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北京海淀法院 微信公众号 责任编辑：黄海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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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标题：海法视界 | 法官孟凯锋的“执行江湖”
做执行法官6年,孟凯锋常说自己“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被执行人“抹脖子”闹自杀的；从楼上扔煤气罐儿的；腾房腾出20多只羊40多只鸡的；还有在财产申报单上写“我有钱但我恨他就是不给他”的……闭上眼睛,形形色色的“老赖”在孟凯锋脑海里如电影画面闪过,但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无论多么难缠的“老赖”,孟凯锋总有一套自己的办法“摆平”。
胸有怒火语平和
孟凯锋戴一副金边眼镜,说话语速很快,大高个子,黝黑的皮肤是这位执行法官常年奔波在外的见证。
孟凯锋调侃说,每次出现场的路上,心中总会“充满怒火”——他的确痛恨那些视法律和判决如儿戏的“老赖们”。但到了地儿,情绪便又平和了下来,声音也柔软了下来,这是一个执行法官必备的专业素养。
到执行庭之前,孟凯锋在海淀法院做了3年民事法官。审案法官坐堂问案,执行法官奔波在外。那些曾经只在判决书里出现过的地名儿,在往后的执行生涯里,他开始用脚步去丈量。
孟凯锋因一次抽调经历与执行结缘。那是一起涉众执行案件,3个月时间,他接待申请执行人300余人,没有休息日,甚至暴雨天和夜里都外出做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口干舌燥或唾沫星子飞溅的状态。3个月的摸爬滚打,孟凯锋交出了漂亮的成绩单,也让领导认定了他有成为一名优秀执行法官的潜能。
“审判是中立的,在开庭时你敢叫当事人一声大哥,就会立马有人控诉法官你可能徇私舞弊。而执行则是倾斜的,我们面对的就是一个个不肯履行判决的个人,这其实就是做群众工作,用亲和力去打动他们、纠正他们,走的是群众路线。”正是这3个月的历练,孟凯锋对审判工作和执行工作有了全新的认识:法庭是严肃的甚至有点冷冰冰的,作为审案法官,居中裁判最为重要,最讲究不偏不倚。而执行工作则是和当事人打交道,法官的亲和力、现场控制能力和社会经验的重要性就凸显了出来。抽调工作结束,孟凯锋就来到了执行局,成为一名执行法官,开始经历全新的工作方式和挑战。
高额开罚戒法盲
因某影院管理有限公司拖欠自己巨额债务,周某在海淀法院立案,申请强制执行。受理案件后,孟凯锋立即向被执行人邮递了执行通知书和财产报告令。与大多数案件情况一样,这两份法律文书发出去后就石沉大海:被执行人既不联系法院履行义务,也不向法院如实申报财产。孟凯锋通过网络查控系统冻结了被执行人名下的所有银行账户,但遗憾的是,冻结的金额与执行标的相去甚远。
一天晚上9点多,趁着空闲,孟凯锋打开了院里自行研发的审执联络平台。一条消息弹了出来,是申请人周某发来的:“位于海淀区某购物中心的某影城属于被执行人的资产,影城现在正常营业,完全有履行能力。”孟凯锋马上打开美团网,简单了解该影城的售票情况,结合影城位于活跃商圈等因素,他心里有了底——仅凭影院收入被执行人就具有履行能力。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向美团网发送了协助执行通知书,要求其提供该影城真实的票房收入情况。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影城的工作人员一点都不避讳其高额收入,坦然称影院一年票房收入高达五六千万元。听到这个消息,孟凯锋既激动又气愤,他追问道:“为什么有这么高的营业收入却不履行法院判决?”负责人轻描淡写地说,由于总公司把钱都收走了,自己账上并没有钱。
对法院判决无动于衷、视而不见,被执行人淡薄的法治意识令孟凯锋心惊。通过查询,孟凯锋还了解到,该被执行人在多起执行案件中均存在有履行能力而拒不履行的行为,均是等到执行法官找上门去才履行义务。面对这种挑战司法权威、妨碍执行进程的行为,孟凯锋结合被执行人的盈利能力、行为情节等多重因素,决定开出海淀法院史上数额最大的罚单——罚款100万元。后该公司将所有案款和罚款交到法院。
孟凯锋说,执行难,是现实。破解执行难,也是实打实的行动。决胜基本解决执行难的“最后一公里”上,不应该只有执行法官在奋力奔跑。如果能让被执行人清醒地认识到法律判决的权威性及执行工作的严肃性,天下无“赖”的日子将不会太远。
创新方法结大案
海淀法院区位特殊,辖区内有被称为“中国硅谷”的中关村高科技园区核心区,高新企业众多。因此,到该院执行局的很多案件都很有“科技特色”。孟凯锋办过最大胆、最创新的一个案子,就是通过把公司整体打包、竞价出售,用变现的财产支付近百名劳动者总额高达1500余万元的工资,这个案子,就是在业界颇为有名的“中科红旗劳动争议案”。
中科红旗公司成立于2000年,主要从事计算机信息技术领域具备国产自主知识产权的操作系统研发工作。该公司曾配合我国政府在软件标准制定、电子发展基金项目实施等多方面积极开展工作,产品广泛应用于我国关键应用领域的国产信息化建设中。2013年4月,受多方面因素影响,该公司资金链断裂,经营活动基本中止,全体员工工资停发,被迫搬离原经营场所。当年年底,遭欠薪的员工开始陆续向海淀法院申请强制执行。
95名申请人、219个案件、1500万元,孟凯锋想忘记这3个数字都难。在前往中科红旗调查取证的路上、在与同事领导商讨工作方案时、甚至晚上失眠的时候,这3个数字都会时不时蹦出来提醒他:此案件涉及工人工资给付等多案,关乎民生,十分重要。他要面临的挑战是,如何做到真正的案结事了。
资金缺口太大了,孟凯锋很焦虑。中科红旗在被申请强制执行后,已经基本停止运营,现有财产经清点查封,加起来也不超过100万元。他想到了清点公司软件著作权的方法。然而经估价,拍卖著作权的款项并不能完全填补缺口。但孟凯锋没有灰心,此时他的思路已经从“拍卖”延伸到了“变卖”,从“公司部分财产”拓宽到“整个公司”。整体出售公司的做法在国内比较罕见,这一步迈得这么大,迈好了皆大欢喜,但迈错了要怎么回头?
不过,孟凯锋绝不是一个打无准备之仗的人。在他看来,中科红旗是一个在国内外享有很高声誉的国产品牌,业界影响力大,品牌及销售渠道价值高,属于“1+1>2”的典型情形。最终,经多方协调,通过变卖的方式,中科红旗公司资产顺利变现,且确保了财产变现价值最大化——在清偿了全部工资的本息后,还剩余了一大笔款项。这种创新执行手段不仅保护了劳动者和企业双方的利益,且使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民族品牌得以延续。
强制背后有温暖
“一枝一叶总关情”,孟凯锋说,正因为执行工作带有强制性,所以才更需要执行法官的“执行温度”。
2018年初,北京市某敬老院在海淀法院立案,申请强制执行赵某将其父接出敬老院。孟凯锋了解到,赵某与该敬老院签有《养老服务协议书》,但自2015年起,赵某就“失联”了,既不缴纳费用,也不来院看望其父。赵某的父亲已经80多岁,如今敬老院面临停办和拆迁,需要赵某将其从敬老院接出,但敬老院多次寻找被执行人均无所获,只得申请强制执行。
孟凯锋推断,赵某是个生意人,突然手里拿不出钱来,很有可能是生意上出了问题,那他会不会在法院还有其他案子?他马上打开北京法院智能辅助系统进行查找,果然,好几起案子都牵涉到赵某。孟凯锋通过查阅判决书了解赵某的行踪,并最终找到了赵某。然而,此时的赵某自身尚居无定所,又如何安置其父呢?孟凯锋觉得,此案关系到一位80多岁的老人老有所养、安度晚年的问题,不能简单机械地执行该案件。随后,他带着赵某踏上了为老人寻找去处之路。最终,经过多方协调,凤凰岭下一家各项条件都不错的敬老院表示愿意接收老人。
老人有了安定的去处,孟凯锋松了一口气。得知消息的赵某流下了懊悔的泪水,他自责地说:“孟法官,你让我真正明白如何为人子女,之前我错了。感谢你所做的一切,今后我保证定期来看望老父亲”。
执行6年,快意江湖。6年里,孟凯锋办理的案件有大有小,遇到的当事人形形色色,跳脚撕封条的、“躲猫猫”玩儿失踪的、扬言要自残的、“卖惨”装可怜的……面对这些扰乱正常司法秩序的被执行人,孟凯锋关键时刻顶得住,均以霹雳手段施以严厉制裁。
生活中的孟凯锋,乐观、友善、不失幽默,身处案件压力之中,他常常以风趣化解之。他说一个优秀的执行法官在职业精神之外,还要做到三点,那就是勇敢、控场和威严,“我们常开玩笑说,遇到危险要懂得保护自己,要跑啊,但遇到危险真没人跑,肯定第一时间冲上去。执行法官就是这么一个可爱的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