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夏初,旅日朋友李海天请大千为他在日本横滨新建的高级观光旅社画一巨幅。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大千为了表达对祖国山河的热爱和眷恋,决定画庐山。然而,走遍祖国名山胜水的大干,却从未去过匡庐。没有感性的东西,怎么能上升为艺术的理性?何况这是一幅36尺长、6尺宽的巨画。对于八十有三、疾病缠身的大千,体力状况也不允许他完成如此巨作。但是大干要凭他几十年游历祖国山川的心得,决定要绘出胸中的庐山,同时也要和自己的生命作一次较量。他请朋友们为他搜集有关庐山的资料,自己也找来一些有关书籍阅读,并且有意识地和一些去过庐山的人交谈,来寻找对庐山的感觉。这样,经过一个阶段的酝酿,庐山的面目渐渐地在大千的心中鲜活了起来。“形成于未画之先。”大千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庐山图》局部
1981年7月7日,大千的巨构《庐山图》开笔。开笔典礼十分隆重,大千身着团花长袍,头戴东坡帽,脚蹬青缎鞋.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张群、张学良夫妇、王新衡夫妇、王一方夫妇、沈苇窗、黄天才等宾客齐聚摩耶精舍,表示祝贺并观礼。画室的场面十分壮观,一块高1.80米,长10米的整绢铺在巨大的画案上。此前,大千把原来的画室进行了改造,打通了隔壁的小屋,移走了原来的家具,将画室内的两根木柱锯掉,专门制作了一张特大画案放在画室,前后耗资新台币数十万元。
《庐山图》局部
作大画的工具、材料全部摆列整齐。大笔、排笔、大碗、大盆……只等主人尽兴挥洒。大千由夫人任助手,陪侍登场,先将画布全部打湿之后,大千拿起一支有如拖把的大笔,站到一只矮脚凳上,把笔头往墨盆里一挠一滚,然后双手拾起大笔往画布上大拖大拉。之后,大千把长袍袖口一卷,拿起一只盛满青绿颜料的瓷钵,在绢布的一另一部分小心翼翼地连泼带洒,接着又拿起排笔,一面引导青绿颜料的流浸,一面又把排笔沾上颜料点点染染。忙了几个钟头,只是一个开头,还看不出画的眉目。在场的人无不感到,要完成这样的巨制,需要付出艰巨的劳动。
《庐山图》是大千平生创作时间最长的作品。创作期间,他数次在画室里晕倒,并被送到医院急救,而每次都化险为夷。在平日里,他每画一阵,就得口含一粒心脏病特效药。这一旷世巨构,就是大千在“拼老命”的状况下,前后费时一年半完成的,他终于使气势雄伟、浩瀚万千的庐山真面目跃然纸上。在这幅画中,大千以泼墨拨彩法写出的逶迤山势,云务横锁,古木森森的庐山真面目。
大千晚年,尤其是在台湾时期的画风,是以粗笔写意为主,工笔则几乎绝迹不画了。因此在风格上,早年的俊秀、中年的精工,都在晚年转向趋于朴茂、沉郁和老苍,甚至于拙重。大千在台北赶画《庐山图》之际,已是人画俱老,风格直趋简朴,青壮年时期的精工设色用笔已不再。台北时期由于整体环境使然,不能像巴西时期一样静下来从事精心创作。
大千还是竭尽全力画了最后一幅《庐山图》的巨构。虽然因为体力不支,未能作出他最称心的表现,但是整体结构气势浩然的《庐山图》,还是不负所望地为张大千的传奇,画下最令人赞歎的精彩句点。 《庐山图》还没有完全竣笔,台北历史博物馆就已定好展出日期,大千只好送付托裱,如期展出,准备等到展览后再行修改润饰。然而,老人没有想到,这幅寄托了他深厚的故国之思的《庐山图》,竟是他最后的一幅绝笔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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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开画幅,气势雄伟,摄人心魄:下部古木森然,郁郁葱葱,上部峰岭叠嶂,逶迤起伏,变幻无常。山中屋宇、楼阁、小桥、茅亭星罗棋布,若隐若现,正中则是一瀑飞泻,紫烟缭绕,左上角浩浩淼淼,似见彼岸,应该是长江吧。虽说用的是大千晚年独创的泼墨泼彩法,但与常见的不尽相同。画面上群山丛树还是实笔多,勾勒精到、皴擦厚实、点染凝重,与泼墨泼彩形成的云雾虚幻相映衬,更显得苍苍莽莽,瑰丽绚烂。大千在画上自题诗云:“从君侧看与横看,叠壑层峦杳霭间。仿佛坡仙开笑口,汝真胸次有庐山。远公已过无莲社,陶令肩舆去不还。待洗瘴烟横雾尽,过溪高坐峨嵋山。”这也就解开了何以大千一生没有去过庐山,却将庐山选作可能成为自己绝笔的题材,原来庐山之美,早在大千胸中酝酿,聚天地之精华,集江山之瑰丽,这就是画家意中的庐山,也即画家心中的祖国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