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用史上最贵的苹果手机iPhone XS Max（包括iPhone XS）自拍时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你会被自己的自拍照片给深深迷住，或者吓住。前几日，新iPhone 手机被欧美的用户集体吐槽，原因是手机的摄像头竟然自带了美颜功能，而且这个功能不能自主关闭，属于强制属性，这意味着无论你是个皮糙肉厚的老爷们还是靠脸吃饭的网络女主播，一律都会顶着一张“美图秀秀”式的磨皮亮肌闪亮登场。
苹果公司对iPhone XS和iPhone XS Max附带的美颜功能做出了官方解释，称之为并非是一种刻意的美颜，而是硬件的一种平衡降噪算法。图片来自网络
对于中国用户而言，iPhone的这个美颜功能实在来得太晚了。目前几乎所有的国产手机品牌都自带美颜自拍，可唯独iPhone迟迟没有这一功能，也正因为iPhone作为全球最大的手机品牌一直没法美颜，才导致如“美图秀秀”这样的第三方美颜APP风靡于中国市场。有趣的是，当中国人觉得iPhone手机拍出来的自己太不好看了的同时，欧美市场的用户却对iPhone强制美颜拍出来的自己太好看了而发出了一致的抵制之声。
显然，东西方在“美颜”这件事上有着决然不同的认知逻辑。
一贯坚守“真实至上”的欧美用户不明白为什么一张简单的自拍照片也需要弄假，需要吗？放到亚洲来说，真的需要，不光需要，这种尽量要让自己不像自己的自拍甚至早就形成了一个闭环的影像产业，有着从制造者到观看者再到传播者都无需多言的道德默许。
当你打开类似抖音这样的视频平台会发现，蛇精脸已经不再是中国网友讨伐的议题了，因为人人都是蛇精脸，人们早就习惯了互联网上的视频或者自拍照片就应该如此，你好意思顶着一张真实的大脸来吸粉吗？这也太不专业了。这让我想起前段时间网络大IP咪蒙开了一场答谢粉丝的演唱会，她在自己朋友圈发出来的现场照片是一袭白裙，长发飘飘，目测也就100斤上下的样子，而粉丝们拍摄的咪蒙照片则有些残酷，真实没有被PS过的咪蒙与她自己心中试图要塑造出的咪蒙，这两者之间形成了鲜明的视觉反差，有网友调侃说咪蒙应该叫迷梦才对。
咪蒙演唱会中同场景却差异巨大的对比照片。图片来自网络
不过咪蒙倒是挺淡然地回应了照片被过度PS的尴尬，想来也对，偶像本身就需要人设的，而PS和美颜都是人设的必须环节，有什么不可接受呢？你喜欢的是咪蒙这个人设，而不是真实的马凌。“真实”曾一度被认为是摄影最重要的原命题，但大众需求拓宽了“真实”的传统定义，与时俱进的互联网文化更促生出了肖像摄影的新美学，在当下这个互联网时代，谈影像的真假话题是需要点哲学思维的。
相比之下，西方人民则过于保守，思维显得有些固化。 iPhone自带美颜拍照功能算什么呢？流行于亚洲的四大邪术：泰国的变性术、韩国的整容术、日本的化妆术、中国的PS术，哪项不是对人类面孔进行着强干预。面对照片中自己的面孔背离真实太远，你不光无需产生作弊一般的羞愧感，而应该感到骄傲才对。
何雨虹的蒙娜丽莎仿妆视频上传网络后瞬间俘获60万粉丝，视频点赞高达98万，播放量更是超过3000万。图片来自网络
前不久，27岁的中国姑娘何雨虹在西方媒体引发强烈围观，素颜时候的她没什么特别，有着一个挺普通的亚洲面孔，但经过鬼斧神工的化妆术后她能秒变蒙娜丽莎，甚至能任意模仿中西方的明星，甚至还可以跨性别。视频社交网站上有太多类似的视频，前后容貌大改变让你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出现了毛病。一张脸的影像使命早就变了——从最基本的身份证明，到写真照片中的视觉愉悦，再到互联网时代的重塑与变形，距离真实容颜越远反倒越被赞许，谁在乎你真的长什么样子？大家惊叹的是你能变成什么样子。
照片早已经不能为证，为容颜真实与否促生出的焦虑纯属多余。所以，iPhone手机非常识时务地增设了美颜功能，除此之外新版手机还多了双卡双待的功能，这些“人性化”的设计显然目标明确，直指购买力惊人的中国消费者们。很多人说苹果手机被国产手机给带偏了，不，我倒觉得这是苹果公司自愿被带偏的理性行为，这种必要的妥协是市场决定的结果。
在这样一个时代，商业总能嗅到最具前瞻性的未来，你无需为此有太多的焦虑，肖像摄影的格局被时代语境拉大了，这可能并不是一件坏事。摄影一直都在用与时俱进的流变形态解释着自身，也终将会自问自答。
图片来自何雨虹的ins
图片来自何雨虹的ins
图片来自何雨虹的ins
图片来自何雨虹的ins
图片来自何雨虹的ins
——完——
本文刊发于《大众摄影》杂志2019年第1期“图像视点”专栏
袁洁
摄影老师。作者。
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摄影学院，美术学硕士，现为吞像摄影创办人。
著有《光的喜剧-有关摄影的想象》《来！这样学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