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讨厌的儿子结婚了。
他也不喜欢我。因为他有一个非常宠爱的女人。但是大家都说那个女人有好事。
对了,我要嫁的那个公子是当今皇上,我也是大婚前夜才知道的。
听说丞相与诸多大臣联名上书,说我贤良淑德,有母仪天下之能。
天知道我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何德何能被这般夸赞。
我后来仔细琢磨,估计是丞相家唯一的女儿嫁人生娃了,现在想再生一个也赶不上,于是选中与他相交甚好的我父亲的幺女,就是我了。
我父亲是外姓侯,世袭祖上的,挂了个清闲的官,没有任何实权,估摸着我身份够格,还有就是父亲要想夺权也没那个能力。
于是我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嫁进宫了。
那一年我刚满十三岁。
十三岁的小姑娘好呀,好掌控。
二
经过一系列繁琐的礼仪后,我被带到凤鸾殿,皇帝陛下掀开我的珠帘后就走了。
大概又是去那个宠妃那里了。
不过也没人说什么,毕竟我才十三岁,一个二十二岁心智健全的男人,只要不是恋童癖,应该也对我下不去手。
于是我安静的过完了我在皇宫中的第一夜。
第二天后宫的妃子是要来见一见我这个皇后,虽然大家面上明摆着看不起我,但该有的规矩还是做全了。
后宫的妃子不多,统共五个,来了四个,除了宠妃柳昭仪差人来说昨夜儿伺候皇上伺候得太累,皇上就免去她来请安。
看看,我来的第一天就给我下马威,这已经宠到什么程度了。
诶,做人好难,做皇后更难。
不过,我是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皇后最重要的品德就是端庄大方,跟一个宠妃置气,太掉份了。
于是,在几个女人添油加醋的说柳昭仪坏话的时候,我默默的微笑,偶尔点点头,表示我在听。
估摸着我是个小孩,没有争宠的能力,也没掌事的魄力,念叨几句也就渐渐没声了。
看大家神色恹恹,我觉得也没必要再装,想说散了,这时,一姑娘突然说,“皇后娘娘,你看着真小,不像十三岁,倒像是十岁的小女娃。”
这句话一出,厅上瞬间安静了,有的低头假装喝茶,有的抬头看房梁,气氛很是尴尬。
我倒是觉得她,真是个实诚的好孩子,真诚的说着大实话。
看着她惶恐的眼神,我笑道,“是呀,从小长得就比别人慢了些,很是烦恼呐。”
那姑娘讪笑道,“我倒是知道一些长身体的法子,有空我与娘娘说说。”
我笑着点点头。
嗐,真实诚的小姐姐,不过我喜欢。
这姑娘叫闻朝,父亲是闻大将军。闻朝人如其名,每天都朝气蓬勃的,但我总觉得她是憨的。
她是与柳昭仪一起入的宫,因着父亲,封了婕妤,不过柳昭仪一入宫就受宠,她拢共也没见过皇上几面。
入宫后的前两年我过得风平浪静,主要也是我宫里有个悦榕嬷嬷帮我打理得紧紧有条,宫外有个树大招风的妃子替我吸仇恨,宫内别人插不进手,宫外别人也掀不起浪,所以我的小日子过得不要太好。
偶尔实在太无聊了就找闻婕妤玩。
我喜欢下棋,因为下棋耗时间,但是我棋艺不精,结果遇到一个棋艺比我差的人,我真是太爽了,每每被悦榕嬷嬷管得太烦,我就约上闻婕妤下棋,将她杀得片甲不留后,我就舒服多了。
其实,有时候我挺同情她的,因为憨憨的,所以三个妃子都看不上她,一个压根没把她放眼里,就只有我理她,还总是欺负她,诶,罪过。
三
在我十五岁那年的仲夏,南方发生了洪涝,北方却在大旱,民不聊生。
后来有人上书说,柳昭仪狐媚转世,霍乱朝纲,故天降不测,致使民不聊生,望陛下赐死柳昭仪,以息天怒。
听了这话我也只是咂舌,幸好我不受宠。
群臣苦谏,听说殿上还有人触柱死谏,终于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柳昭仪被赐死了,三尺白绫,听说死相惨怖。
我一直没出过凤鸾殿,因为我不想参和任何事。
不过,我不想参和不代表没人逼我参和。
悦榕苦口婆心的劝我,“娘娘,你今年十五岁了,该为自己以后打算了。”
我一脸懵懂,打算什么啊?我现在是皇后了,等皇上殡天我就是太后,我还需要打算什么呀我?!!当女皇吗?我只想混吃等死懂吗??
我不敢说出来,因为我知道悦榕嬷嬷不懂。
悦榕嬷嬷是我大婚前母亲塞给我的,说她做事厉害,以后在后宫她可以帮衬我很多,要我多听她的话。
于是,在我风平浪静的两年里,我过得一点都不快活。
在悦榕嬷嬷的逼迫下,我还是主动去找皇上了。
嬷嬷说,“娘娘,你是皇后,是皇上的正妻,只有也只能你生下皇上的嫡长子,你明白吗?”
我诚惶诚恐的说,明白了。
不求甚解,是皇后的另一美德。凡事不要太明白呀,只要皇上能明白就行。
傍晚时分,我推开昭明殿门,里面一片漆黑,我小心翼翼走进去,只见床边一团模糊的人影,一动不动。
我选在这个时候来是有原因的,因为陛下闹了这么久,又没吃饭,现在是最脆弱的时候,就算要对我动手,也一定没力气了。
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蹲在他跟前静静的打量着。
他发丝衣着未乱,只是静静的垂头坐着,要不是听见他的呼吸声,我都以为是尊雕塑。
话本里那些公子小姐被拆散后要死要活果然是真的。
我蹲了许久,伸了伸发麻的腿,换个姿势继续蹲。
这两年与这人见过的次数五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尬聊。
想着我宫里的小灶上还煨着的鸡汤,我小心翼翼的开口道,“皇上要不要吃碗鸡汤面。”
皇上还是一动不动。
我捶了捶发麻的腿,站起身紧赶慢赶的回宫,我的鸡汤再熬就不鲜了呀。
碍于身旁一直注视我的嬷嬷,我扯谎道,是陛下想吃,所以我不得不多做一碗鸡汤面端过去。
第二次来,他还是一样的姿势。
我将食盒打开,端出碗在他跟前晃了一圈。
他的手动了动,我赶紧将碗护在怀里,他又没动作了,我有些尴尬,又把碗伸出去,“我加了独家秘制香料,你从来都没吃过的味道,要不要尝一下。”
见他还是不动,我就在他眼皮底下掏出一个小木瓶,打开盖子,在面上撒了灰色粉末。
“呐,我下毒了,你敢不敢吃。”
过了一小会,他果然缓缓端起碗,手指颤抖的夹起面,慢慢吃起来。
黑暗中,好像有一颗晶莹的水珠落进面汤中。
四
吃了小半碗面,他什么都没说,就上床睡觉了,估计是太累了。
我看见房间一角的塌上摆着棋盘,于是让宫人点一盏灯,我就开始自己下棋。
唉,一个棋艺很差的人自己跟自己下棋实在太为难了,我抓耳挠腮,百思不解,然后放弃了。
我抬头看向床上,皇上正静静的看着我,不知道看多久了。
诶,我的形象没了。
气氛有点尬,于是我又问,“陛下,还吃面吗?”
没想到他点点头,他该是在配合我尬聊。
我叫了门外侯着的宫人进来服侍他,然后去厨房煮了一碗面,所幸,鸡汤剩些许。
我端给他的时候,他看着我问,“下毒了吗?”
我欢快的掏出我自制的胡椒粉,总算有人同我有一样的品味了。
在众人目瞪口呆下,他慢条斯理地吃起来了。
我眼角余光瞥见一旁的阿福公公都快跪了。
“你这是什么东西,呛得人眼泪都快落了。”
“这是胡椒粉,这西属国也就仅此一份,可是我从胡商那买来的,可难得了。”
“你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喜欢特别的东西。”
我们就这么尬聊了一阵,后来我实在撑不住了,就回凤鸾殿休息去了。
这个宫里,不管哪个人的离去,都不过是水过无痕,日子又归平静,只是耳旁多了悦榕嬷嬷的语重心长。
这段时间,皇上化悲愤为勤政,偶尔得闲就来我宫里坐一坐,与我下棋聊天。
说实话,我很烦他,因为下棋时,他总是毫不留情的秒杀我,都不懂让一让女孩子。
再加上嬷嬷老是让我趁机讨他欢心,我就更烦了,皇后是用来讨皇上欢心吗?不,皇后是用来做后宫的榜样,我怎么能干宠妃干的事呢?
但是嬷嬷不懂,我很惆怅,于是我决定祸水东引。
当皇上来时,我就装病让闻婕妤伺候,当皇上正在过来时,我就让闻婕妤偶遇。
功夫不负有心人,皇上开始注意闻婕妤了。
我的日子又归于平淡了,除了悦榕嬷嬷时常睥睨着我冷哼。
诶,做人好难,做皇后更难。
五
孟冬时节,天气意外的有些冷,我抱着手炉躺在摇椅上,旁边的桂圆给我唱着小曲儿,好不惬意。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红豆裹挟着一阵冷意向我跑来,“娘娘,我刚刚听说,闻婕妤怀孕了!”
我一惊手炉差点甩她脸上。
“乖乖,柳昭仪被宠幸了四年都没怀上,闻婕妤这才几个月就有啦?”
其实,我曾经一度以为皇上不行,看来是我错了。
转念一想,我惊出一身冷汗。
“走走走,咱们去恭喜下闻婕妤。”
我相信,不管我是不是最后一个知道,但我铁定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我到了的时候,闻婕妤正在喝汤,小口小口的抿着,我都快怀疑我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曾经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朋友居然变了,果然,爱情使人失去自我。
闻婕妤看到我,慢慢放下碗,接着从袖子中缓缓抽出一条帕子,拭了拭嘴角。
“打扰了,告辞,不送。”我简直没眼看了。
闻婕妤也不端着了,赶紧起身拉住我,笑得眉眼弯弯。
“皇上说喜欢我憨直的性子,可是他曾经那么喜欢柳昭仪,我也想学着几分讨他欢心。”闻朝说着有些惆怅。
“做你自己就好,听过东施效颦吗?别自讨没趣。”对着她,我没打算客气。
闻朝反驳不了,最后哼哼了几声,端起碗一饮而尽。
我又问了闻朝一些日常吃食,宫人照顾得可妥帖。
倒也没什么问题,想来这是皇上第一个孩子,他应该也是很看重的。
不过后来我想了想,还是将桂圆及几个信得过的宫女留给了闻朝。为了不让她担心,我只是说桂圆会唱曲儿还会做很多好吃的,让她好好养胎。
私底下让桂圆留意闻朝的饮食起居,务必照顾好她。
我知道这样做可能会给我带来大麻烦,可我不愿意看到闻朝出事,毕竟她是我在宫中唯一的朋友。
“娘娘,你喜欢皇上吗?”闻朝小心翼翼的问道。
难怪刚刚看她扭捏了很久,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我抬头看向窗外,天有些灰沉沉,窗外的树叶稀疏的挂在光秃秃的枝头上。
我皱着眉,仔细的想了想,“不喜欢。我是他的皇后,皇后怎么能喜欢一个人呢,皇后应该要喜欢所有人。”
闻朝有些懵懂,随后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我斜睨着她,“原来你一直对我不放心?”
闻朝急忙解释道,“不,不是。我是觉得,如果娘娘也喜欢皇上,那我一定争不过娘娘,也不想跟娘娘争。”
我哑然,这姑娘······
“那娘娘为何要入宫?”
“我要早知道我要嫁的人是皇上,我当时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推了。”我很惆怅,我以为爹娘这么疼我一定会给我安排最好的,所以我没怀疑过,只不过,原来他们觉得的最好是与我的不同。
“其实,我是求着我爹让我入宫的。”闻朝莞尔一笑,带着羞涩,那笑容像浸了蜜,很甜。“我有一次跟阿娘进宫,见了他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他。不知为何,就是心生欢喜。”
我看着她,其实,这样也很好。
“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皇上不知几时到的,我与闻朝都惊了一下,赶紧起身。
他扶着闻朝,又扭头向我示意,随后笑着对闻朝道,“不是说怀着身孕就不必行礼了。”
“阿爹说了,在宫里得守规矩的。”闻朝娇嗔道。
我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些碍事,正准备告退,突然皇上喊住我,“宝儿,朕昨儿得了个好东西准备送给你,待会儿让阿福给你送过去。”
我有点好奇,“什么好东西?”
皇上轻笑了声,“就是西域过来的胡椒。之前偶然听张寺卿提过一个胡商,朕有些好奇就唤他进宫,询问是否有带胡椒这种东西过来。巧了,他说以前有个小姑娘喜欢这种东西,所以他每回来都城都会带一些过来,只是近年来再没遇到那姑娘,带来的也都没卖出。想来那胡商就是你以前认识的。”
我一愣,随即笑道,“他是不是脸圆圆的,满脸的络腮胡子,左边眉毛断了一角。”
皇上点点头。
“那就是了,我那时候喜欢游侠列传,找他买东西就会问他一路的见闻和发生的离奇事情,他说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故事,一边暗示我买东西,所以每次都买了好些不用的,这胡椒也是那时候买的,想来在我这儿他也赚了不少,难怪还记着我。”
皇上听完笑了起来,声音很是爽朗。
闻朝托着腮帮子,愣愣的听我们说话,我看了一眼,还是起身告退了。
回到凤鸾殿,远远的就看见悦榕嬷嬷站在门外,沉着一张脸。
我有些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走上去。
“娘娘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我清了清嗓子,心虚道,“我不觉得我做错什么呀。”
“哼。”悦榕嬷嬷冷笑了一声,“娘娘为何把桂圆留在闻婕妤身边?难道娘娘不知道这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祸事?”
“嬷嬷,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喜欢闻朝,我不想她出事。”
“娘娘不想她出事,可娘娘有想过你自己吗?不出事最好,一出事,娘娘你,便会受到牵连。”我听得出嬷嬷怒极了。
我也生气,很生气也很委屈,“受牵连又怎样,在这宫里已经这样不容易了,为什么还不让自己过得坦荡些。”
“我教你的都吃狗肚子去了吗?我说过,在这宫里你只要想着好好活下去,别的等你活到最后才有资格做。”
我看着她发红的眼眶,我想如果我是她女儿,她一定毫不犹豫的甩给我一巴掌了。
但我是皇后,她不敢。她永远都活得清醒,冷静。
红豆在一旁扯了扯我的袖子,小声说,“娘娘,嬷嬷还是进屋说吧。”
悦榕嬷嬷扯了扯嘴角,“娘娘大了,奴管不了娘娘了,娘娘还是将奴送出宫吧。”说完转身走了。
我慌了。
我把桂圆留在闻朝那里就是怕悦榕嬷嬷会加害闻朝,她说过的,这宫里只能是我先生下皇长子,如果桂圆留在那里,她为了我不受牵连也不会在闻朝怀孕的时候动手。如果悦榕嬷嬷走了,是不是代表连我都放弃了,弃子根本不会有人在意呀。
于是在后来的日子里,我每天把嬷嬷当母亲贡着,讨好卖乖,顺便说服她将桂圆留在闻朝那里。
六
在我软磨硬泡下,嬷嬷总算是留住了。
但是闻朝的孩子却没留住,在她怀孕的第七个月,她因为贪嘴多吃了几颗蜜饯,蜜饯被人淋上浅浅的乌头汁,外面裹上厚厚的糖粉。
我赶过去的时候,闻朝躺在床上已经奄奄一息了,院正在为她扎针止血,可血一直止不住。
我握着她的手,一声声的唤她,她仰着头,眼神有些涣散,我知道她在等谁。
皇上赶过来的时候,我默默退出来,若不是红豆扶着我,我此刻或许瘫在地上了。
我说,“红豆,我想回去。”我想回家去。
红豆忍着泪说,“好,娘娘,我们这就回去。”
嬷嬷说的对,我终究是无能为力。
回到凤鸾殿时候,嬷嬷也是站在门外等着我,她很平静,脸上无悲无喜,她从红豆手中接过我,淡淡说道,“娘娘以后还是好自为之吧。”
我没有说话。
“娘娘别憋着,害怕了就哭出来,奴在。”
我突然觉得很累,嬷嬷把我扶上床,我枕着嬷嬷的腿就睡着了。只是梦中,我在一片漆黑中仿佛陷入流沙,挣脱不得,只能等待着流沙将我吞噬。
我被一阵喧嚣声吵醒,皇上踏着怒气而来,我知道,我命悬一线了。
这一年我十六岁。
他将我从床上拽起,我跌在地上。
他质问我,“你为什么要害阿朝?”
“我没有害她,也不会害她。”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她宫里的桂圆是你的人吧?你就是为了害她才把身边人放在阿朝身边的对吗?”
我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因为我说的他不信,我又何必再说。
“皇上,娘娘不是那样的人,请皇上相信娘娘。”嬷嬷跪在我身边不住的磕头,红豆她们不敢说话,也不住的磕头。
“阿福,传令下去,将芳华殿的所有人,统统杖毙。”他在所有人上加了重音,我知道他意有所指。
我救不了人,倒害了人。
他抽出一旁侍卫的佩剑,指着我,“甄宝儿,你不配为皇后。”
我其实不怕,但他说我不配为皇后,我觉得不服,我一直都兢兢业业的做好这个皇后。
一旁的嬷嬷慌忙上前握住他的剑。
我看见血顺着她的手腕落下。
“皇上,一切都是奴的错,是奴暗害闻婕妤,不关娘娘的事,娘娘什么都不知道,娘娘是无辜的。”
我愣住了,不可能是嬷嬷。
“嬷嬷,不是你做的就不要承认。”
嬷嬷转过身,望着我,眼中闪着泪光,很清澈,“奴,奴愧对娘娘。”
“残害皇子皇妃,来人,将这贱人拖出去凌迟处死。”
侍卫叉着嬷嬷就要将她拖出去,我拉不住她,只好扯着皇上的衣角,哭着求他,“不是的,不是的,皇上明察,这事不是嬷嬷做的。”
他蹲下来看着我,“宝儿,这事既然与你无关,是我错怪你了,但你不能为一个如此蛇蝎心肠的人求情。”
我愣住了,我脑子很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娘娘,奴走了,奴不能再伺候娘娘,娘娘要好好照顾自己。”悦榕嬷嬷扭过身喊到。
我从没想过嬷嬷会这样待我,我想追上去留住她,但是皇上抱住了我,我挣脱不掉。
她刚出了殿门,我就听见一声闷响,有侍卫转身要来报,皇上挥了挥手,他就退下了。
我止不住的颤抖,我觉得我像是个溺水的人,喘不上气来。
他拍着我的背给我顺气,“宝儿,这种蛇蝎心肠的人放在你身边我不放心,死了倒好。”
死了倒好?我突然从心底里生出莫名的恐惧,然后我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等我醒来的时候,只有红豆守在我身边,她红着眼,蜷缩在床边。
我碰了碰她,她惊了一下,才起身看我。
她还没开口,眼泪就开始掉。
我捏了捏她的脸颊,想笑她,却不知道该怎么笑。
“我一直以为嬷嬷只是丞相放在我身边教我做事,掌控我的人,没想到她却愿意为了我承担这莫须有的罪。这件事原本就不是我做的,皇上或许会治我的罪,却不会杀了我。嬷嬷这是关心则乱呀。”我抱住身子,将头埋在膝盖上,“红豆,你说有多在意一个人才会愿意为她死啊?”
红豆抽泣着说,“红豆不知道,但是红豆也愿意为娘娘死。”
我又捏了捏红豆的小脸,“不行,我不要你为我死,我要你好好活着。”
七
我的宫内换了一批人,红豆有些感慨,但也不敢说什么,日子还是得照样过,身边换了什么人我也无所谓了。
只是最近皇上听闻我夜里睡得不好,来我这又勤快了些,我有些惶恐。
看着我不安的样子,红豆很是奇怪。
于是我跟她解释,“你看啊,皇上当时对柳昭仪极其宠爱,柳昭仪的结果是怎样,惨死。皇上后来对闻朝也是很宠爱,结果也是这样。所以,皇上对谁太过宠爱,那谁就会惨死,你说他现在经常跑我这里,在外人看来是不是对我也算另眼相看。”我叹了口气,“唉,我仿佛能看到自己的未来。”
红豆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于是我决定得让皇上雨露均沾!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跟红豆的秘密谈话居然传开了,现在后宫仅有的三个妃子都对皇上避之唯恐不及,竟然意外的互相谦让。
但我居然有种成就感,我果然有母仪天下的潜质。
今天皇上又来了,我琢磨了一下,开口道,“皇上,前儿和妹妹们在御花园游玩,不觉有些冷清,近来妹妹们又接连生病,也没得伺候皇上,臣妾想了想,确实是臣妾的错,应该要为皇上充盈后宫了,皇上觉得呢?”
皇上噙着笑意看着我,我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想着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
“宝儿十六岁了是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差点从榻上蹦起来,所幸克制住冲动。
“怎么看着像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我尬笑道,“长得有些不着急。”
他轻笑了声,“想来是你太挑食了,以后朕三餐都来陪你吃,可不能让你再挑食了。身为皇后······”他顿了顿,“为天下人榜样,该以身作则,不可浪费粮食。”
我觉得我像是挖了个坑自己跳下去。
皇上果然一言九鼎,顿顿都来与我一同吃饭,饭桌上又顿顿摆着我不喜欢吃的菜,在他慈爱的目光中,我就差和着泪吃了。我的苦不堪言仿佛愉悦了他,经常看他吃完后还添了饭。
唉,当皇后好难啊。
我不知道自己对他是惧是恨还是感同身受,我们很像,都是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的,离开父母后的我们,他被推上权利最高位,可是却只能在那庙堂的泥沼中奋力挣扎,而我,何尝不是在后宫的凛冽中瑟瑟发抖。
我们也许像两只刺猬,想靠近取暖,但靠近了只会刺伤彼此。
八
这日,我在房间里作画,说实在,画画不是我的强项,额,我好像也没有强项,各种兴趣都一般般,母亲也拿我没办法,因为她当时也没想把我送进宫,只想着等我长大了来个榜下捉婿,可惜天不遂人愿。
皇上进来的时候我还沉浸在我的画中,他拿起我书桌上放着的杯子抿了一口,扇子一合,指着一处说,“卿卿这处画得不好,竹子不够挺拔。不过这人画得不错,看这背影,卿卿是在画朕吗?”
我吓了一跳,差点把笔给捏断了。
他这么喊我,是因为有一次我在看话本,被他瞧见了,我来不及收,就被他没收了,在我局促不安的想解释时,他堂而皇之的坐下看了起来,然后问我,“卿卿是民间对妻子的爱称?”
又突然问我,“你爹也是这么叫你娘的?”
我想了想,摇摇头,笑道,“我爹在被我娘关在门外的时候会喊她的小名。”
他突然来了兴致,问道,“那宝儿的小名是什么?”
我摇摇头,“许久没人喊,都不记得了。”
至此后,他开始喊我卿卿。
他走到我身后,握着我的手,帮我修正画中的竹子。
我有些不自在,扭了扭身子,想挪出他怀里。
他突然放下笔,将我圈在他怀里。
“别动。”
我定住不敢动了。
他呼吸突然又些急促,呼出的热气在我耳边,我感觉有些奇怪,他身上开始发热,隔着夏天的薄衫有些烫到我。
“我好像被人下药了。”他低着头,在我耳边说,声音有些沙哑,嘴唇擦过我的耳垂。
有些酥麻的感觉穿过我的身体,随即我反应过来,推开他,“下药?我去找太医,皇上您先撑着些。”
他有些无奈的看着我,“不是,你别找太医。”
“皇上您都被下毒了,我不找太医找死啊。”
我听他的声音都快抓狂了,“不是下毒,是那种药,宝儿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枉费我看了这么多话本,我才反应过来,他被人下了合欢散?
我们同时看向桌上的杯子,这合欢散该不是下给我的?
“皇上您先撑着,我一会儿就过来。”我没等他说话,一溜烟跑了。
我脑子飞快想着我该找谁来?突然看到红豆托着两碗冰饮子过来。
我将她拉进偏殿里。
“红豆,你可有喜欢的人?”
“娘娘说的什么话,娘娘最清楚红豆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做这种私相授受的事?”
红豆误解了我的意思,有些急。
“红豆,皇上被人下了合欢散,现在后宫人人自危,我能想到的只有我身边人最安全。红豆,你愿意去做皇上的女人吗?”
“我不愿意,娘娘。”红豆跪下拉住我的手,颤抖的说,“娘娘不是皇上的妻子吗?娘娘就不能······”
“是的,谁都可以,就我不能。”
“为什么啊娘娘?”
“闻婕妤怀了他的孩子,所以闻婕妤会死,如果我怀了他的孩子,那么会死的,可能是他了。”我有些茫然无措,终于要开始利用我了吗?
“娘娘是真的想红豆去伺候皇上吗?”我看着她眼底的坚毅,有些不忍,但还是点了点头。
“娘娘,红豆愿意。红豆愿意为了娘娘做任何事。”
我抱住红豆,“红豆,是我欠了你。”
红豆进去后,我就出了凤鸾殿,在御花园的凉亭里等着。
太阳有些大,我晒得有些迷糊了,突然看到皇上裹挟着怒气而来,我瑟缩着。
他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
“甄宝儿,你好……你很好。”最后丢下这几个字就转身走了。
我也没来得及解释,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估计皇上是被我气着了,接连好几个月都不来了。我本也乐得清净,于是暗暗调查我宫里的内鬼,那杯茶到底是谁下了药。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红豆居然怀孕了。我本想着红豆都是跟我的,赐不赐封无所谓,而且皇上在气头上,我可不敢去他跟前讨打,但是她现在怀孕了,这个名份肯定是要给的,不然红豆只能被处死。
只是,我现在有一个更大胆的想法了。
我正想着要不要找司天监来给我算下哪天适合出行找皇上谈谈这件事的时候,阿福公公过来了,急忙忙的,不像皇上要找我算帐的样子。
“公公找我何事?”我端了杯茶给他,让他喘口气再说。
“皇上不见了。”
“哈?”我不可置信。
“今早皇上在朝堂上和丞相吵了起来,朔州大旱,丞相压下奏折,直到月初朔州流寇起兵造反,打到锦州城闻将军才收到线报,呈给皇上,而丞相还在朝堂上抵死不认,说是未曾收到过任何折子,是御史失职。但是大家都知道御史是皇上的人,想来奏折是被人暗中截住的。皇上当场就发了气,可是······”阿福公公叹了口气,“您找找皇上,劝他几句,皇上不容易啊。”
我也叹了口气,找是肯定要找的,可是能不能哄的好就不确定了。
暮色四合,为了不让太多人知道皇上不见了,我只好带着几个人出来找,过了几个分岔口,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提着宫灯,有些害怕,夜晚的皇宫某些阴暗的角落清冷得让人汗毛直立,谁也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是不是曾经有人死得无声无息的。
突然听到一声响动,我吓了一跳,退后时踩到一块石块,跌了一跤。
随后我看到不远处的假山后面走出一个人影,我顿时吓得叫了起来。
那人走过来,拉住我的手,笑道,“胆子这么小还自己跑出来作甚?”
我慢慢恢复心神,怒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知道吗?”
他笑了起来,“我没想吓你,是你自己做贼心虚才会被吓到。”
我气呼呼的站起来,不想扭伤了脚,一踩下去疼得差点站不住,他伸手扶住我,“扭伤了就别走了,不然会更严重。”
我撇了撇嘴。
他在我身前蹲下,“上来,我背你。”
我微愣,还在考虑这样是不是不合规矩。
“若不上来,我就走了哦。待会儿要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你跑不掉就只能在这里哭鼻子了。”
我环顾四周,只觉得冷风森森,规矩什么的哪有命重要,我赶紧趴上去。
他轻轻托着我,我手里提着宫灯为他照路。
不知是他的背很宽厚,我竟觉得很是安全,觉得这样的夜在这皇宫中也不可怕了。
“萧昶,我想,我想就这样为你提着灯照亮前路。”
他停了下,随即又往前走,轻声回应道,“好。”
过了许久,我都快趴在他背上睡着了,他才轻声说,“我想这样一直背着你,可好?”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太困了。
九
皇上册封红豆为才人,依然留在我宫里。
我摸了摸红豆尚还平坦的小腹思揣着,“红豆,上次查出在我茶里下药的小丫头叫什么来着?”
“娘娘,叫寻春。”
“哦,晚上让她过来,我得好好问问她。”
“娘娘,这种事让我来,别脏了娘娘的手。”
我眯着眼瞧红豆一副咬牙切齿的凶狠样,有点好笑,“想什么呢,一个有身孕的人还这么凶,以后怎么教育好我的乖儿子。”我又摸了摸红豆的肚子,真神奇。
我让寻春来只是为了要递消息给丞相,我想见他,想与他做个交易。
丞相姓张,叫张济,达则兼济天下。可惜他身居高位却失了初心。
小时候见过他几面,那时候爹爹抱着我坐在腿上,对我说,糖糖来,叫张伯父。我乖巧的喊了声,然后他摸了摸我的头,笑得很是慈爱,伸手从袖子中取出一个雕成糖形状的金稞子给我。
如今再见他却不再是张伯父,而是张丞相了。
“你说想与我做什么交易?”他盯着我,眼神满是怀疑。
我又重复了一遍,“用皇位,换我的自由。”
“你的自由?你想要什么自由,做皇后不是让你随心所欲了,还需要什么自由?”他语气中带着嘲讽。
也是,像他一定觉得有了绝对的权力就能为所欲为。
“我不想呆在这宫中,我想离开这里。”我激动的抓着他的手,哭着说,“闻朝死了,悦榕嬷嬷也死了,这皇宫太可怕了,我要离开这里,我想回家。”
他垂眸看着我,想分辨我眼中的真假。
我继续哭着求他,“张伯父,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就想离开这里。可我知道,只要皇上在一日,我便是皇后,死都不可能离开这皇宫,我不要,我不要这样过下去。”
“可是你能做什么?你能为我做什么?”
“张伯父,我有筹码的。”
“哦?说来听听。”
“我有红豆,如今红豆有孕了,她生下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就是未来的皇上,不是吗?”我看着他,眼神狠戾,“既然有了未来的储君,那皇上就算成了先帝,也无所谓了不是?”
张济眯着眼瞧我,“就算如此,你怎么能保证,红豆生下的就是男婴?”
“张伯父,红豆生下的只会是男婴。”
他明白我话中的意思,笑了起来。
“记住你今天的话,可别像柳昭仪那样,以为得了皇上的独宠便可目空一切,皇上的宠爱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被自己以为的爱人亲手杀死。真是个愚蠢的女人。”
张济转身拍了拍我的肩膀,“宝儿,我也算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个少见的聪慧女子,可别被什么情爱蒙蔽,那东西才是最杀人的刀。”
我掩饰住眼底的震惊,笑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自由,只要离开这里。”
张济轻笑道,“皇上他心思极深,没了悦榕,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了。”随即叹了口气,“悦榕跟我说过,你是她遇到过最让她惊喜的丫头,但你不适合皇宫,所以不管是看着悦榕的面子上,还是多年好友的面子上,我都会让你好好的离开这皇宫。”
“闻婕妤的死,真让人怀疑啊。”张济最后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我独自一人呆在这偏僻的冷殿里,只觉得刺骨的冷。
我努力蜷缩着抱紧自己,想驱散这冷意,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怎么捂的热?
夜幕四合的时候,我才从这里走出去,我想,这样在猜忌中活着太累,倒不如遵从本心,做自己认为对的就好,这世间又有几人能活得潇洒呢?
我回去的时候,红豆提着宫灯在殿外徘徊,一看到我就急忙迎上来,然后朝屋里指了指,“皇上等你许久了,我说娘娘去散心了,不让人跟着,皇上就说他在这里等着,我们不需要去找。”
我点点头,便推门进去了。
屋内宫灯都点亮了,他一手执扇,一手执棋,正在对弈,这幅画面很美好,就像是谁家的温润公子正等待妻子归来。
他落完一子,抬头笑道,“去了哪里?怎么这么久?”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我去芳华殿了。”
他示意我靠近,抓住我的手,将我抱在怀里,淡淡说道,“芳华殿血气太重,以后不许去了。”
我乖巧的点点头,“皇上可有想过阿朝?”
他愣了愣,没有回答。
我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如果有一天,我也走了,皇上会像想念阿朝一样想念我吗?”
“你这是魔怔了吗?”他有些生气,“朕让阿福将芳华殿封了,以后谁也不许靠近那里。”说完他走了出去。
满殿的宫灯,照的殿内一片璀璨,可我依然觉得害怕啊。
过了许久,他又回来了,手里托着一碗汤,“朕让人煮了安神汤,你喝了,好好睡一觉。”
我乖巧的接过碗,一口气将它喝完。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笑意盈盈,“卿卿若是害怕,夫君可留下来陪你。”
我一下觉得精神好多了,“哎,我睡相可不好了,怕打扰到皇上休息。”
他垂下眼眸,笑道,“也是,明天要早朝,早朝实在太费心神了。”语气带着自嘲。
我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哎,我这该死的母性泛滥。
十
来年四月,红豆顺利的诞下男婴,取名忠。
这期间我不断的与丞相通信,真真假假的将皇上的行动都告诉他。
他或许还不完全信任我,但至少觉得我是真心不想呆在这皇宫中了。
而红豆诞下男婴后,他是彻底对我放心了。
朝堂之上也愈演愈烈,皇上跟丞相几近撕破脸。我知道,皇上忍不了了,而丞相也觉得已经掌握底牌,无惧皇威。
他们都在等一个契机,而我,我想,我该是最好的导火线。
如果这是一盘棋,那么他们是两个对弈的人,而我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一枚可能盘活死局或是覆灭整局的棋子。
这日,我约丞相密会。
我装出恐惧至极的模样,哭着对他说,皇上已经发现我在暗中帮你,皇上要杀了我和忠儿。
我从来不知道我竟然演技如此之好,连我自己都快把自己骗了。
我说,张伯父,我等不了了,我一刻都等不了了,求求你带我出宫吧。
我状若疯癫,跪下不住的向他磕头,口中喃喃自语。
他显然被我吓到了,看着我,眼中晦暗不明。
他慢慢安抚住我,直到将我送走,眼中依旧讳莫如深。
他在衡量,这一步,先走的人,总是失了先机,但我必须逼他走这一步。
第二天,我在御花园游玩的时候失足落水,我站着的地方被人动了手脚,水很深,我差点就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
但是却查不出谁动的手脚。
经过这次,皇上见天的围着我转,我也有意无意的拖住他,我想他们开始彼此猜疑了,但是丞相只能比皇上更慌。
暮商,丞相终于还是举兵造反了,以当今天子昏聩不仁为由逼宫禅位。
皇上也早有准备,两军于城外对阵。
我被软禁在凤鸾殿里,外面守着士兵。
红豆抱着忠儿有些惶惶无措,我安慰她说,“不管哪一方赢了,你和忠儿都不会出事的,只是以后你只能与忠儿相依为命了。”我叹了口气,“我终究,只能欠了你。”
“那娘娘会怎样呢?”红豆突然聪明了。
“我啊,会有两种结果。如果皇上赢了,我可能会在冷宫中凄惨的活着,或是悲凉的死去,如果丞相赢了,我余生只会是被人摆布的傀儡。呀,想想自己还真是可怜。”
我故作玩笑的说,没想到红豆却哭了起来,哀哀戚戚,连忠儿都被惹哭了。
我忙安慰道,“但我才不会过这两种生活,既然我无法选择以后的生活,但我可以选择一场轰轰烈烈的结局。”
“娘娘说的是什么意思?”红豆有些迷惑。
“以后你就知道啦。”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哄了哄忠儿,“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你好好照顾忠儿,记住,别出凤鸾殿。”
我起身开门,门外立刻有侍卫拦住。
我说,“我要见皇上。”
“皇上说了,若他回来,就会来见娘娘,请娘娘安心等候。”
“如果他回不来呢?”我笑着说,“你们是不是就要杀了我。”
他们面面相觑,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
“皇上对丞相只有五成胜算,我要做的是帮他,如果成了,或许兵不血刃就可以让丞相败了。你们如果不放心,就跟着我,我不会武功,你们随时都可以杀了我。大敌当前,我想你们也不愿守在这里,更想去阵前厮杀,就算马革裹尸也无惧,对吗?”
侍卫被我说动了,两个人跟着我出了宫,昔日繁华的都城如今凄凉寥落。
我上了城楼,趁两人不注意的时候爬上城墙。
他们抢上前来想拉我,我呵斥道,“你们若敢向前一步,我立刻从这里跳下去。”
他们不敢动了。
我射出鸣镝,刺耳的声音穿透四周,城外对阵的两军瞬间都看向了我。
这鸣镝也是皇上从胡商那里买来送给我的,他说这个很有趣,不曾想第一次用它却会是在这种时候。
西风猎猎,吹得我衣袂翻飞。
我缓缓从袖子中抽出罪己书,一字一句声嘶力竭的控诉丞相张济之罪和我被蒙蔽曾与丞相勾结欲谋害皇上。
“今罪人甄氏,愿以此残躯,唤丞相迷途知返。”我缓缓放下罪己书,一阵风吹过,我觉得自己就像快凋零的落叶。
“众将士,你们可看清了,谁才是你们的天,谁才是你们该护住,该为之交付性命的人。”
我笑了起来,许久许久没这么痛快了。
身后慌乱的脚步声在靠近,我回过身,冲着来人笑了笑,仰身倒下。
在以后没有我的日子里,可会有人念着我的名字时,微微心疼呢?
在后世的史书上可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章,还是只是一笔带过,甄氏皇后薨于十七岁的商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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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白首番外】
月色沉沉,星光寥寥。
忽明忽灭的火光跳动在红豆暗淡的眼眸中。
皇后薨世已有七天,红豆就守在这里,若不是面前棺椁里,娘娘安详的躺在里面,她都不敢相信娘娘真的走了。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红豆恍若未闻,还是愣愣的跪在棺椁前。
“你在这跪了几日,回去休息吧,否则身体受不了。”萧昶看着红豆,有些动容。
红豆还是没有动,只是过了许久才冷哼了一声。
“皇上还来做什么?皇上这几天忙着扫清丞相留下来的人,怎么有空过来了?”红豆冷冷的说。
这几天萧昶没踏过这里,红豆的心冷了,她想,娘娘真聪明,她从来都明白萧昶。
虽然红豆言语讽刺,但萧昶还是忍了,看着红豆单薄悲伤的背影,也不忍苛责。
“阿福,扶才人回宫去休息,让人好好照顾。”
阿福应了一声,走上前来,要扶起红豆,红豆猛甩开他的手,跌坐一旁。
红豆看着他,眼睛发红,“不要你在这里假惺惺,你以为娘娘什么都不知道吗?娘娘怕你,娘娘自始至终都怕你。”
“她,怕我?”萧昶喃喃道,“她怎么会怕我?”
“你以为娘娘为什么这样做?”红豆笑起来,“娘娘说,她是皇后啊,皇后就应该为皇上分忧。她还说,她相信,相信皇上会是明君。她做的一切都是遵从本心,也是身为皇后该做的。”
红豆突然奔溃了,这几天忍着的情绪一时间都爆发,“可是小姐······我的小姐啊,你本应该无忧无虑的活下去的,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来这宫里啊?小姐,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红豆说着,突然起身去棺椁前想将宝儿抱起。
阿福在一旁眼疾手快的将她拦下。
萧昶惊怒,“阿福,将红豆带下去,她累了,该好好休息。”
红豆挣脱不了,恨恨道,“皇上,你可有心?娘娘不喜欢这里,从来不喜欢这里,你放她走吧。”
萧昶没有回答,只是冷冷道,“红豆,你要为忠儿想一想。”
红豆嘴角翕动着,渐渐放弃挣扎,任由阿福将她带走。
夜又归寂静,只是寂静得让人有些难以忍受。
萧昶走到宝儿的棺椁前,席地而坐,慢慢说道,“我一直以为,你就算不喜欢我,也该把我当作朋友。你说过,你想为我提着灯照亮前路,原来是在哄我吗?不,你确实为我照亮前路了,可是却是用你的命。”萧昶叹了口气,“当我父皇死后,我便觉得这天下没有我可以信任的人,我只能孤身一人在这朝堂的泥沼中挣扎。丞相将柳氏送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将她捧的很高,她果然被权欲熏心,丞相控制不住她,于是又送了个你进来,你那时才十三岁,我当时不懂为什么丞相要放一个黄毛丫头在我身边,后来我知道,你身边的悦榕是他的人。我原本是想对待柳氏那样对你,可你不接受,反而有些抗拒我。我知道闻朝是你故意推给我的,为了拉拢闻将军,我便顺水推舟的宠爱闻朝,但我知道,这样也无法使保持中立的闻将军偏向我,于是我对丞相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闻朝出事,我早有预料。你是不是知道这件事了?还是因为我杀了悦榕?但是悦榕必须死,我不能让她留在你身边,我不想你变成他们希望的模样。可后来我发现,原来你什么都明白,你虽然天真,但是聪慧通透,你把一切都看的明白。曾经我是想利用你稳住丞相,丞相想让你成为我真正妻子,那我便顺他的意,可你却不愿意,当你把红豆推给我的时候,我确实很生气,为什么你对我会避之唯恐不及?但那天晚上,你说,想给我照亮前路的时候,我想,或许,你可以成为与我并肩的人。后来我发现你与丞相通信,我截留过几封信,起初我很生气,想着你之前的一切都是骗我的吗?但是看过后面的信我便知道你想做什么了。我很开心,因为你想做的和我一样,在这深宫中似乎也不那么寂寞了。只是我没想过,你最后竟然会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那天,你站在城墙上,风扬起你的衣袍,那一刻是我从未见过的艳烈,原来你长大的样子是这样好看。”
萧昶移了下身子,背靠在棺椁上,望着夜空,“我这么多天没来看你,你会不会生气?”萧昶自嘲的笑了笑,“想来也不会,你一直都不在意我。”
“我其实是害怕看你,看你躺在这棺椁中,害怕承认你真的已经离开的事实。我以为你跳下城墙是为了我,原来是为了你的大义,我的皇后啊。我看得透人心,却看不透你。”
萧昶静静靠着棺椁,看着天空渐渐泛白,他才起身走了出去。
红豆不知什么时候又跪在殿外,看到他出来,红豆伏下身,跪拜道,“请皇上允许我带着忠儿为皇后娘娘守陵。”
萧昶叹了口气,低声道,“准。”
红豆伏在地上,过了许久直到萧昶消失不见后,才缓缓道,“谢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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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一晃而过。
萧昶每年都会来与宝儿说话,后宫的事,朝堂的事。
后宫进了很多妃子,他也儿孙满堂,只是后位一直空虚。
每每他来了,红豆便躲在一边,不愿理他,只是唤忠儿来伺候。
他待忠儿很好,衣食住行样样不缺,宫里皇子有的,也会给忠儿准备一份,还会遣老师来这里教他,所以忠儿倒是喜欢这个父亲。
萧昶从皇陵出来后,便去找了红豆。
再见已是两鬓斑白,红豆瞧着萧昶脸色苍白,身体似乎不大好。
他还是成了娘娘希望的人,红豆留意过宫里,听说,他夙兴夜寐,勤勉朝政。她也见过市井,百姓安居乐业,都城比之前更繁华了。所以对他的恨也渐渐淡了。
萧昶拿过阿福手中的圣旨道,“我为忠儿选了一处封地,那地方富饶,等我也走了后,让忠儿带你去封地养老。我还为忠儿选了个姑娘,那姑娘很好,配得上忠儿。”他顿了顿,才道,“宝儿你不必再守着了,以后换我来陪她了。”
红豆接过圣旨,眼中蓄着泪道,“遵旨。”
文/梦者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