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公众号:骨朵星班(ID: Guduoxingfan),作者:陆松,77,题目:视觉中国
《隐秘的角落》点燃了陈浩,荣兹杉、斯芬园、王星迪三位小演员也点燃了。
他们三人分别出生于2006年、2005年和2010年,是名副其实的05后甚至10后,但他们在表演上的天赋,已经要好于很多年轻演员。小演员中出黑马不是《隐秘的角落》专属,追溯到去年,电影《我和我的祖国》上映时,在《夺冠》单元中饰演冬冬的韩昊霖就曾获得极大关注,加上他又在爆款剧《庆余年》中饰演过小范闲,一时间成了炙手可热的小演员之一。
这些小演员在成名之后也有很多优质资源接上。荣梓杉、史彭元、王圣迪三人拍摄了《时尚芭莎》的大片,荣梓杉、王圣迪有陈正道的电影《秘密访客》将上映,其中荣梓杉还官宣了新电视剧《雪中悍刀行》,在这部剧中韩昊霖同样也有出演。
无论资源还是观众认可度,这批小演员都处在一个较高的水平上,看起来前途无量。但在事业上升途中,年纪尚小的他们也难免会遇到一些隐患。比如凭借《清平乐》中怀吉一角成名,又因在直播中言语不当遭受舆论反噬的边程,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荣誉和隐患并存,小演员同样不能避免。
所以,这些小演员在成名之后如何合理规划自身,如何在自己辨别“得宜”和“失当”的能力尚有不足时做到谨言慎行、健康成长,都是他们以及他们的经纪公司和家长需要平衡的问题。
边程向任敏道歉
小演员的成名不是一蹴而就的,在他们的好与不好暴露在大众面前之前,他们也曾经历过选择和被选择的过程。踏入“童星”这一行后,家长和公司的经营方式,小演员自身的心态调整,名利背后的前景和隐患等等,哪一项对于小演员来说都是举足轻重的。
这些是比“童星”光环更应该被重视的内容。
童星选择:始于颜值,高于颜值?
忆光年文化传媒童星经纪总监,同时运营个人工作室的大佐今年25岁,他的“大佐工作室”专职童星经纪,创立至今已有7年时间。
经纪人大佐
大佐工作室选择童星的首要标准是颜值,尤其女孩,从事这行的男孩数量本就少于女孩,因此大佐工作室对女孩的要求可能比男孩还要高上一些。再有就是个人特质,比如才华、性格、演技等等,都是童星能够被选中的标准。
在大佐看来,这些标准当中有两个标准是必须的,“才艺可以没有,跳舞唱歌不会可以,我们都能后期培养,但是颜值是一定要有的,灵气是一定要有的。”
如果有小孩子前来面试,大佐工作室会给他们安排一些才艺表演,无论素人还是已有名气的童星,都要根据他们的形体、颜值、眼神等基本修养来判断他们是否合适。
童星招募的渠道很多,像是大佐工作室,不间断地会有人找上门来,有的是自发上门,也有的是朋友推荐来的。抖音等平台也是很好的人才招募渠道。大佐比较擅长发掘人才,他现在还在培养养成系的练习生,这些练习生都是他在抖音平台中找到的。
招募荧幕演出的小演员则要更严格一些。比如湖南广播电视台首创、拍摄过《白蛇传》《红楼梦》《西游记》等多部作品的品牌栏目《小戏骨》,其中所有演员都是6岁~12岁的儿童。
根据《小戏骨》导演之一陆剑梅所述,他们招募小演员不像经纪公司一样有硬性标准,符合角色特质是关键。“你像林黛玉的演员,需要符合‘行动如杨柳扶风’的设定,薛宝钗就要符合‘脸若银盆、眼如水杏’。”有了人物设定在先,一些因素比之颜值、形体,就显得更加重要。
跟经纪公司选角相同的是,《小戏骨》的演员同样来自全国各地,一般是新剧发布后,很多培训机构或是热爱表演的孩子家长,会来主动报名。
陆剑梅选择孩子,一看合适与否,二看热爱程度,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是没有过表演经验、但是热爱舞台的孩子,《小戏骨》团队会给予他们充分的接受指导培训的时间。小演员们一般会进行声台行表方面的训练,另外还有人物性格、剧本的整体分析。
《小戏骨·白蛇传》
很多家长同意孩子进到剧组,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锻炼,不只是在表演,甚至是在生活自理、动手能力方面,都能多多少少有所收获。但也有很多素人家庭的孩子,对于像大佐一样的童星经纪防备心很重,大佐在与一些家长接触时,没少遇到过直接把他拉黑,或是敷衍几句之后直接不了了之的情况。
这些家长未必没有送孩子“进圈”的愿望,但苦于不得其法,对于娱乐圈的认知还停留在“潜规则”“骗子机构”等层面,这些负面新闻都让他们对娱乐圈有着很强的防备意识。在童星这个产业当中,真正懂行的、能自己把孩子带出来的家长不是很多。
童星韩远琪的爸爸是其中之一。韩远琪也是一名05后,曾出演过《那年花开月正圆》中周莹的儿子,以及《庆余年》中滕梓荆的儿子。韩远琪爸爸深谙小演员选择的门道,他向星番透露了韩远琪入选《大宋宫词》中大皇子一角的原因。
“李少红导演选演员,她要看琪琪的耳朵,她说耳垂很大,有福,因为你的这个角色是皇子,他必须得有福相,不能尖嘴猴腮。”这一点跟陆剑梅导演所说的“合适”不谋而合。
像韩远琪爸爸这样的家长,为了提高自家孩子在小演员中的竞争力,争取在“被选择”中胜出的几率更大,往往会自费给孩子培养很多兴趣爱好。为了竞争《大宋宫词》,韩远琪爸爸专门带着孩子飞到西安,找到古琴老师学了一首《卧龙吟》,现场弹奏给李少红导演听,这在很大程度上给韩远琪加了“诚意分”。
还有其他一些爱好,比如阅读、尤克里里等等,都是不计成本的投入。
韩远琪在《庆余年》饰演滕梓荆儿子
这样看来,小演员想要入选经纪公司和剧组的门槛其实不小。虽然国内的小演员数量众多,表现突出的也有不少,但想要在竞争中占据优势,不能只有颜值或是气质一项,综合素质也是非常重要的考察因素。
成为童星:先苦后甜,多方配合
其实严格地说,如果没有一定的知名度,仅仅是演过戏或者接过通告的小演员们并不能被称为童星。
国际《儿童权利公约》对儿童这个词的界定,是18岁以下的任何人。而大佐告诉星番,他们的签约对象的年龄区间大致在3岁~16岁。换句话说,留给他们从小演员成长为童星的时间周期是13年左右。
如果在此期间没有发光发热的话,他们更像是这个行业里的一枚小小螺丝钉。当然,正如韩远琪的家长所说,“凡事怕坚持”,这也可以被看成为日后从事相关职业铺路的过程。而在这个阶段里,这些小演员们所呈现的状态、所经历的培养和发展,也是光环之外值得关注的事项。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可以和成年演员相提并论。比如对机会的渴望和把握,以及为了得到它所付出的努力。他们的上进姿态不乏家长或经纪方的引领,但很多时候,自身的配合度甚至是“大人都比不了的”。
为争取《大宋宫词》里的角色,韩远琪和家长做了很多功课。“去图书馆查阅了好多北宋的资料,包括找朋友买二手书,正史、野史,一共读了二十多本”。像前文所说的《卧龙吟》,尽管剧中用不到,但这是他们为了贴近北宋大皇子的气质和神韵,所能想到的“笨”方法。
让韩远琪家长难忘的是,去年拍摄电影《我是护旗手》期间,在北京天安门的一场戏,剧组是拿了批文才进去拍的。本就地点特殊,加上需要国旗队配合,只有一次实拍机会。凌晨四点的冬天,穿着羽绒服的大人都冷得受不住,但小演员得冻着,“冻麻木了才能一条过,不然一哆嗦就露馅”。他事后问儿子的感想,得到的回答是“激动”和“骄傲”。
可以说,小演员们在得到相应的机会后,也早早地这个行业里该吃的苦产生深切的体会。尽管他们尚处于认知有待健全的阶段,本质上,他们对自己的付出是自觉自愿的。
经纪人大佐也告诉星番,工作室里的孩子们敬业到让自己欣慰和佩服。拍摄工作进行到凌晨四五点钟,小孩子都困得不行了,但一被叫到就立马精神起来;他们也会盯着问第二天的通告什么时候出,“有时候凌晨一两点才出,早上五点就要起来开工,他们愿意等”。
大佐工作室的小演员@俞馨妍-涵涵
对他们来说,镜头带来的关注会产生一定的激励作用。而接触过这些孩子的大人都认为,它也可以被理解为某种特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心态,即和同龄人的比较意识,甚至会最终反映到学习上。大佐说起自己带过的一个女孩子,她在接触这个行业前成绩并不好。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拍完一部作品有了些热度之后,学习的积极性也跟着上来了,“她觉得自己是演员了,对自己的素养要求就会很高”。
由此,便涉及到外界对小朋友发展童星事业的质疑之一,同时也确实是他们所面对的难题之一:如何平衡演戏和学业之间的关系?事实上,矛盾是存在的,但并不乏合理的应对方式。
无论是常驻剧组拍戏,还是间接性的上通告,他们首先要面对的最现实问题就是请假。这个过程是否顺利,意味着是否能得到学校和老师的支持。
根据大佐的经验,如果对这个行业缺乏了解或存在偏见的话,就没那么容易。他也见过,在小演员取得相应成绩后,学校从不支持到主动张贴其海报的例子。相对来说,从公立学校请假要比私立学校难上一些。
正常情况下,经纪公司、剧组和家长中的任何一方,都不会完全牺牲孩子的文化课。拍摄期间,他们几乎都有家长请来的老师进行一对一补习。像《小戏骨》系列这样以孩子为主的作品,老师还是由剧组统一安排的。
在学习之外,他们也有需要被区别对待的地方,不用那么严格地去遵守相应的规矩,比如可以为了造型而留头发、留指甲。
另一方面,把控接戏、接通告的频率,也是通过在整体节奏上达成平衡的常见方式。几乎不会出现,让小演员们一年到头都处于工作状态的现象。即便是站在经纪公司的角度上,也没有“压榨”小演员的必要,而人性化的管理不是唯一的理由。
目前为止,大佐工作室里签约的小演员有20个左右,他也要考虑资源分配的问题,“针对不同的小朋友有不同的安排”。这既是出于客观的合理性,也出于对小孩子心态的保护,“比如你接了这部戏,下一部可能会把重点放在另外一个孩子的身上,不能让他们产生失落感”。
在他看来,这种协调方式,能够给他们提供某种程度上的自由和保护,“他/她本身喜欢这个行业,就该让他/她快快乐乐地感受这件事”。
光鲜背后:行业乱象,负面影响
提及童星,无论当下的影视综输出了多少行业新秀,家长或经纪方等成年人摸索出多少有效的培养方式,不可否认的一点是,这个群体及相关产业的背后仍然有一些现象存在,值得让人产生更深刻的思考。
在星番对这一话题的了解过程中,不容忽视的关键词之一就是欺骗和竞争。
这个圈子里,是存在“老鼠屎”的,“拉十个(家长)出来,至少得有五个被骗过”。大佐印象中损失最惨重的一批家长,因为一部电影,被骗金额高达一千万左右,这其中包括买角色、在北京的训练和吃住等费用。而那部作品,从计划到拍摄间隔了两年,最终只拍出了一个五分钟左右的短片,才让家长惊觉被骗。
相对常见的金额是一百万之内。童星经纪的普遍运作方式是,家长交给公司一定的签约费用,双方对片酬进行分成,但公司在包装小演员的过程中也有相应的支出。遇见条件好的,也愿意免费签约并培养。
“童星”百度贴吧
而有些小公司则不然,他们会采取画饼的方式许诺自身和童星的前景,但收了钱之后,给到的所谓资源却是剧组特邀,甚至是群演。
这也是相当一部分家长,更愿意自己带孩子在行业里打拼的原因。但是,即便避开起到类似中介作用的经纪公司,摆在小演员和家长面前的雷区,仍然不少。
他们会遇到一些不公平的事情。据了解,部分不靠谱剧组里有这样一种现象。统筹或其他相关工作人员和经纪之间存在优先合作的关系,类似于资源垄断。与此同时,也不乏从导演、制片人等等不同方面塞进来的“关系户”“X二代”的情况。
除了要应对行业乱象,入行的选择还意味着一个家庭要面临一定的风险,负面的情况是无法忽略不计的。
先前,有媒体针对偶像经纪进行调查时了解到,公司选择练习生时会将他们的家庭背景列入考虑范围之内。关于这一点,在童星产业有相应体现,但不是绝对条件,并不存在有钱就一定有好发展的说法。大多数家庭都有一定的经济基础,非富即贵、节衣缩食的极端情况都有。就小演员的片酬而言,他们很难真正成为所谓的摇钱树,单纯比较数字,反而是投入和支出更大。
也因此,部分没那么富裕的家庭,父母二人之间会有分工,一个人陪孩子“逐梦演艺圈”,一个人负责赚钱养家。不排除在分隔两地的客观情况影响下,或者短时间内没有进一步发展而对未来规划出现分歧,导致一个家庭直接走向破裂。
而最为外界所顾虑的关键点,仍然集中在小演员们的身上。
一方面,他们所承受的工作量与自身年龄本该承受的压力是不匹配的。如前文所述,拍摄工作时长进行到深夜,尚处在长身体阶段的小演员们,也必须适应这种高强度的节奏。
事实上,在部分国家或地区,是有相关相关政策给以硬性规定的。根据百度百科介绍,“日本规定,儿童演员在晚上9点后不能工作;香港规定童星不可以在早上7点前或晚上11点后工作,而一天亦不能工作超过8小时,上课时间亦不能工作”。
内地的现状是,正规的合同里对时长有明确限制,但在实际拍摄过程中不会完全遵守,因为这不符合行业大环境的内部逻辑。生产好作品才是核心要义,所以小演员的配合度也是被选择的原因之一。
而站在家长和他们的立场来看,前辈的指导和看重以及相应的照顾和关心,就是重要且足够的。大家在大方向上一致,才能够形成凝聚力。
另一方面,进入这个圈子,会让小演员们过早地接触复杂的成年人世界。因为相比普通学生两点一线的常规生活,他们在剧组或活动中所见识和经历到的,是截然不同的。
因此,韩远琪家长认为,无论是选择与经纪公司合作,还是家里人自己带,小演员的身边一定要有能够起到正确引导作用的角色。
图文无关
总体来讲,“童星”是一个迷人又危险的词汇。入行之初要面对一定的门槛,进一步发展的过程中也有磕磕绊绊,炮灰者众,只有拿到童星号码牌的优胜者才能真正迎来所谓的高光时刻。随后是陨落还是往更高处走,甚至又是另一个层面的话题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能走到哪一步甚至是否该起这个头,几乎所有的大人都提到一点,“主要看孩子”,或者说,“尊重孩子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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