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08年的电影,上映次年拿到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
日本上一个拿到这个奖的导演,是黑泽明。
豆瓣52万人打下8.9高分,排名107。
没错,说的就是《入殓师》。
之前肉叔已经写过,但赶着这部经典又在大银幕重映,肉叔又忍不住想再聊一次。
原因很简单,肉叔发现很多人对片子很好奇,却又不敢看。
一听,主题关于死亡,肯定很废纸巾?
也有不少人谈死色变,说“不吉利”不该看?
这波误解就大了。纸巾收起来吧,明明开局喜感一波接着一波。
拍的是丧事,看完却一点也不丧——
入殓师
おくりびと
先给没看过的胖友简单撸个剧情。
小林大悟(本木雅弘 饰)是个倒霉的大提琴手。
好不容易把爱好当职业——
上一秒,他才第一次用上新买的天价提琴 ,甚至打算做个网站宣传乐队。
下一秒,老板走进后台,张嘴就是暴击:
乐团……解散。
全场同事平静地离去,只有他一人露出日剧震惊脸,呆在原地。
说明什么?大家早发现乐队不景气了,只有傻白甜男主没看出端倪。
突然失业,买琴欠下的巨款和房租同时嗷嗷待哺呢,没收入可咋整?
没办法,他只能卖掉心爱的大提琴,带着老婆回到乡下的老房子,拮据地生活。
直到一个普通的清晨,一份普通报纸上的一份普通工作拯救了大悟。
无需经验、上班时间短,最重要的是,钱多。
什么活儿那么好干呢?——
“帮助踏上旅行。”
整这么文艺呢,不就是导游吗?
如果你聪明的小脑袋瓜跟大悟想一块去,那你就该警惕了。
通过失业那茬你也该发现了,大悟的觉悟跟他的名字根本不成正比,离大彻大悟还很远,甚至还没开窍。
这工作是帮人上路没错,但帮的……是亡者。
故事说到这里就点题了,大悟应聘的到底是什么呢?
入殓师。
具体职责,就是帮亡者换衣,擦身,整理遗体的仪容仪表。让他们以体面的姿态,完成人生的最后一程。
没正式上班前,社长就让大悟当演员,帮社里拍广告招揽生意。
演什么呢?
尸体。
于是他顶着灰白色的粉底,穿着纸尿裤就出来和大家坦诚相待了。
在一片哈哈哈哈哈中,羞红老脸,撅着腚登场了。
为了凸显他对这种场景的不适应,电影两次特写了他的微表情。
第一次,社长演示如何给男性遗体刮胡子。
但……毕竟大悟还活生生的会喘气,剃须膏在他鼻孔里随着呼吸扑腾着,我们隔着屏幕就能感受他的憨批。
可以啊,每一个鼻孔都是演技
第二次,大悟正式参与工作,逝者是一个独居老太太。
尸体被发现时已经去世两周,高度腐烂了。
一进门,恶臭扑面。
大悟最早只是捂着鼻子进屋,等他隔着门帘定睛一看——
家里的食物,遗体,每个角落都爬满了蛆。
真·瞳孔地震。
不敢违逆老板命令,只能硬着头皮走进房抬遗体。一边憋不住地干呕,一边不断地道歉认错。
这控制不住的排山倒海,让大悟窘迫、搞笑。
做完这一单后,他甚至变得神经质起来,总觉得自己身上弥漫着一股尸臭。
害怕被老婆发现自己干这“见不得人”的工作,大悟火急火燎跑去澡堂,把自己里里外外洗了好几遍。
中途还慌得连肥皂都搓飞了两次。
与其说是洗澡,更不如说是在消毒。细节抠到什么程度?
每一次都把七窍反复掏得冒泡。
再跟大象一样,直接用鼻腔吸水“喷射”出污垢。
到这,戏剧喜感达到了一个小高潮,似乎就戛然而止了。
接下来要直面“死亡”。
而这部经典片,就经典在这——
看似在描绘人的“死”,但处处都感觉到人的“生”。
电影通过角色吃、玩这两个角度,以身体粮食和精神粮食两个渠道,去分阶段讨论人如何去活。
先说“吃”。
第一次接触尸体,对死亡的抵触,让大悟完全倒胃口。
当晚,老婆刚好备了一盘上好鸡肉。
还强调,新鲜到可以生吃。
但看着鸡还微张的眼皮,大悟想到的不是香喷喷的食物,而是尸体。
他生理性地跑去干呕,但回过神来的时候——
他已经情不自禁地把手伸向了老婆的身体,用力地拥抱和抚摸,害得老婆都不好意思了。
这是什么变态癖好?不不不。
为了抵御阴冷的死亡,他需要温热的身体去感受活生生的生命。
接触了“死”,让他更向往“生”。
再说“玩”。
当晚半夜,他甚至捣鼓起那把小时候用过的破旧大提琴。
这是他卖掉了提琴转行后,第一次演奏。
不同于片头他演奏时明亮的演奏厅,这次是昏暗的自家客厅。
没有观众,也不需要什么舞台礼仪和“专业的琴”。
他只是发自内心地想奏乐。
既是丢弃音乐这份热爱、只能从事被大众看不起的入殓师的委屈,也是对死亡带来的压抑感的宣泄。
看透了“死”,让他开始懂得“生”。
再看第二阶段。
因为迟到五分钟,亡者的丈夫把悲伤转化为怒气,撒在大悟和社长身上:
你们不就是靠死人吃饭吗?
借陌生客户的口,说的其实是大悟当时对自己、对“入殓师”职业不屑的看法。
社长啥都没说,扫了一眼灵堂上的死者生前的容貌,开始工作:
擦拭身体、更衣、化妆。
每一步都利落、妥帖。
你能从社长的严肃的眼神,温柔的手势,感受到他对亡者的尊重。
化妆环节,他轻柔地按摩着亡者脸上的肌肉,开始上妆。一切都那么肃穆,只有时间在安静的仪式中流动……
直到社长抬头问:
有没有夫人平时爱用的口红?
妆毕,和刚刚铁青的脸色相比,已经逝去的夫人脸色红润、神态安详。
似乎她并没有离开,只是睡着了。
女儿都忍不住上前喊妈妈。
而刚刚还怒目横眉的丈夫,趴在棺木前,动情地哭了,还伸手摸了摸夫人的额头。
虽然没有言语,但旁人也能感受到母女、夫妻间长久的深情。
临别,丈夫喊下大悟和社长,道歉。
一改刚开始时傲慢的态度,满怀感恩:
这是她一生中最美的一次。
再一次,借旁人的口,说出了大悟的心境变化。
还是从“吃”描绘起。
大悟和社长分食着逝者家属送的食物。
很难咬动,几乎每一口都要用力拽,但值得一再咀嚼回味。
暗示什么?
这工作还是很辛苦,但大悟开始感受到入殓师这份工作的意义。
给逝者以尊重,送其离开。
给生者以安慰,留下回忆。
“玩”?
他在田野间架起来小提琴,于光亮处,演奏给小草听、给清风听。
这次拉琴,他不再苦闷,整个人变得宽广。
从第一阶段到第二阶段。
他改变的,不仅仅是对死亡的看法。
还有对职业,和对自己的看法。
钟爱大提琴,不会因不能用其谋生,就和它分别。
入殓师,也不是为了挣“死人钱”,它也有其深意。
自我和解后,大悟终于真的开始“悟”了。
可第三阶段来了,外界压力。
幼时玩伴觉得他的工作不正经,甚至怀疑他的人格。
都传开了,怎样都好,你找个正经点的工作吧
善解人意的妻子也嫌弃他丢人、肮脏:
做这种工作,你不觉得羞耻吗
我只想让你做普通的工作
别碰我,肮脏
甚至为了威胁他“改头换面”,离家出走。
没办法,刚渐入佳境的大悟被裹挟着去和社长辞职。
还是吃的,当时社长正在烤河豚鱼白。
他解释:
这也是动物的尸体
但生物吃着其他生物生存下去,对吧
不想死的话,就有吃
吃的话,好吃的才行
这话什么意思?
每天和尸体打交道的入殓师,看似是一个特殊职业。
但。
人类每天靠摄入动物尸体存活。
实际上每一个人都在和尸体打交道。
人与其他物种,所有生命的生死,都只是食物链中的平凡的一环。
死亡没有那么特殊,也就不必那么忌讳。
职业与职业,人与人,更不存在什么高低贵贱。
但人们总是活着活着,就忘了人自身的渺小,和对他人生命的尊重,总是自视过高,总是企图控制他人。
管着活着的人,甚至不放过逝去的人。
一个把头发染成紫色的叛逆少女。
即便已经逝去,妈妈依然无法接受女儿不是黑发乖小孩,闹腾着要大悟把她变回“乖巧”的样子。
从大悟的职业,到小女孩的发型。
这种来自世俗的束缚,从生到死。
从没有停止。
但每个人只拥有自己的生命一次。
我们到底应该怎么活呢?
这部电影只是用入殓师这份职业,用死亡这件事情,作为万花筒中的一个小孔。
它想让我们窥探的,不是死。
而是怎么活。
所以肉叔绝不认同这是一部废纸巾的悲剧。
所有对死亡的描写,都反衬着对活着的珍惜、对生命的热烈。
所以它描绘死亡,也能充满欢乐。
一家之主逝去,女家属们依次在他脸上印上大红唇印:
谢谢你,爸爸。
辛苦了,老公。
虽然脸上挂着泪珠,但她们也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描绘“活着”却也隐含“逝去”。
还是吃。
同事们一起吃炸鸡时,捏着热腾腾的食物,所有人都被滋养着、温暖着。
这份热腾,不就是生命本身的热度嘛?
有网友看完这场吃鸡戏码,嘴角已经流下了不争气的泪水。
但意识到没有,鸡腿本身,不也是鸡的尸体吗?
人们不会一直悲伤,死亡背后就是生命。
生命的尽头就是死亡。
这部片,从一开始的喜感,到中间的直面死亡的严肃,再以欢乐消解死亡的悲伤。
片子本身,实现了情感上的流动和循环。
还有一个循环,存在于片中角色。
还记得大悟第一天接触死亡,他在妻子身上重新找到活着的力量吗?
后来,妻子怀孕了。
是的, 故事最终揭示的,是悲喜交迭、生死相依的生命循环。
还是那个问题:我们为什么活着,又该怎么活着呢?
片子没给什么高深莫测的答案。
但我通过大悟的变化感受到一点启发。
片头,大悟还是个大提琴手时。
作为主角,镜头从不给他特写。
你只能一次次在群众中寻找平凡的他。
是的,和故事中不断暗示“万物循环”的本质一样,镜头在暗示他作为芸芸众生的一员——
真的很平凡。
他自己口中的自己,更是琴技平庸,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
平凡的人,辛辛苦苦过完平庸的一生,到底为了什么呢?
就像他看见河里的鱼总是逆流而上,忍不住发问:
真可悲啊
拼命游上来就是为了去死
邻居老头回答他:
它们只想回到出生的地方。
是的,不问是否值得。
努力奋进就是了。
也不问尽头在哪里?
继续往前就是了。
而那个老头,还有一个身份。
殡仪馆的火葬人员。
按按钮时,他总会庄严地说一句:
谢谢了,后会有期。
逝去的人都曾活过。
活着的人也终会死去。
这个“帮助亡者旅行”的故事,其实只想对生者说一句:
珍惜每一秒,认真活着吧。
今日打工人:绿里骑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