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孙菊英语/绘画
我对土司的认识,最初源于阿莱老师的《尘埃落定》,小说中有句话“牛毛比铁屑多”,让我永远记得土司这个元朝初期的官职。
它专指“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统其兵、世袭其职、世治其所、世入其流、世受其封”的土官。可就是这样的土官,与土土的我结缘。秋日周末,我和文友们来到了俗有“中国西部小故宫”的永登县连城镇鲁土司衙门。就在与之相遇的那一刹那,内心的波澜让我不可遏制的慨叹这一方建筑的原汁原味,揣摩这一方原汁原味里的历史过往。鲁土司衙门的大门静静地矗立在永登县连城村的中心街道旁边,庞大而突兀,虽经风雨,依旧安稳。只因它见证了无数人间悲欢,笑看了无数兵燹狼烟。看着被红色护栏保护起来的木质大门,斑驳的厚重偶尔从木头的风蚀中探头探脑。五百六十多年的风云突变中,它经历了什么,我的猜测沉甸甸的呼之欲出。迈进高耸古朴的大门,看着里进外伸的土司衙门大院,慢慢咀嚼,在升华中感知土司文化的前世今生。
原来,中国历史上所推行的土司制度,有利于加强中央王朝对边疆民族地区的统治和社会的稳定,促进国家统一和领土完整;有利于推动边疆各民族与中原政治、经济、文化诸方面的交流;有利于边疆经济的发展和文化的提升,促进了个民族的融合,对形成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鲁土司亦然。
鲁土司家谱陈列,朴素大方。从始祖脱欢到十九世鲁承基,一共二十一位土司。五百六十二年的风云,足以雕刻一个家族在地方史册中的清晰足迹,也足以让所属子民的口口相传弥漫在连城这个西北小镇的上空,形成风,形成雨,形成春花烂漫和夏日骄阳,形成秋草荒芜和冬雪纷飞。据鲁土司谱牒记载:“始祖脱欢,蒙古族,是成吉思汗第六子阔烈坚的玄孙。明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明军逼近京畿,大势已去的元顺帝仓皇北逃。脱欢在跟随的途中掉队,流落河西。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他率部投诚明朝,从此守卫河西边陲,治第连城。”虽然历代鲁土司的身体里涌动的是成吉思汗的血液,但他们的胯下不再有蒙古骏马的奔驰,元大都的秀丽繁花已经彻底软化了他们的血管和筋骨,他们的眼神逐渐被明军的刀光剑影涂上了些许无奈和柔弱。岁月流逝,皇权更迭,朱棣称帝后,元臣阿鲁台依旧在边陲搅扰不止,脱欢之孙三世土司失伽多次随明军征战。永乐二十一年因失伽屡有战功,永乐帝给失伽赐姓为鲁,名鲁贤,从此开始称为“鲁”土司。由此,也就拉开了连城鲁土司漫长的发展历程。
沐着洒满院落的阳光,穿过正在布展的各个厅室,我们来到鲁土司衙门东北角的“官园”,这个季节是土司花园最美的时候。眼前一棵结满果实的古树,就是园内久负盛名的古树之一——酸果树。站在浓荫密布的果树下仰望,果实正好一簇簇挂在枝头摇曳。据说十四世土司鲁璠母亲分娩前呕吐不止,就医无果。一日其母经过此树,刚好掉落一酸果,捡起食之,顿时精神焕发、心情舒畅,后来生下一男婴,衙门上下一片欢喜,土司知晓后惊叹此果可谓神奇也!与官园“三姊妹”对视,即土司花园现存的三棵古核桃树,属国内罕见的老核桃树。她们的年轮里,贮存着光阴,也贮存着土司花园里的喜怒哀乐,只是需要后人们去解读。管理员介绍,这三棵核桃树上的核桃与众不同。曾经,鲁土司将它作为面圣的贡品,送礼达官和至亲的珍品,健脑益寿的上品。民间一直流行“核桃送子”的婚俗习惯,因此,当地老百姓已将这些核桃树作为送子赐福、平安长寿的神树进行膜拜。
走一处盛景,增长一点见识,我总也走不出女人的窠臼,花花草草最是喜好。但是,花园里的“绿照亭”“八卦亭”和“飞来峰”也成了我兴趣盎然的地方。据史料载:绿照亭是乾隆年间十三世土司鲁凤翥所建,是土司休闲娱乐之所。最为人称道的是“一通天下”和“千眼观花”的建筑格局。绿照亭中部三间为大厅,两侧紧挨各有一面坡设前廊房屋五间,大厅与各房有门相通,还可从四面出亭外,所以人称“一通天下”。绿照亭前两侧原建有游廊,相互串通。游廊多窗,从远处望,好像有很多眼睛在观赏花园,故谓之“千眼观花”。据传在农历七月十五这一天,达官贵人从此门出入可仕途顺达;平民百姓出入此门可万事如意。现在重建的八卦亭是土司花园的中心,平面呈八卦状,象征“紫微星”。西南有六棵古树,象征南斗六郎。它们左辅右弼,拱卫着“紫微星”,布局设计精巧。八卦亭中心高耸,八角凌空,有乘风欲飞之势。游人至此,把酒吟欢,是畅聊休闲的好去处。回望,虽然还有部分厅室在布展中,不知不觉中,我被鲁土司衙门古建筑群的布局严谨、雄伟森严、雕梁画栋所折服。假如留心了,一定会发现在这个院落里,随着逐步深入,数门直线贯通,院落紧密相连,越进越高,烘托出高大威严的宫殿气势。同时,很多建筑木质精良、卯榫紧凑、朴素典雅,具有浓厚的地方色彩。我很固执,我就欣赏这样的古文化。虽然我人轻言微,但只想为这样的古文化泼墨发声。
回家后,我迫不及待地查阅史料。原来,鲁土司衙门有“三最”“三奇”“三绝”。“三最”是指规模最大、历史最悠久、保存最完整。“三奇”是指独特的供暖、神秘的排水、奇特的佛手。“三绝”是指妙音寺精美的壁画、精湛的砖雕、大跨度的木结构。我一直以为有些现代设施的精巧是现代人的智慧,原来我们的老祖先早已运用于他们的生活,只是我们再用的时候,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改良罢了。
无论外部环境多么美丽壮观,制造它的人才是永恒的话题。在鲁土司衙门这样丰厚的建筑蕴含里,一定也有很多激荡人心的故事。历代鲁土司和他们家族的传奇故事不只刻画在墙上,不只生动在栩栩如生的场景复原中,更在于他们代代相传的精神里。
鲁土司历经明、清、民国,自1370年一世土司到1932年改土归流,世袭十九世共二十一位土司,历代土司地位显赫,品级很高,多位土司因战功而升任驻守西北的重要将领,官至一品。无论历经脱欢一世土司的归降之举求得的一方安稳,还是至1951年,以不法地主被永登县人民法庭判处死刑的第十九世土司鲁承基,他们都共同缔造了西北小镇连城鲁土司的瑰丽篇章,永存于那一砖一瓦间,生生不息。任何人,任何地方,都与他所生存的时代息息相关,也只有时代才能缔造伟大亦或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