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3月3日,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决一名在中国化工厂进出口公司江苏分公司担任开票员的职员犯有贪污罪,数额巨大,判处死刑,剥夺了政治权利。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4年。
两罪并罚,最终判决该犯人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犯人依法提起上诉,但他也知道生还的可能性很小,在等待二审的同时,他也等待着走向人生的终点。那段时间,他绝望的心情是与日俱增,他悔恨、他痛不欲生、他痛哭流涕,但无论他如何挣扎、如何后悔,都已经没有用了。
在痛苦和悔恨中等待死神降临的日子里,他而已默默地写好了遗书,整理好了不多的遗物,等待着那可怕一天的到来。
不过,最终的死刑复核时,他却因为一项重大的发明而被最高法改判为死刑,缓期两年执行。虽然仍然是死刑,但却逃过了被立即处死的命运,重新获得了生存的机会。
这也是新中国建国以来第一例以发明成果由死刑改判死缓的犯人,这个人是谁?他又究竟发明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使其能够将命运最终握在自己手中?
一、贪污犯仲开龙
这个被判处死刑的贪污犯名叫仲开龙,他本是一个出生贫寒的农家子弟,凭借着刻苦努力考取了大学从而跳出农门改变了命运。
然而,在花花世界的引诱和俘获下,仲开龙终究没能保持一颗纯朴之心,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腐败堕落的道路,将自己原本璀璨光明的人生完全毁灭,成为了非常令人惋惜的对象。
1966年,江苏省如皋县黄市乡的一家贫寒的农民家庭迎来了大喜的日子,一个男婴呱呱坠地,给这个贫寒却温馨的家带去了新的欢乐,尤其是他的父母格外的高兴,因为在这个小男婴出生之前,他们已经有三个女儿了。
这个小男婴就是仲开龙,作为家里的下一代唯一的男丁,父母对他的期望很大,希望他日后能够出人头地,成为鱼跃龙门的才俊。正因为如此,所以仲开龙的父母才给他取了一个十分霸气的名字“开龙”。
或许有人会说仲开龙的父母重男轻女,但在那样的年代,在农村社会里,这也是人之常情,许多人都以能够生出儿子为傲,否则就很可能在村里抬不起头。只不过,时过境迁,如今的人们早已没有了这样的封建旧思想,反而是盼望着多生女儿,个个都是“不重生男重生女”。
仲开龙虽然出生在贫寒之家,但是姐姐们对于这个弟弟十分的疼爱,从小就很照顾他,在父母的关爱和姐姐们的呵护下,仲开龙的童年也是十分温馨而快乐的。
或许正是家庭的温暖使得仲开龙养成了勤奋好学的秉性,也使得他不用特别的操心家中的事务,能够集中精力投入在学习上。从小,仲开龙就十分热爱学习,在学习上也总是能够取得优异的成绩。
看着儿子在学业上如此上进,仲开龙的父母十分的欣慰,他们常常认为自己当初给孩子取得名字真的是十分明智,周围人也羡慕他们有一个如此懂事又上进的孩子。
1984年,时年十八岁的仲开龙不负众望的考取了江苏省外贸学校,成功的跳出了农门,获得了人生进阶的阶梯。
对于那个时代的年轻人来说,要想出人头地,或许有许多出路,但无疑只有读书才是最稳妥也是最光荣的事情。仲开龙没有辜负父母和姐姐们的期望,成为了那个时代数量并不多的大学生,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大学毕业后的仲开龙被分配到中国化工进出口总公司江苏分公司,担任样宣科开票员。从一个原本的农民子弟走上了大国企干部的岗位,仲开龙并不仅仅是身份的改变,他的心态和眼界也发生了变化。
那时候的仲开龙在公司里手握着物资和财务结算的两方大印,拥有一定的职权,而在工作之后,仲开龙逐渐迷失了自我,思想出现了滑坡,产生了侥幸心理,这也给他以后走上犯罪之路埋下了隐患。
二、悔不当初,自毁前程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刚刚开始改革开放,整个社会受到的冲击还是非常大的,有些幸运儿在在时代潮流中赚得了第一桶金,腰包鼓了起来,成为了人们羡慕的大款和富豪,有些人虽然有着稳定的工作,却不甘于平凡和死工资,总是渴望着能在商海驰骋,或许也能混出一番钱程。
仲开龙刚刚工作的时候还是非常恪尽职守的,出自农村家庭的他深知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二十多年的奋斗换来的,一份好的工作更是令无数人羡慕。
每一次回家,他都能感受到父母发自内心的骄傲,在村里说话都比别人要大着嗓门儿。那种从内到外的自豪感也令他感觉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他也曾暗下决心要珍惜拥有的一切,并且努力 工作,争取更大的进步和荣誉。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进,人也是会跟随环境变化而变化。虽然开票员只是一个普通职位,但是因为当时的企业管理并不规范,仲开龙的权力还是非常大的,公司物资的进口、入库和调拨三个环节都由他来负责。
这就相当于他一人掌握了整个仓库,能够自由地调发和分配这些货物,手中有了一定的权力。
正是因为他的这点权力,引起了一些不怀好意之人的觊觎,他的一个同学就找上了门来。
在同学的盛情邀请之下,仲开龙接受了他的吃喝请求。饭桌上,这名同学将自己的哥哥介绍给了仲开龙,并说他是做生意的,希望能够得到老同学的照顾。
饭桌上,仲开龙的同学和哥哥一个劲儿的吹捧着他,甚至将他说成了是手握重权的科长、部长,在满桌佳肴下,在旁人的阿谀奉承下,多喝了几杯仲开龙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初心,忘记了自己作为一名国企职工应该遵守的纪律,显得十分飘飘然。
对于仲开龙来说,这实际上是一场鸿门宴,也是一场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魔鬼之宴”。
之所以仲开龙的同学会邀请他赴宴,是有着不可告人目的的。原来,这名同学知道仲开龙如今混得不错,在同哥哥的一次交谈中提起了这个有一定权力的老同学。作为一名商人,他的哥哥十分敏锐,认为仲开龙或许在某天没准就能够帮助到他。
不久之后,这个同学的哥哥急需一批进口物资,他通过调查知道了仲开龙手上正好有这种货,这简直就是有如神助。
在哥哥的示意下,仲开龙的同学最终三番五次的拉拢和利诱仲开龙,使他迈出了腐败的第一步,将这批物资批给了同学的哥哥。
在老同学的吹捧下,年轻的仲开龙逐渐失去当初的理想和志向,开始变得浑浊,将所谓的“哥们儿义气”看的很重,生怕别人说他是有点小权就瞧不起人的人。
事成之后,仲开龙也毫无意外的收到了一笔巨额的感谢费,这笔钱几乎是他当时近一年的工资了。仅仅是稍微松下闸门就能获得一年的工资,仲开龙迷惑了,也十分诧异,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但是,仲开龙反思这个世界却从来不反思自己,没有问过他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在金钱上犯迷糊,成为金钱的奴隶,以至于最终被这些赃款所吞噬。
起初做下这件事的时候,仲开龙还是非常担心的,生怕东窗事发被人发现。但是,因为当时企业的管理并不严格,仲开龙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如果一个人犯了错能够获得巨大的利益却不会受到任何的惩罚,那么他是不会收手的。
欲望的闸门一旦开启就再难合上,仲开龙的心理防线被击穿,从此走上了一条万劫不复之路。
在1987年10月到1990年5月短短的三年时间里,仲开龙以向其他分公司供货的名义,私开了物资调拨单,先后十次将公司存放的货品直接或者经过他人转手卖给第三方,获得了多达九十万的赃款。
同时,仲开龙还私吞汇票,收受贿赂,加上之前的赃款一共获利多达一百多万。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一百来万是什么概念?恐怕常人难以想象。要知道那时候的万元户都是让人十分羡慕的了,而工人工资更是少得可怜,甚至只有区区百来元。
但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仲开龙最终还是被抓捕并被判处死刑。在牢里的仲开龙十分后悔,毕竟那时候的他才二十四五岁,大好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了,这是他最难以接受的。
三、一线生机
被捕后的仲开龙是真的后悔,虽然他短时间内积累了大量的不义之财,可他又能真正享用多少呢?担惊受怕一场,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何况他还这么的年轻,十分的不值得。
在等待二审的日子,仲开龙回想起父母当年对自己的期望,又想起姐姐们取出省下来的五千元钱帮她还赃款,想起了从前的很多点点滴滴,难以入眠。他也常常在想,在生母的最后一段时间,他还能为自己做点什么吗?
1992年8月的一天,仲开龙被调到了另外的一处牢房,在这个2号牢房里,刚好有一箱其他犯人走时留下的杂志,本就酷爱读书的仲开龙为了打发苦闷烦躁的时候将其奉为至宝,一有时间就翻阅这些杂志。
杂志上的一则报道引起了他的关注,原来该报道讲述了上海的一名女学生发明汉字码的故事,这是一种比起拼音法更加先进的新型汉字输入法。这则消息让仲开龙充满了兴趣,他也萌生了自己开发一套汉字编码系统的念头。
得知了仲开龙的想法后,看守所本着稳定未处决死刑犯的情绪以及鼓励未决犯在关押期间多做一些利于社会的之事的原则,十分的支持他的想法,还给他在囚室里提供了一处地方,摆上了桌椅供他写字之用。
有了奋斗的方向和思路,又有狱警的支持,仲开龙的干劲十足,每天都过得十分充实。虽然他没有从事过计算机工作,也缺乏相关的知识,但是他十分的勤勉,借来了各种有用的书籍来苦心研读。
不仅如此,仲开龙还十分善于向他人学习,一同被关押的犯人中,只要稍微懂一点电脑的都会被他缠住来问个不停,看着他求知欲如此浓厚,狱警和狱友们都被他的这种精神所感动。
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摸索,仲开龙在1992年10月完成了多达几万字的初稿,并且在经过深思熟虑后,将其命名为《全息中文码》。
在编码的说明中,仲开龙还这样写道:“我认为在进行汉字编码时,常用的七千多个汉字已经够用了,能够满足基本的需要。但是在工作、学习和生活中,人们遇到的往往又只是三四千字就够用”
“因此,常用的汉子应该以较少的敲击键盘来输入,随着信息化的不断推广,家用电脑也会越来越普及,这就需要作为汉字的输入法必须简单且容易学会和掌握。就像是家用电器的说明书,站着就能掌握”。
对于这份初稿,仲开龙格外的珍视,他还进行了多次的修改,最终才写就了多达141页的《全息中文码》以及41页的说明。
仲开龙曾经十分感慨的对狱友说道:“看守所是我的再生地,没有狱警们的帮助和鼓励,我是不会有今天的”。
但是,就在仲开龙完成了初稿后不久,1992年的12月11日,他等来了二审维持原判的刑事裁定,这份裁定也将依法送往最高法进行核准。
这个结果对于仲开龙的打击是巨大的,一时间,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信心和念头,只能等待最高法的最终裁决,他的生命似乎进入了倒计时。
在这最艰难的时候,看守所的狱警干部们再一次的鼓励他,开导他,对他伸出了援助之手,帮助他度过最难熬的时候,甚至还举例了许多最高法改判的例子,鼓励他要鉴定信心,不要放弃,要珍惜任何一次能够获得生机的机会。
为了更好的鼓励仲开龙,狱警们甚至还允许他的家属向狱中给他送有关计算机的书籍资料,帮助他进行研究和发明。
应该说,仲开龙能够最终取得成就离不开这些热心的狱警们的帮助,他也最终振作起来,重新投入到热爱的事业中去。
四、发明成功,终得回馈
俗话说,“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仲开龙虽然受到了二审结果的影响,但是在狱警的耐心教育下,在狱友们的关怀和帮助下,也在家人的殷切希望和期待下重新收拾了心情,再一次的投入到他的发明创造中去。
在仲开龙认为的最后的日子里,他抛开了一切私心杂念,全神贯注的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对初稿的审定和修改中。
发明创造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许多当初的想法可能会过于天真和想当然,当仲开龙真正静下心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初稿还是有不少错误的,只是当时因为过于热情和激动,一些明显的错误也没有看出来。
为此,他决心要真正发明出一套最科学也最方便的编码,好最后为社会做点什么。
1993年起,仲开龙就投入到了读初稿的全面修改中,对于他来说,时间可能真的不多了,他是真正在与时间赛跑的人,他最大的心愿也是希望能够在被处于死刑之前完成最后的修订,真正打造出一套在当时行之有效的编码来。
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仲开龙自此之后再也没有踏进看守所里为犯人在周末适当休闲时提供的娱乐室一步,每天都是全神贯注的在自己的工作台抄写、阅读和整理修正,忙起来的时候甚至连狱友帮忙打的饭菜都来不及吃,真正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仲开龙的这种刻苦和专注也使得那些看守的狱警分外感动,他们有人在外出时时常也会主动的前往书店或者图书馆帮助他去搜集有关汉字输入法的最新消息和前沿信息,帮助仲开龙及时掌握行业动向和拓展思路。
时间流逝的很快,到了1993年6月的时候,与他同牢房的一位犯人被处决,而此人也是因为贪污被判死刑的,只是此人贪污的钱财总共才二十七万元。
这件事情对仲开龙的触动很大,他的心中半是惶恐半是不安,一边对可能面临的死刑处决感到恐惧一边又对自己还没有彻底完成的文稿感到担心,他担心自己死后也没能做完这些工作。
于是,仲开龙加大了研究的力度,也加快了节奏,也想出了一些切实可行的办法来提高效率。
当时的各种编码一般都取的是九位以上的长码,但是仲开龙不一样,他只取三位编码,将许多常见的词汇或者短语都分进了全息中文码。
在文稿最后修改订单时间里,仲开龙甚至还找到了两个徒弟,以验证这套全息编码的实用性。他将这套系统教给了两个初中毕业的少年犯,教会他们如何的使用编码,令他惊喜的是,仅仅只用了帮小时,两人就能够将报纸上的汉子用全息编码密密麻麻的标注出来。
这个成功使得仲开龙的信心大增,他预感到自己的方向是正确的,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最终,仲开龙在1993年8月之前完成了终稿,大功告成之后的仲开龙长呼一口气,他对于自己的命运已经不再关心,就像是完成了临死前最大的一个心愿,此时的仲开龙已经没有遗憾了。
1993年8月,仲开龙的研究成果被看守所马不停蹄地送往了位于北京的最高法,看守所目睹了仲开龙的一切表现,对他也是由衷的佩服,一点也不想耽误这能够决定仲开龙生死命运的大制作。
此时的最高法已经核准了关于仲开龙的案情,认为两次审讯和判决都证据确凿、事实清楚也定罪准确,对于这样的判决是承认的,这就像是要在仲开龙的死亡笔记上签下了最后的字。
但是,这两部被地方看守所送上来的文稿引起了最高法的关注,他们请来了专家进行鉴定,最终专家们一致认为这一套全息码十分的有效,也很便捷,拥有巨大的价值。
专家们的鉴定也使得最高法按下了对仲开龙的最终裁定,他们现在要搞清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这套编码是不是由死刑犯仲开龙自己发明成功的。为此,调查人员特意前往看守所进行明察暗访,询问了有关领导和犯人。
最终,最高法的调查人员确认了《全息中文码》就是由仲开龙一个人独立完成的,也是在被关进监狱后下定决心、废寝忘食的完成。
这一番调查彻底的改变了仲开龙的命运,最高法最终对仲开龙的做出了最后的裁决。
1994年1月15日,一封盖着最高法大印的判决书被送到了仲开龙的手中,看着里面的内容,仲开龙不禁嚎啕大哭,这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并不是人人都能感受的。
“……经鉴定,其编码具有发明价值,且归案后能够坦白交代全部罪行,有悔罪表现,尚不属判处死刑必须立即执行的。依法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仲开龙最终依靠自己改变了命运,他也成为了新中国建国以来第一个在关押期间因为重大发明而没有被执行死刑的死刑犯,意义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