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洪光玉
没有转基因食品全球食用22年的事故
数万年来,人类一直在驯化和改良农作物。
花红柳绿,基因决定性状,每次新作物品种的出现,本质都是基因的改变。杂交育种一次要改变成百上千个基因,而转基因育种不过是精准地识别和利用优良基因,大大提高育种效率,也扩充了农业育种的资源库,这些优势最终让转基因作物具有增产、保护环境、改善食品营养和安全的好处。基因工程并不算“新生事物”,早在1972年,科学家做出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例基因工程,比手机的诞生还早一年。此后,转基因技术于1982年应用于医药领域,1989年开始应用于食品工业领域。目前广泛使用的人胰岛素、重组疫苗、抗生素、啤酒酵母、食品酶制剂都使用了转基因技术。所以说,转基因农业是生命科学取得重要进展后自然出现的,并不是少数科学家异想天开捣鼓出来的。
自1996年转基因作物商业化种植,过去22年来,全球共有67个国家和地区应用了转基因作物,累计种植23亿公顷,目前有玉米、大豆、油菜、土豆、茄子、苹果等十多种转基因作物商业化应用,全球有几十亿人消费转基因食品。但在中国,目前可供食用的转基因产品仅有番木瓜,以及进口大豆、玉米、油菜榨的油,民间流传的紫薯、圣女果、彩椒等均不是转基因品种。
阿根廷的转基因棉花田
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转基因种植和消费国,92%的玉米、94%的大豆都是转基因品种,2016年美国玉米总产量为3.85亿吨,其中有75%的玉米在国内消费,大豆总产量为1.17亿吨、其中42%在国内消费。社会上流传的“美国人不吃转基因食品,都给中国人吃了”完全不符合事实。此外,2016年,欧盟进口转基因农产品约1200万吨,日本进口转基因产品1900多万吨。
世界卫生组织在官方文件中明确表示,目前没有发生过一起因食用转基因食品出现的安全问题。此外,转基因作物的饲料广泛应用于全球养殖业,养殖育种用的猪、牛已经食用转基因饲料几十代,也未发现安全问题。
当然,我们必须尊重公民选择食物的权利,任何人都可以选择不吃转基因食品,同理,任何人都有选择吃转基因食品的权利,农民也应有种植通过安全评价的作物的权利。
目前,中国对转基因食品实行定性、强制标识制度,即不管食品中的转基因成分占多少,只要有就需要标识,而欧盟、日本、韩国等都是“定量标识”,即要达到一定含量才标识;而美国、加拿大、阿根廷实行的是自愿标识,即标不标随意;美国于2016年通过新的法案,自今年7月29号起实行强制信息披露制度,即厂家可选择在包装上提供文字、符号或需要手机扫描的QR码的方式来标识。
科学界对转基因安全性有共识
确实有一些专家发表过反对转基因的安全性的观点,但这些专家均不是分子生物学甚至是生物科学领域的专家,相反,与转基因安全性最密切相关的分子生物学领域的主流科学家对其安全性是有共识的。
和普通人的“争论”不同,科学家如果对一个问题有不同观点,并不是通过“打嘴仗”或者接受媒体采访的方式来表达,而只能通过做实验、发表论文的方式来体现。然而,目前全球还没有一篇获得学术界认可的文章证明了转基因存在安全问题。
经过多年的跟踪研究,欧盟委员会根据500多个独立科学团体历时25年开展的130多个科研项目,得出结论 “生物技术,特别是转基因技术,并不比传统育种技术更有风险”。美国国家科学院、工程院和医学院分析30年来900项基因工程技术研究资料,2016年发布报告认为目前商业种植的转基因作物与传统方法培育的作物在安全性上没有差异。
2016年起,全球130多位获诺贝尔奖科学家签署公开信支持转基因技术(其中包括多位生物学领域鼻祖、泰斗级人物),呼吁尊重关于转基因安全性的科学判断和科学结论。
2018年6月,欧盟公布了耗资1500万欧元的三项最新转基因实验结果——其中包括大鼠的两年喂养试验,均没有发现转基因食品存在潜在风险,更没有发现其有慢性毒性和致癌性相关的毒理学效应。
中国迄今对转基因食品进行过190多项实验评估,也没有发现任何安全问题。
转基因有系统的食用和环境安全评价
农业转基因技术跟其他科学技术一样,本身都是中性的,关键在于如何使用。正因为如此,全球各主要国家都对转基因进行安全评价,但这不是说转基因技术一定有危害,而是把风险提前排除掉。
早在2003年,国际食品法典委员会(CAC)就制定通过了一系列转基因生物安全评价标准,并为各国所参照。在CAC指南的基础上,结合中国的实践,我们已经建立了一套完善的转基因安全评价体系。目前,转基因安全评价的内容包括营养学评价、毒理学评价、过敏性评价以及非期望效应的评价等。
事实证明,通过科学的评价方法,可以在实验室研发和审评阶段就排除各种安全风险。例如1994年,先锋公司曾想在大豆中转入巴西坚果的一种基因,但发现原来对巴西坚果过敏的人群也会对该大豆过敏,及时终止相关产品的研发。转基因食品面市20多年也没有发现任何不良效应,充分说明现有的安全评价体系是可靠的。
很多人也担心转基因对“自然生态”造成影响。其中的一个误区是,农业的实质就是单一密集种植,是一种人工生态,它天然地“违反自然”,真正的自然生态是上万年前人类采野果子的那片丛林。农作物本身也不是自然生态中的一员,没有人类的呵护,任何农作物丢到“自然生态”中去都会死翘翘,它们没有存活下来的能力。
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在于,自然界本来就存在基因漂移,生物的进化离不到基因漂移,这并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转基因作物本质上和杂交、传统作物是一样的,但从来没有人担心杂交和传统作物会污染野生作物——事实上这种情况也没有发生。须知,全球的转基因作物每年以亿公顷计种了20多年,也没有发现什么改变生态环境的问题。
人类要减少农业这种人工生态对自然的影响,应该是体现在少开垦森林,少使用农药化肥,但奇怪的是,转基因在提高产量(间接减少土地开垦)、减少农药使用、降低碳排放量上的贡献很多人却视而不见。
转基因在原理上就是安全可控的
转基因的安全性是有“多重防护”的,不仅后续的检测能证明它安全,更重要的是,它在科学原理上是安全可控的。
转基因技术确实涉及到复杂的操作步骤,转基因之“难”,难在找到稳定有效的功能基因,然后通过合适的方法让基因在目标作物中“落地生根”,以及在转入基因后从大量材质中筛选出表达效果更好的植株。有时候这需要运气和眼光,有时候需要大量的重复劳动。
转基因育种的本质,是科学家在了解一个或几个基因的功能后,将其转入目标作物,让目标作物产生农业上需要的性状,这个过程是可预期、可控制的。转基因育种确实有独特优势,但不是变魔法,科学家无法通过转基因技术让鸡长出四个翅膀六条腿,也不能让鱼到陆地上生活,因为这不是几个基因就能决定的。
以目前应用最广泛的“抗虫基因”为例,它来自于一种叫做苏云金芽孢杆菌(简称BT)的细菌,实际上,70多年来,BT一直作为安全的生物杀虫剂在应用在有机农业上。因为人和虫子的消化系统不一样,所以抗虫基因只对特定虫子有效,对人类、畜禽甚至其它昆虫都无害。这就像狗不能吃巧克力(无法代谢其中的可可碱),但人可以吃巧克力。
从食物消化的原理来说,无论转的是什么基因,转入的基因来自于哪种生物,基因的产物都是蛋白质,而蛋白质都是可以被人体消化吸收的(致敏性蛋白会在研发或评价阶段排除掉),人体根本不会识别这种食物有什么基因,都“一视同仁”当作营养物质处理。
打个比方,食品中的各种基因像白纸上印着的各种文字,这些文字确实是很重要的信息,但人的消化系统就像一架“碎纸机”,任何纸进去后都可以被绞碎,纸上印着什么字对其毫无影响,更不会因为印的字而损坏碎纸机。
基因被分解掉了,既不会整合到人的基因里,更不会在人体中“累积”,所以,不存在“吃二代三代再看”的问题。事实上,自然界中的生物基因成千上万,各有不同,白菜、萝卜、猪、牛都有基因,但人类从来不会担心被它们“转基因”。
根据对舆论的溯源,“转基因食品可能影响生育”是一种在中国才有的谣言,是某些人利用中国传统文化中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念,在2004年后炮制出来的,它就好像非洲流传的“转基因可导致艾滋病”的谣言一样荒谬。
转基因只是人类文明中“微小的进步”
对于普通公众来说,详细地了解转基因技术的原理是有一定困难的,本来也不是公众必须的。但问题在于,一方面中国的舆论场在2004年后就被某些极端人士有意地散布了诸多谣言(包括误导和操纵媒体),很多被迫卷入其中。
这些谣言甚至影响到了高层决策人士,并导致了中国的转基因产业化搁置,而转基因未能商业化,又导致了民众看不到转基因在增强农业竞争力、降低生活成本、保护环境、改善食品营养和安全等方面的好处,更觉得转基因可有可无,从而形成了恶性循环。
对于个人,除了多比对不同来源的信息,更要放弃那种“科学家没我聪明,我还科学家更有道德”的自我感觉。一个不能否认的事实是,科学家个人可能会有道德问题,但作为一个群体,他们的道德水平不仅不低于普通人群,还有极大的可能高于普通人群。另外,转基因植物面世的30多年来,全世界有数以万计的科学家在思考、研究这方面的问题,他们以此为生,不存在有什么问题是普通人想到了而他们没有想到的。
诚然,我们应该“敬畏自然”,也要承认科技是不完美的。放眼人类的科学史,转基因技术只是人类文明中的“微小的进步”,这点微小的进步,远远称不上冒犯自然。转基因技术并非无所不能,也不应该被妖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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