认识你了”来形容漳州人小气。漳州则认为泉州人过于大手大脚,有句古代传下来的话,说“你要是有泉州的朋友,你什么都会光光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近些年来随着经济发展,旅游和生态又逐渐为人重视,漳州的土地再次高光,依靠电商为闽南乃至全国供应优质农产品。漳州平原是福建省最大的平原,有“鱼米花果之乡”的美誉。物产的丰饶程度让人咋舌,甚至每个县,都有让人称道的风物。云霄枇杷、琯溪蜜柚、长泰芦柑、浮宫杨梅……水果滋养了漳州人。
▲ 华安梯田,漳州华安湖林乡。
现在的漳州,街头巷尾充满了好味道的铺子。人们且走且停,寻到自己熟悉的招牌便歇下脚来。夏天来一碗四果汤,最是冰凉解暑了。
上个世纪90年代初的四果汤,真的只有四种食材,绿豆、红豆、银耳和仙草,再用锉刀锉半碗冰,浇上大勺糖水,这一碗解暑的冰甜汤算是齐活了。而后,人们尽情往里头添上各种花样,水果块、阿达籽(闽南语,类似芋圆却更有韧性)、石花等,刨冰再加入蜂蜜水,新奇的多些炼乳,一口冰冰凉。
▲ 四果汤。
细数起来,四果汤里的选材也颇有讲究:薏米清热祛湿、莲子健脾补胃,中和了过于性寒的冰食。而另一些配料,白胖软糯的阿达籽,滑溜溜的石花膏,或脆或软,口感顿时丰富了起来。现在,这种搭配早不只在闽南,也已经在全国风行开来。
漳州人也吸收其他地方的美食传统。他们温文尔雅的性格更具有北方特质,这种“北方”在食物里也有所体现,比如中原移民南下带来的面食。但是漳州本地的卤面,在面食基础上还加入了许多闽南特有的的“面码”。长期以来,每逢年节婚宴,家家户户都备起卤面招待来客。
▲ 卤面和五香。
碱面做好后在开水里捞一下过水,添上一勺肉片、海鲜、鸡蛋精心熬制好的卤汤。配料几十种,油炸腊肠、炸肉、卤大肠……随自己喜好和钱包富裕程度挑选。请人吃卤面,最大方的表现就是“料随你加”。加上特制的炸蒜末会有独特的香味,醇厚而有层次。但要趁热吃,蒜末凉了就发苦了。
在漳州吃卤面,有一样配料是石码的特产,“五香”。其名五香,实为一种铜钱粗、半筷长的炸猪肉卷。选用猪腿精肉,马蹄或洋葱切丁,加入五香粉、蛋液、扁鱼末等,与适量地瓜粉、面粉拌成内馅儿,再用猪体中的网纱油为皮(豆制腐皮次之),下锅炸制,切成小段,配上番茄汁,趁热食,能咬到里头的马蹄颗粒。一条下肚,喷香爽脆,令人“吮指”回味。加在面里,整碗面顿时鲜香起来,层次丰富口感满足。
▲ 番仔楼。
吃饱了咸香的卤面,该来杯茶解解腻。在漳州,人人都泡得一手好茶。林语堂说过:“只要有一把茶壶,中国人到哪都是快乐的。”的确,漳州民间甚至有“宁可百日无肉,不可一日无茶”、“饭前饭后吃一杯,大人小孩走如飞”的民谣。客人一进门,主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烧火煮水,添换茶叶,泡茶品茗。待客也多用闽南盛产的安溪铁观音或平和的白芽奇兰等茶叶。
▲ 漳州古城。
主客围着茶桌,主人依心情或客人喜好选定茶叶,一边煮上水,一边熟练地依照工序一一展开,片刻之后,一只只小盏中已盛满玉汤,主人摆出请的姿势,说:“请吃茶!”客人各自端起,凑近深吸一口气,浓郁的茶香进入鼻腔,再细抿一口,稍作停留,再缓缓咽下,一时间,唇齿留香,口舌生津。
“呷茶配话”,是漳州人的生活习惯。三五好友,围桌而坐,天南海北地闲聊。“杯小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以茶水为依托,集思广益,传递信息。古代的漳州山岭阻隔,信息闭塞,而饮茶聊天的确是一个天然有效的信息沟通方式。一个人在茶桌上把信息传播给他的三五好友,而这三五好友又在下一次的饮茶中分别把信息传给其他人,如此递推,信息就在这样的闲聊中被传播出去。茶具一起一落,茶香一传一递,茶水一点一滴,无不饱含着漳州人浓浓的情意。
▲ 大榕树在闽南随处可见,许多地方把它称为神树,也是老人、孩子休息玩耍的地方。
现代社会的节奏越来越快,漳州却用一个独特的词来念旧——古早味。乍一听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其实就是对过去事物的追寻,那些熟悉而亲切的味道值得怀念。追忆似水年华,空气中熟悉的乡音,古老夕阳下伫立的土楼,还有,街头巷尾陪伴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神仙滋味。
有趣的是,不管是闽南厦、泉两地,还是福建省其他城市,对漳州人多有好评:憨。闽南有句话,叫:“天公疼憨仔。”“憨”没有贬义,并不是傻,而是老实规矩的代名词。能获得一致好评,说明漳州人却有个性魅力。这魅力可说是中庸,也可称作厚道。
▲ 龙海紫云岩-沈海高速位于九龙江入海口。
有人把厦门、泉州、漳州三地人的性格用《西游记》中的人物分别对应:唐玄奘是厦门,面白如玉,性情温顺,人见人爱,而且有特区的法宝;孙悟空是泉州,实力超群,敢想敢干不安分,爱折腾会折腾,经济搞得有声有色。沙悟净当然就是漳州了,一步一个脚印,沉稳内敛,敦厚朴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