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音开学季活动的第二天,我们有幸邀请到了中国科学院国家天文台的研究员苟利军老师,和我们分享「群星都是我们的世界——从宇宙认识看人类未来」。
在直播中,苟老师带我们解读了神州十二号宇航员的出舱活动,分析了中国航天技术的进步和太空站的建设阶段。
在主体的天文知识分享当中,苟老师联通古今,纵横中外,揭开了天文学的神秘面纱,让我们感受到它的博大却亲近。
他说天文学是一门「无用」的学科,而这份「无用」恰恰体现了他对天文的热爱与坚持。
在直播之后,我们和老师简单聊了聊他对于天文知识普及的观察,聊了聊他对天文学和这份事业的理解,聊了聊他对于短视频的看法与习惯。
下文为对谈实录。
天文学是一门「无用」的学科
问:您当初为什么报了天文学这个专业?中间有过动摇吗?
苟利军:动摇肯定有的,就像我讲的,天文学并不能够产生太多的经济效益,所以有些时候会有些动摇。
我最早在小时候就对天文方面非常感兴趣,所以中学的时候得知有天文系,就想报考天文系。我高中毕业第一年没有考上,第二年复读了一年,最终考上了南大天文系。后面接下来就是一段时间的读书,最终研究生的时候出国,又继续读博。
到读博结束的时候就面临着比较难的选择了,是继续从事科研研究,还是做其他的工作,当时也考虑过做一些金融方面的工作,因为在美国有很多理科背景、数理背景的人会去华尔街。
他们会去做定量的分析,其实也非常类似于科研,相当于你需要看好多论文,需要建模,模拟整个市场的变化,把科研那套方法用于整个市场经济,所以就有不少人去做类似的事。我没有找到特别好的选择时,也会做类似的工作。后来机缘巧合有了去哈佛大学读书的机会,我就再没有做这方面的事情。
问:您本心还是想一直做天文研究的?
苟利军:对,其实我自己挺喜欢这个的,所以感到比较幸运,能一直坚持做到现在。这就涉及到怎么做好一件事情,如何面对暂时的低谷,最重要的有可能是一种坚持。
问:中国专门研究天文学的老师大概有多少?
苟利军:全国2000多人。相比较欧美比较发达的国家还是少很多的,他们大概有上万。
问:您觉得这个现象有什么原因吗?
苟利军:其实天文学是一门「无用」的学科,它需要从一个非常长的时间跨度去理解,也并不能直接产生所谓的经济效益。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大家都不太喜欢选择这个学科。
另外,相比国外已经经过几百年的发展,中国在天文学领域,它的自身学科发展还是非常缓慢的,所以它也是非常小众的学科,学习它的人数也是少的。
问:天文学的「无用」,放在更长的时间维度上,您是怎样理解的呢?
苟利军:可以说,很多学科它培养的是你的思维方式,看待问题的方式和解决问题的方式。它并不一定能够帮助你挣太多的钱,但它有可能帮助你提升解决问题的能力,只是天文学解决的是星空当中的一些问题。
星空中的问题就涉及到,天地是「相通」的,中国人一向对「天」非常重视,对「天象」的观测非常勤奋,从公元前一二百年到清朝的时候,哈雷彗星回归地球每一次都在中国历史上都有记载。如果有了不好的「天象」,人们也会认为是上天对人间的惩罚。
天地的「相通」体现在,星空当中一些物理的规律跟我们生活当中碰到的问题有可能非常类似,所以经过天文学的学科训练以后,你解决生活当中的问题,有可能也能得到提升。
问:对于我们不是学习天文学的人来说,看天文学的现象和您提到的书籍之后,瞬间就会觉得生活里面的烦恼不是什么事儿,是一种朴素而幼稚的感受。
苟利军:美国有一位天文学家,叫尼尔·泰森,他说过一段和你说的非常类似的话,他说我们现在如果仅仅局限于地球之上,我们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一个小孩子把一杯牛奶打翻了,把膝盖摔伤了,他自己就觉得这是非常大的事儿,他不会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随着你的视野越来越大,这些其实都是非常小的事情。
问:所以您觉得天文学这个学科也是有它很浪漫的成分在吗?
苟利军:我觉得浪漫不一定谈得上,但会有趣,因为「万物皆可物联,万物皆可天文」。
比如虫洞,简而言之是高维空间的通道。在上世纪30年代的时候,爱因斯坦与他的学生通过解广义相对论的方程,得到了现在所知道的虫洞的结论,当时称之为「爱因斯坦-罗森桥」。
后来为什么叫虫洞呢?你可以想象一下,在通常的情况下,如果没有虫子咬的洞,一个小虫子,只能在苹果的表面活动,但是有一个虫洞之后就不太一样,你可以进入到它的虫洞,进入到另外一个维度。原来是一个表面,我们称之为一个二维平面,但是深入到内部,就相当于是高维的。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爱因斯坦-罗森桥」跟虫子钻的洞是非常相似的,就这样被命名为「虫洞」了。
从这个角度我们可以感受到,天上很多的规律与地球上很多的规律有非常多的相似性。天文学不仅仅是对于地球的重构,其实是对于整个宇宙的重构,天文学的研究就相当于通过思维方式重构一个所谓的宇宙,当你认识到这点的时候,你所做的这一切是非常非常有趣的。
地球上所接触到很多的实物或者事物背后运行的原理,都可以在宇宙当中寻找,你可以看到彼此之间的联系,透过事情现象看到深层次的运行规律。就比如,彩虹的出现,其实它是通过折射,当然也会有人说你这是不是破坏了美,就像当年英国诗人济慈在他的长诗中指责道「我们知道了彩虹的质地与纹理,她就被归入了平凡俗物的行列里」。但是掌握了物理以后,你就会觉得,原来世界上好多看似非常纷繁复杂的现象,背后都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逻辑。
问:诗里说的和您说的其实不冲突。
苟利军:不冲突,你既可以欣赏到它的美,表象的美,又可以欣赏到藏于事物之后更深层次的美,就是世界简单的美。
大家最关心「恐龙」和「外星人」
问:您之前有过在线直播分享的经验吗?直播讲课您有什么感受?
苟利军:之前也参与过挺多类似问答形式的分享,但是有些非常短,主题不会这么明确。
我挺喜欢现在这种直播互动的分享形式,只有互动才能看到大家真正感兴趣哪些。比如关于恐龙和外星人的问题,大家都经常问。我记得英国《自然》杂志的一位编辑曾经做过一个小的调查,发现几乎90%以上的小孩子对两样东西比较感兴趣,一样就是星空,另外一样就是恐龙。星空是我们藏在内心深处的小小的梦想。
有时候网友也会从一些我之前没有考虑过的视角提问,有种类似头脑风暴的感觉,大家的问题能够增加我的思索。
问:这两年您传授天文知识,以及受众对于天文学知识的认识,和之前相比有什么变化吗?
苟利军:一种变化是内容的丰富度,其次传授方式也有比较大的差别,之前可能受到传播媒体的限制,对一些比较新的知识,在追踪报道上不是那么及时。现在好像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一旦有什么新的东西,媒体都会去关注报道。
问:普通人对这件事情的认知在不断提升。
苟利军:对,肯定是不断在提升的。中国科学技术协会今年公布的数据,2020年中国公民具备科学素质的比例已经达到10.56%,比2015年提高了4.36个百分点。
近一半博士抑郁,短视频是很好的放松方式
问:您平时自己会看短视频吗?会看什么类型的?
苟利军:会看,看一些比较轻松的短视频。
问:您会刷抖音吗?
苟利军:会,我还是抖音科学顾问呢,但是很少发抖音的视频。会看一些足球的,因为我自己比较喜欢踢足球,有时候还会看些随机推荐的视频,不一定。
问:搞笑视频也会看吗?
苟利军:搞笑视频也会看,它其实是一种让人放松的方式。因为科研本身是比较累的,为了不让自己一直处于一种压力的状态,就需要通过运动,通过轻松的视频能够让自己放松一下。就像我不太喜欢看非常压抑的影片,因为本来工作很累了,需要一些有张有驰的方式去缓解。
问:您在这个方面和广大观众还是挺像的。
苟利军:科研人员也需要培养一些通俗的爱好。根据统计,科研人员尤其是那些博士生,将近一半的人有抑郁,所以他需要有一些能够让自己轻松的爱好。我觉得本质而言他还是一个人,他并不因为你做了这方面工作,就脱离了所谓的这种日常生活。
问:您如果给年轻人或者是一些天文爱好者送几句话,您会想说什么?或者有什么建议给他们吗?
苟利军:愿他们能够找到自己的兴趣和爱好,再加上自己的坚持就非常重要。
我之前在抖音上看过一个短视频,里面有一个「灭霸」阿姨,在超市里面拍蚊子,她说自己做了十几二十多年,想的就是怎么把灭蚊技术做到最好。她对于蚊子的生活习性非常了解,所以现在好像一下子特别火,很多人请教她采访她,因为蚊子的问题看似非常简单,其实真的把它除干净还是比较麻烦的。
它给我们的启示就是,当你把一件事情做到极致的时候,你不需要别人承认。这当然是一个非常小的事情,但是她已经做到了行业中最顶尖的,有时候所谓的无求或许能够让你走得更远。
问:所以您更赞成「干一行爱一行」还是「爱一行干一行」?
苟利军:两者有可能没有太大的差别,最重要的是你在做事的过程当中是不是有一定的恒心。
其实很多人不一定能够找到自己所谓「爱一行」的东西,这很难得,但就像我们说「生活之不如意十有八九」,但你需要把碰到的事情做好。因为从某个方面而言,万事皆通,你做好这一件事之后,对以后做其他事情都是有帮助的,你解决问题的能力或处理事情的角度等等,都会对你未来有帮助。
所以我觉得找到你爱好的、你喜爱的方向是非常重要的,那是最好的,即使你找不到,你去努力做,你的未来肯定不会太难。
编辑:二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