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入秋没几日,西湖边细雨淅沥一直未歇,室内开始弥漫淡淡潮气,杭州市场上浙江各地名物渐丰。临安城内,高仕围坐,饮以玉冰壶,蔬以兵坑笋,饭以余杭白,漱以兰雪茶的秋宴,开启。若说高等级杭州食如天厨仙供,似乎夸张,但在西湖国宾馆紫薇厅入席,河虾、湖蟹、江鱼、秋栗、老酒走一巡,兼有肥腊鸭、朱乳酪、风菱山薯、桂花年糕,挥麈白醉间,浙江风雅颂真味尽数展于前,一味一刻,食客击节点头,如此秋宴,真正值得专程造访。
琥珀醉蟹
糟醉手法多见于江浙,同岭南呛腌异曲同工,都以调料为引,缓慢沁入食材,提升本味。在江浙,太湖、千岛湖、天目湖、长江各个支流……只要有水的地方,都有本地招牌的糟醉菜色,湖州、苏州、宁波、杭州,不一而足。而各地居民都习惯以本地自酿的老酒、糟卤、酱油、醋与糖来制作糟醉汤底,下料比重不同,风味或咸或甜,成就出江浙大区域内各具风采的地方饮馔特色。杭州就有着一味独特醉蟹。
醉蟹在湖州、绍兴、杭州三地,有三种不同味道,外乡人不察觉,本地人一吃即明。追究起来,湖州人坚持用老恒河,绍兴人有母子酱油,而杭州师傅的后厨必备湖羊酱油与双鱼米醋。三个地方最甜是湖州,最咸是绍兴,杭州取中,甜咸鲜各具,这种特色不仅体现在醉蟹上,招牌菜色也融会贯通,吃得风味,感受风物。
阳澄湖几日前开湖,谢霆锋助阵,舟船浩荡擂鼓喧天,大公蟹王几乎半斤,蒸出来膏黄满溢,相比西湖湖蟹,知者甚少,而杭州传统醉蟹即用西湖湖蟹。如今西湖是盛景,游人如织,所产鱼虾蟹同十年二十年前比,数量与质量都存疑,但有些老习惯今日仍未消亡。每年有西湖渔业公司,在不同时节内往水中投放草鱼、河虾与蟹苗,自然生长,又依规矩在正确节气里打捞,老杭州人和师傅们闻讯,会清晨等渔船靠岸采购,杭州菜场里也有这个渔业公司的小小代售点,货色沽清即打烊。草鱼是做西湖醋鱼,而秋湖蟹就是『炒虾蟹』、『蟹粉鱼丝』与『醉蟹』的原料。
宋人南迁至临安,对于蟹最为推崇,也许是因为开封蟹产不如江浙。几百年前就有人形容临安蟹『待到河蟹与稻梁俱肥,壳如盘大,坟起。紫螯巨如拳,小脚肉出。掀其盖,膏黄堆积,如玉脂珀屑,团结不散,甘腴虽八珍不及』。醉蟹冷香,在酱酒浸泡发酵下,油乌黄脂肉晶莹汤粘稠,九月初母蟹二两上下,蟹黄还未满,西湖国宾馆师傅们动手醉蟹,头一波琥珀醉蟹九月十九上桌。
因为食品安全之规定,醉蟹、醉虾在餐馆内已绝迹,仅私宴得见。醉蟹选材下料醉法都有讲究,每年入秋往西湖国宾馆紫薇厅尝醉蟹,已是饕客间私约,毋需传播,想要自己在家制作,国宾馆师傅们菜谱奉上。
炸熘黄鱼
西湖国宾馆餐饮部经理沈军,很早就开始考虑着自家秋季新菜了。四季时令新菜是各家师傅们每年季考,最便捷的方法是看看别家出什么,拿来改改。沈军年年也有捷径,就是看看浙江地界之内的尖儿货,翻翻老菜谱,再约上同门一起拜访老师傅喝壶酒,师生情谊之间总有心得。
东海开渔,鱼皇是东海大黄鱼,宁波人雪菜烧,台州人家烧,杭州人有一道名菜『炸熘黄鱼』。90年代浙江老菜谱上第六十八道即是此菜,十几年后再更新,此菜依旧在列。另一方面,糖醋黄鱼在鲁菜中已是赫赫有名,大董师傅京派鲁菜中亦是招牌之一,杭州的这道炸熘黄鱼看似略同,而两者之间的差异,其实还是浙江、山东、北京,风土人文的差别。
大董师傅的传统『糖醋黄鱼』打波浪花刀,鱼身肉厚处入油锅卷起,翘尾立于盘中;而紫薇厅『炸熘黄鱼』打牡丹花刀,入油锅略张起,平置于盘似游姿。一收一放的姿态,北方豪爽,南方内敛立现。
北方师傅以绿豆粉调脆浆下锅,鱼皮脆酥中带软弹,而杭州师傅仅酱油、老酒略腌,完全不用盐,扑上干粉再裹一只蛋黄液即炸鱼,鱼皮酥脆中带筋骨。都是完全忠实于老菜谱的手法,前者吃着酥软,后者吃着酥脆,似乎同北方人粗中带细,南方人软中带硬,与性格有关。
炸熘是中餐镬气的展现,最精彩是两口锅同时工作。一锅炸鱼,一锅烹汁,炸酥的黄鱼浇上滚烫的芡汁,吱吱作响,热气蒸腾,一溜小跑上桌,赶紧伸筷子加蘸着热汁的脆皮鱼腩。加了荸荠白、开洋、豌豆和本地米醋、酱油的杭城『炸熘黄鱼』,松脆鲜嫩,酸甜可口。食客有兴趣,能将西湖国宾馆紫薇厅『炸熘黄鱼』同大董餐饮集团各个分店中『糖醋黄鱼』,两厢对比,感受南北风物,才是金秋饮馔的一大乐事!
春夏秋冬,西湖国宾馆紫薇厅的菜色,一点新一点旧,每季有味有韵。浙江山海江湖,藏在每个角落里的优材佳酿,在师傅们手里雕琢,组成一曲餐桌风雅风,是无论何时都值得食客们珍视的好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