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近日看的电视剧,感动不已。
预见。遇见。
我记得你是在冬季,一裘黑衣,你想要寻找什么,便背着单肩包,推开了冬天的第一道门。
落雪遮蔽了整个湖边的红叶,遮蔽了南去的飞雁,遮蔽了时间。如若时间走了,如你一样走了,我也不愿再回来。
琴键,在十年后已落满了灰尘。
那时,惟珍走过俊尚的桌旁:“姜俊尚,你过来一下。”他站起来,随她走去。
琴房,古朴而厚重的建筑,散发着木头的清香。
“我要还债,所以我来教你弹钢琴。”惟珍说。
然而惟珍弹了几下就忘记了谱子,她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笑。俊尚看看她,没说话。
《第一次》。俊尚熟练地在琴键上弹奏起来。
那琴音,就像是初次遇见的祈福。
“你不是,不会弹钢琴吗?”惟珍的脸上写满了惊异。
“谁说我不会了?”
“唔……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第一次》。”
第一次。
从此,俊尚冷傲的性格被解冻。
就像茫茫的积雪上若出现一串脚印,便显得不再寂寞。惟珍简单无忧的快乐如同阳光投下的毛茸茸一角,使白色的世界泛起橘色的光。
这本该是属于他们的幸福。
姜俊尚。郑惟珍。
后面事情的变动对于我来说有些仓促。是由于对中间剧情的错失造成的。
那种宁静,缓慢,美好的生活,怎么能经得起十年的跨度。
同样的冬天。每个人都疲惫地坚持着。
惟珍。民亨,或者俊尚。还有相奕。
俊尚,不在了。似乎十年前便不在了。惟珍的剪影在冬天里呆呆地伫立着,就让记忆,封存吧。连同落雪,连同摇晃的单车,连同未曾熟稔的琴音,连同真实到无法逃避的流年,一起封存吧。
不要清醒的口诀,那些,都忘了吧。
然而,就是十年后的这一天,从惟珍见到民亨的第一眼起,所有的记忆,连同泪水,在民亨错愕的面前,都再也无法控制,一同涌现出来。
怎么会,这么像呢?
你们,是同一个人吗?
你们,难道不是同一个人吗?
(二)
他们好象,都是适合冬天的。
相奕,天真,固执,脆弱,不顾一切地希望着平静的生活:“惟珍,只要你呆在我身边,就行了。”十年前或者更久远的经历早已注定了惟珍想要停留的方向,就算没有指示灯的指引,她也顶着风在那条狭窄的路上艰难地前进。
等待,其实比想象的更加漫长。
就像绕不完的棉线,燃不尽的灯火,始终理不清心中的结,找不出属于自己的那个斑点。
只是另外一个人,没有血缘,没有记忆,碰巧遇上,也不过是一处遗漏的错误,与事先安排的谜底格格不入。
俊尚。民亨。他们。
一个走路时沉稳安静,一个昂首挺胸神采奕奕;一个总是面无表情,一个开心时就会笑着露出整齐的牙齿;一个不善于表露心思,一个可以勇敢地把心事说出来。
分明难以出现代替的可能。相似的枝节被真空包裹,默念的场面荡然无存。
起始线划好,终点线停在年轮的末端。发黄的书页有了新的故事。
一起,流浪吧。
(三)
冬天就这样草率地结束了。
才明白坚持,是那样一件奢侈的事情。每一次美好的相遇都全无侥幸地涂上了沉重的阴影,每每的希望哪怕一点幸福的火光总是像烟蒂一样稍纵便燃烧殆尽。
他们无法停止说抱歉,他们总是无助地看着对方的眼睛流出泪来,再起身默默地离开。
民亨说:“好象只有我一个人,还留在冬天。”
有一种可能,被醉了的人猜中。
在深海中打捞出的船只,在黑暗中沉眠了许多年。或许在遇难的那一刻,它忘记了自己断裂的航线,直到出水。
直到人们开始怀疑它锈迹斑斑的历史,那些谜团,还有被揭开的意义吗?
民亨,以及敏感的相奕,都在那些遗留的蛛丝马迹中,发现了答案。
是俊尚。民亨,就是俊尚,就是惟珍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会始终如一地牵挂的俊尚。
确实。他在十年前的车祸中受了重伤,连医生都放弃希望了。但是两个星期后,他奇迹般地苏醒了,只是,丧失了全部记忆。
惟珍曾经说:“民亨和俊尚,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人,但在我心中,他们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他们是一个人。”
当感觉成为事实,当放心大胆的想象成为突如其来的辩白,当民亨也就是俊尚拉着惟珍试图告诉她,他其实就是俊尚时,惟珍开始谴责他欺骗手法的拙劣。
她不相信。她只是把这当作他挽留自己的理由。思维被惯性代替,这或许,也是另一种方式的逃避吧。
逃避是一种选择。可是。
如果那么多的工程,那么多的设计,只有民亨的滑雪场会适时地与惟珍联系到一起呢?
如果民亨可以从彩琳近乎完美的谎言中发现自己对惟珍的误解,他们真的可以相遇,或者说是重逢呢?
如果民亨可以在惟珍没有方向地在雪地中踽踽独行时出现,自然到看不出任何编剧的讨巧呢?
如果惟珍被相奕抛下在北风中难过地支撑着拦出租车时,民亨可以把她拉回路边,走上前去拦车,再看着她远去,尽管此时两人都已不再说话呢?
仍旧可以逃避吗?
其实潜意识早已猜中了真相。
只是醒来后拍拍自己的脑袋,别傻了。
(四)
“如果再见是为了再分,失去才是永恒。”从一开始,那结局就已泼墨在冬天,在故土里,留下墨绿色的一角。辩驳可以任意地逃避掉,可是还有感觉,皮肤下敏锐的神经总是在临界的一刻将人唤醒。
俊尚。他是俊尚。
“我没有跟任何人讲过《第一次》的事情。”
——惟珍,李(民亨)经理在临走前说把这个交给你,还说只能交给你一个人。
——惟珍,你不知道吗?他今天就要回美国了。
——惟珍啊,《第一次》,他干吗送你这个,这不是你常听的曲子吗?
那些不真实的巧合在顷刻间拨云见日,那些潜伏于时间里的概率遭遇了浅显易懂的解析。倒退的车轮再次见证了所有的映象。那是根深蒂固的烙印,怎么能够轻易忘记。
他真的就是,姜俊尚。
没有走到最后,你是无法离开的。
只要惟珍拼了命地追赶,俊尚是走不远的,他总会在长街的尽头转过头来。因为十年前那些模糊而郑重的约定,即使不记得,不记得,也仍旧会遵守那些约定。那才是真正的约定。
因为他是俊尚,所以他会这样。
惟珍不顾川流不息的车辆向马路对面跑来,俊尚从疾驰的卡车前推开她,自己像十年前一样,被送进医院。
“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俊尚能够醒来,什么都不重要了。”
(五)
这节奏被人篡改,迅速得来不及记录来不及回想来不及心跳。接踵而至的问题令人心酸不已。不堪其扰。
但在所有不可思议的立场一一历经时光的雕琢后,都成了咬牙坚持的唯一证据。
从某一天起,我们已疲于经受打击,却从来不曾放弃。
俊尚苏醒,逐渐回忆起往事。那种一步一步走近的感觉,使人疑惑,疑惑而又安全。
那些美好的事情是那样温暖,就像湖面上粼粼的光点,汇集在一起,就是一幅梦幻般的惊喜画面。
可是还是有一些盲点,像是难以挖掘的端倪,飘忽得理不清头绪。同一开始一样,似乎是想要寻找什么,是什么呢?
当人们开始稍稍喘息时,事情突然间就从平静步入转折,牵扯出令人无能为力的现实。
出口再次被封锁。那些断裂的念头,从出现就让人绝望,那些营救的假象,从一开始就会说谎。
他们怎么会,怎么会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即便伤害减小到最小限度,也仍旧是剧烈的伤害。有人,必须离开了。
任谁都经不起命运的捉弄,何况他们并没有任何华丽奢侈的要求。这就是劫数吧。多米诺骨牌一旦有了开篇就必须推翻到最后一张。
俊尚车祸留下了后遗症,几次昏迷被送进医院。
“情况看来很严重。淤血压迫了视神经,必须尽快手术。即使手术很成功,也很有可能留下严重的后遗症,甚至失明。”就这样,无奈中俊尚决定,回美国了。
就这样了么,就这样结束了么。不会的。这年华里最凄美的邂逅不会就这样归结于一个可怕的玩笑。一定有什么还沉睡在上一辈恩怨的背后。
那些冬眠的过往渐次蒸发,最后终于在黑夜的尽头扯出了一点转机的光芒。
然而已经太迟了,俊尚已经离开。
他们不是兄妹,没有任何血缘。
戛然而止。鼻息恢复知觉感知了压抑的寒冷,遗迹风化成了毫不相关的事物。潮汛掩盖了呼啸的风口,有一个不眠的猎人,长年守株待兔。
三年后的一天,晶雅指着一本杂志的一页问惟珍:“你看,这栋别墅,怎么那么像你三年前设计的那一栋?真奇怪,是谁抄袭了?”
“……晶雅,拜托你帮我查一下,这栋别墅的具体位置。”
美国。纽约。海边。
惟珍站在别墅里,面对着海面发呆。主人回来,沿着墙壁摸索着。
惟珍碰到椅子发出了一点声响,背后的男子停住:“是谁?谁在那里?”那么忽然的一阵心悸,男子瞬间流下泪来:“惟珍……”
“俊尚。是我。”
惟珍的设计曾因成本太高未被采纳,临别前,她把模型,送给了俊尚。
四周是咸咸的海风,有叶子掉落在干净的路面上。两双眼睛,一双黑暗,一双光明。但他们都不会认错什么。
是我。是我。
后记:相信命运的人,也要同样相信幸福。不管怎样,最终能走到一起的,就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