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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炎夏的空气凝滞而闷热,张齐灌下一杯冰水,发怔一刻钟,用力把铁闸拉了上去。脚刚踏出门口,热浪就铺天盖地,他下意识退回屋内。
五点了。当夕阳落下,城市的夜幕降临,这条街上就会出现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有鲜活的情绪,酒精催发过后,会看见笑与泪。
张齐羡慕这些人,平凡普通又怎们样?至少活得比他肆意。
“砰”一声,流浪猫又从后厨的窗跳进来,碰倒一个铁器。响声刺耳,唤醒张齐。
“想什么呢?”他小声自问,仿佛一刻的安逸都是罪过。
平日把最后一桌菜做完,张齐会点一根烟,坐在远处,看食客的神情。他没有热闹,唯有做个看客。
“齐哥,你来了?”万子放下袋子,一脸惊讶。张齐基本都是踩点到,不会提前来。他是厨师也是老板,为这家店倾注的心思很多,就是不喜欢做开店前的准备。
店里的员工觉得张齐脾气怪,不怎么爱搭理人,但是从不和员工黑脸。年纪稍大一点的大姐,比较关照张齐,她经常说:“阿齐的眼睛啊,一点都不清。”
他眼里都是风沙,浑浊,复杂。有人猜他背着很多秘密,有人说他应该失去过很重要的人。
他只要站在那里,就能引起关注,岁月沉淀令他与众不同,有人忍不住会多看几眼。
“嗯。天太热,屋里也待不住,就来店里看看。”他给万子递一根烟,男人之间仿佛不需要过多言语,许多话在烟酒里头。
万子并不客气,掏出打火机点燃。他是本地人,有熟路,人认识也多,找他查点什么都很快,张齐最近就是托他查一个人。
“那事弄得咋样了?”张齐的口音经过几年时间,也变得本地化了。
万子吐着烟圈,一副认真脸:“有点眉目了,这个人神出鬼没的,找他干嘛?”
张齐不想说,他一个人承这些痛习惯了。再多人问,都不会讲出口。而且那一段过往,他就是个献世包。
不是难以启齿,而是他还没理清头绪。他总感觉自己忽略了很多细节。时日已长,回忆全是碎片,拼凑不出完整的前因后果。
“找他问点事。”张齐不说,没人可以逼他。万子想起李姐说的话,噤声。
沉默蔓延,万子想再说点什么,又怕引起张齐不满。最后是张齐拍拍他的肩,“干活去吧,这事急不得。”
三年眨眼就过去了,张齐并不觉得日子漫长。他在孤寂痛苦的时光中,学会了等待。或许是孤身一人,他更不着急。
活着,事情都会有答案。
他在延续自己生命的同时,尽量在洞里填东西,怕太空,被空出来的慌张杀死。有时疾病未必能杀死一个人,可精神会,仇恨和空寂都会让人不自主恐惧。
人陆陆续续来觅食。不大不小的门店,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乱中有序。属于张齐的热闹拉开帷幕,就如搭台唱戏,每个角色都各自忙碌。
李大姐今天请假,少了活跃气氛的人,整个空间死气沉沉,与客人形成鲜明对比。张齐在后厨忙得脑袋发晕,天气越热,夜晚的人反而越多。
他生活的羊城也如此。张齐当过很多回城市游魂,年轻时心太空,仿佛什么都装不进去。
热闹不知何时散尽,他抹去额头的汗水,看一眼日历,准备出伏了。张齐是被岁月催着成熟的,母亲病逝,爱人背叛。他怀念自己那几家店,父亲在世最骄傲的成就,竟然在他手上没了。
万子完成自己的工作,看到张齐坐在门口,脸上没表情却有与这夜晚契合的闷。这一刻,能确定他有许多的秘密了。
他们都是男人,说不出什么舒心话。万子向前一步,“齐哥,那人有消息了。”
张齐站起来,眼里的血丝触目惊心,问:“人在哪?”他试着控制自己的情绪,等具体地址。
万子看着他,眼里都是复杂的情绪,“在文体中心附近的小区,他也是你们那边的人。我哥们说他以前专门帮人打官司的,现在在保险公司上班。”
具体的没细问,张齐也是让他查地点。至于他们两人的恩怨,就等张齐处理。
“嗯。谢了,改日我们喝两杯。”张齐衷心道谢,查到这个人,就可以找到他们动了哪些手脚,把店要回来。
他不会忘记母亲含恨而去,临终还叮嘱他:“阿仔,铺头记得摞翻来……”张齐首次痛哭,如孩童时做错事被父亲惩罚那般。如果能交换,他希望活着的是母亲,去黄泉的是自己。
常常有人说,婚姻是合伙开公司,一不留心就会散伙。这世道,真心换不来永久。
搞好卫生,人走得差不多,剩张齐一个。他来得不早,却走得最晚。已是一点三十五分,手机有几个未接来电,微信捡着看了一些。
目光停在一张照片上,眉头皱紧,也不知是喜是怒。这些年他在陌生的城市,换成另一张白纸,重新添加内容。
人能向前走,可不是所有的往事都能变成风。张齐用力锁上门,钥匙在洞孔转几下,声音琐碎。再一次把手机拿出来,他按下一句话:“她的本事不在这上面,几年也差不多挥霍完了。”
街道空空荡荡,喝醉的人摇摇晃晃走过。他突然想回店里拿瓶啤酒,但闻到身上的油烟,更想洗个澡。
这个夜晚,他做了无数个梦,与往事纠缠不清。母亲的笑容,父亲的严厉,求婚成功的喜悦,全部捣在一齐。梦一个接着一个,张齐也把自己的人生放成一部电影。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叫醒了他,一夜白睡似的,张齐头痛欲裂。9点不到,他决定起来先冲个澡。冷水让肌肤降温,头疼减轻许多。王建文的住处张齐并不陌生,他刚来这里也在那块住过。
楼梯老旧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墙体修修补补,没人在乎它的新旧,反正租金便宜。
叩门三下,脚步声就传来了。门拉得震天响,“谁啊?一大早扰人清梦!”
张齐舔舔舌,皮笑肉不笑,“王建文,还认识我吗?”
王建文看到张齐,眼睛瞪得很大。他以为不会见到这个人了,被姜清摆一道,身败名裂,他都不记得有这个人了。
“你……你怎么在这里?”王建文惊恐得向后退,门合上一半,张齐没使劲就挤进去了。
打量这间屋子,曾风光无比的律师,如今住在阴暗的出租屋,连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一件。
“我来找你的。”张齐不爱说废话,直说明来意。今时不同往日,对方也是失意之人。
慌乱的缘故,王建文脚撞到桌边,痛呼一声。阳光从窗缝洒进来一点,潮湿的阴暗感没那么厉害了。
“姜清和你之间的事都结束了,你找我也没用。”王建文压下痛楚,直视他说。
姜清这个女人是真的心狠,喜欢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他当初冒着风险答应合作,都是被那张脸骗的。
妻离子散那会,他想过上门找她算帐。但她转头攀上其他人,或许所有人在她看来,都是垫脚石。
张齐掏出烟,像朋友见面那般,分了他一根。王建文从事法律工作时不抽烟,后来烦心事一多,就变成烟酒不离身。
打火机擦出火光,照亮两张脸。他们都沧桑了,光泽什么时候消失的,谁都不清楚。
“王建文,你替她办的事,会不知道?”吸烟有害,却能给精神带来极大满足。
“是也没用,她把那些文件都烧了。”王建文惋惜地说,姜清很清楚怎样把自己摘出去。
答案在张齐的预料之内,但王建文肯定备份了。他绝不会把所有东西都交给别人,即使这个人与他曾那么亲密过。
“你收着的东西呢?姜清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可你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不可能没有备份。”
“还真是没有。”王建文吊儿郎当,用脚勾来一张凳子,自行坐下。张齐依旧站在门边吞吐烟雾,眼睛半合着,不知想什么。
压迫感笼罩着王建文,他有些许恍惚。当初跟着姜清见过他几面,打官司时他人就像是废了一样,连头发都能看出颓败来。
几年过去,他的气场竟然变得那么强,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王建文不安地动来动去,凳子磨出刺耳的声音。
张齐开始烦躁,嘴唇抿得紧紧的,灭掉一根烟燃剩下烟头,满室都是烟的气味。
他从暗处走来,神情不悦,若他是个练家子,应该会掐住王建文的喉咙。王建总算知道不适来自那里,是他的眼睛,混混沌沌,似乎填满了事。几年前还干净得如一潭清水的眼睛,如今过于复杂了。
“不查出一点东西,我是不会来找你的。拿着那些证据,没有我这个当事人,你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张齐知道他怕什么,否则也不会躲到这个城市来。
王建文灭掉烟头,换成严肃的模样,“张齐,几年不见,长本事了。”他既惊讶,也嫉妒。他以为自己会一直风光,想不到报应来得那样早。
暗涌流动,可并未针锋相对。终是王建文妥协,“我可以把证据交给你,但是我必须要也参与进来,不然你搞我,就要坐牢了。”
张齐点头,表示同意。他看不起张齐,若然有其他突破口,不会来这一趟。一个不尊重自己职业,还不忠于自己家庭的男人,有什么值得救的?
2
谈话持续一个小时,张齐拿到一半证据离开。王建文十分谨慎,说另一半等他摆平姜清再给。
张齐是比他更有立场的人,王建文在已经羊城臭名远扬。姜清的狠就在这里,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会给致命一击。
有这些资料,他能拼凑出不少前因后果。回到住的地方,张齐立即打了一个电话,“洪磊,我拿到当年姜清找别人把三间铺抢走的文件了。”
“那太好了!我和老周帮你去看过,她把原班人马全部辞掉,换成了她自己的亲戚。请的厨师也不行,客人越来越少。每个月入不敷出,差不多要倒闭了。”洪磊替他高兴,他走的那日,人是冷冰冰的。
作为发小,洪磊很担心他出状况,不料他说:“别操心我。我妈死不瞑目,这是大仇。过几年我赚到钱了,就会让她一点点吐出来。”
他真的做到了。姜清没有生意头脑,她的脑袋都用在算计人身上了。岂知餐饮服务这行当,靠的就是人情和口味。看似简单的两样东西,是要花上很多年来打地基的。
“她身边的人查了吗?有没有什么能入手的?”张齐决定先从她身边的人打击她,姜清这个人虚荣,怕丢脸。
刚谈恋爱他母亲就说:“啊仔,你同她结婚,会受苦的。女子虚荣,容易败家。”
他那时年轻不听劝,一意孤行就是自食其果。如今费尽心思,就是希望能把属于他的一切要回来。
多少的苦楚,多少的噩梦,他都尝过了。姜清为这三家店垂死挣扎,还懂得吹枕边风,让男人把钱给她。
姿色从来不是用来攀附人的武器。可她看不清,以为能一直这样下去。她没想过人总是会老的,当容貌不再,她还可以靠什么呢?
洪磊和老周也是做生意,认识的人多,打听起什么事来也不难。姜清花钱把很多风言风语抹去,可是抹不掉人的记忆。
这次她攀上的人,背景不简单,但也是个怕事的。一旦触及到利益,会首先选择保自己。
“查到了。宏超的老总,最近也有麻烦事,有个姑娘正告他。姜清是掉钱眼里了,这样的男人都肯跟?”洪磊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不怕张齐会介意。
张齐又点了一根烟,这段日子抽烟的频率高,是烦心事太多导致的。姜清的事不处理,他心里永远都有一根刺。
“小姑娘的事弄得大吗?”
“小水花都不算,就他们内部闹一闹,不知道警局会不会立案。我看难。”
许多事就是那样现实又无奈,不然他也不会被迫离开。张齐沉吟,过了有一分钟,才说:“那我们就把事情搞大,帮这个小姑娘一把,也让姜清不好过。”
洪磊哈哈大笑,对这个提议很满意,“行,我给你办。回来请食饭,你把东西都准备齐了,我们才好打官司。”
张齐不想回羊城那么快,想着回去就是尘埃落定。但他放心不下自家的店,几年没看,父亲一辈子的心血,还是不忍心看它们衰落。
“我下周回去。你和老周讲下。”计划在推进,他聘用的厨师已经通过考核,以后厨房可以交出去,他得专心办这件事。
纸张被风扇吹到沙沙作响,外面热浪滚滚。他突然生出睡意,倒在床上睡过去了。
一周后,羊城下起了雨。记忆中淅沥淅沥的时节还没到,这雨却先来。接他的人是老周,用手在他胸口轻锤。
“你总算愿意回来了。”环过他的肩膀,亲密照旧,兄弟间的真心仍然在。
他笑笑,眼睛筛走一点风沙,说:“这是我家乡,当然要回来。”
“洪磊在等我们,明天再带你去看店。那里苍蝇都比客人多,姜清一家人没个会做事的,就知道指挥人。”老周牙痒痒,被这群人的无耻气得恼火。
张齐拍拍他,隐起痛,坦然的说:“我将来会把它重新做起来的,时间的问题而已。最紧要是把它们转回我名下。”
“你不是有证据了?”洪磊说查到不少有用的证据,可还没到动手的时候。
“人家只给了我一半。那是有条件的。对了,老周你之前有没有听过王建文的事?”他下定决心离开,便没再关注这里的新闻。
“那个律师?做姜清法律顾问那个。他老婆和他离婚了,他被举报违反纪律,吊销牌照好久了,怎么想起来问他?”老周很诧异,张齐被抢走家业,这个男人也是帮凶。
那会在网上看到这个事,老周还和洪磊说坏人自有天收,都是他的报应。
张齐扣上安全带,盯着前方的路,冷不丁说:“那是姜清做的。”
老周惊得差点按响喇叭,“这……这不会吧?这女人过河拆桥啊!”
张齐想见王建文的前妻,他隐隐感觉到,王建文还有事瞒他。他猜出来一半,两人之间的关系见不得光,可是没有证据。
他曾经太相信姜清,没怀疑过她,也被店里分走很多注意力。他前妻在被举报之前选择离婚,必定是有王建文与姜清厮混的把柄。
天下间或许真的没有拆不散的姻缘。好多情谊,说没有就没有。
“我想知道他前妻在哪里。”王建文手里有姜清转移资产的证据,也许还有其他的东西,没有告诉他。张齐看似主动,实则是被动的,哪天他反口,就会功亏一篑。
老周被他说得迷惑了,好端端的见人家前妻做什么?他和姜清的事,怎么也和人家扯不上关系。
“见她做什么?见她不如找王建文,他才是你的仇人。”老周打着方向盘说。
“我见过王建文了。他前妻手里应该有我想要的东西。”张齐越来越敏感,一点事能联想到很多。
“我和洪磊找人帮你查,现在去食饭。你来煮?”他们都馋张齐的厨艺,做出来的饭菜不仅合胃口,出品还很好看。
张齐天生就是吃厨师这碗饭的,和他父亲一样,都是靠手艺留住客人。
“洪磊去买菜了吧?你们两个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张齐的语气轻松,换了一个人那样。
这几年要不是有两个兄弟帮着他打点,不会那么顺利。他无以为报,做顿饭算得了什么。
聚旧过,第二日刚开始营业,张齐就到了总店门口。第一家店做好最难,他正在做这样事,知道要付出多少血汗。
旁边的饮食店人陆陆续续进去,唯独这门没人踏足。他打算进去看看,也不管会不会遇到熟人。
老周把他送到就走了,拖家带口总要赚钱的。他脚刚抬起,就听见高跟鞋的声响。
回头一看,姜清满脸憔悴走来,像一夜未睡的人。看到张齐,脚步停住,擦擦眼,以为在做梦。
“你,你怎么回来了?”她呆滞的样子令他感觉新奇,姜清很多时候都是端着的,让他去哄。
“我不能回来?这里是我的家。”
她终于清醒不少,嘲讽道:“你什么都没有了,回来也没地方住。三家店都是我的了,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张齐嗤一声,不接她的话,只说:“你做的事自己心里知道就好,我迟早会拿回来的,不然被你全部糟蹋掉。”
姜清发现他变化很大,深不可测,以前一眼就能见到底,现今一潭深水把她卷进去,不知底部在哪。
“你爸妈骗人的本事可真好!说值多少钱多少钱,客人多如牛毛。现在我只看得到苍蝇,人影都没一个。”姜清抱怨,觉得自己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还要给自己家里人出工资,拿到的钱花得七七八八了。
“姜清,不是你的不该碰。你以为坐享其成那么容易?再等等吧,很快我就会让你把店还给我。”
张齐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提醒她。但是姜清过了几年安逸的生活,把张齐与王建文都玩了,以为自己很聪明。
而很多危险,往往是在最安全的时候来临。张齐的心情被姜清弄没了,决定回去酒店补眠,等老周和洪磊的消息。
离开之前,他凑近姜清,在她耳边说:“吴宏越的老婆找你了吧。以后不要总想着在男人身上拿钱,自己赚也不难。”
换作三年前的张齐,说不出这些话,他觉得人应该是谦逊的。父母从小就这么教他,直到姜清给他上了一课。
他心里也有阴暗的念头,想看她的虚荣被碾碎,想看她一无所有。这就是恨吧,总想要把她弄碎,让她经受自己的痛苦。。
姜清从头到脚就如是被人浇一盆冷水,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她小看张齐了,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了,拼命都会拿回来。
3
下午,洪磊信息发过来,“人在花地湾,离你很远。要我送你吗?”
张齐拨拨头发,回过去:“不用,我搭地铁。今晚再给你们煮饭。”
他好久没回来,城市规划把熟悉的街道都改变了。即使不是假日,人流量也不少,张齐看着那些脸,又想到宵夜店的客人。
人样各异,追求却有雷同。他看得见那些人的渴求,渴求在这座城市安家。走出地铁站,他很快到约定地点。
女人是正式的着装,不难看出也是个律师。“是你要见我?”
张齐嗯一下作答,她毫不惊讶,问:“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不了。我来就是想问你是不是知道王建文和姜清有不当关系才离婚的。”
她扑哧笑着,被张齐的直接弄得乐了。和这样的人谈,比和自己的当事人谈,轻松得多,根本不需要拐着弯问话。
“是。你想要证据?”无事不登三宝殿,不是找她办案,那就是要证据。
那些照片和记录,她是用来逼王建文放弃财产的,张齐要去有什么用呢?
“王建文手里有我要的东西,但是我没有他的把柄,他还想回来做律师。所以我要拿点能交换的东西和他换。”在律师面前,他不打算找什么理由。夫妻一场,她可能会袒护,但是张齐做好最坏打算才来的。
“我有什么好处?”
“我现在给不你什么好处,等我把几家店拿回来,请你去我店里吃饭。你没恨过那个女人吗?她拆散你们了。”
“呵呵,他们各取所需而已。不过怎么说你都是最倒霉那个,你就是姜清前夫吧。”
张齐的身份不难猜,没点渊源,不可能上门来找她。她没有扔,不是刻意留着,就是没有扔东西的习惯。
“是。我要让她坐牢的,前提是要拿到证据。王建文给了我一半,还有一半在他手里,我不想再等了。”
张齐摩挲着桌面,轻轻的,一点力都没有用。他赌朱雯会同意,站在她的角度,对背叛极为厌恶,就算不能做什么,也可以出口气。
“行,我送你了。王建文那么多年还是没变,做事拖拖拉拉的。你帮我转告他,让他别干律师了,去做个文员比较适合他。”朱雯喝一口咖啡说。
他赌赢了,“我知道你没有带出来,地址我给你,麻烦帮我寄一下。”
起身,朝着人点点头。鞠躬不合适,朱雯不过是举手之劳,这份东西还要看张齐怎么用。
人很奇怪,做一件事弯弯绕绕,有时还未必有效。张齐没想那么多,一切的可能,他都要试。
他还没走远,朱雯叫住他,用耐人寻味的语气说:“别太相信王建文,他不是什么好人。”
张齐会意,转头道谢。他边走边想,这一切怎么就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呢?
很想打个电话给王建文,不管是胁迫还是怒吼,都让他把知道的说出来。但是,他凭什么呢?
人走上地铁,还陷在复杂的情绪里,直至电话打进来,才找回思绪。
“老周,有事吗?”
“吴宏越就是个畜生,我和洪磊花了点钱让人去挖,发现他以前就经常干这个事。为了这件事他老婆没少闹,可禁不住他有钱,怎么都离不了。王建文,你说的那个律师,以前给他干过活。”这些话就如是石头沉落到湖面,激起层层水花。
“王建文估计也和他联系了,可能也是用同样的方式来忽悠他。你们空了找我,我先去见吴宏越。”
张齐怕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王建文要是联系到吴宏越,那么姜清用人做跳板的事,肯定会暴露。
吴宏越愿意给女人钱花,但是不能窥视他的产业。姜清连前夫的家业都能算计,说不定哪天就轮到他。
所以他和姜清吵了一场,才会有张齐与她碰面的一幕。灰头土脸,原来是吃瘪了。
宏超大厦在市中心,地铁转一次线到。张齐从小在老城区长大,房子都没那么高,抬头看这几十层的建筑,十分不踏实。
刚进门,他就被保安拦住了,问他有没有预约。张齐轻笑,怪不得人人要追名逐利,这种架势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有。
“先前打过电话,来给你们吴总送文件。”他扬扬手里的文件袋,睁眼说胡话。电话确实打过,是洪磊找生意伙伴打的,对张齐的事也有耳闻。搭桥很简单,没必要拒绝。
保安半信半疑打电话上去问过,最后确定张齐确实认识他们老总。吴宏越是在会议室接待他的。
中年男人大腹便便,吴宏越这几年无心管理身材,钱赚得够多不怕没女人缠过来,姜清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是姜清前夫?”他没有轻蔑,问得很平淡。做生意久了,吴宏越还不屑做落井下石的事。
“嗯。你和姜清的事与我无关,但是我和她的恩怨,也请吴总当作不知道。王建文联系过你了?”张齐拿出谈事的姿势,纵然他只有过小家业,也知道怎么谈有利。
“你们认识?”吴宏越倒有些诧异,他知道姜清找王建文给张齐做局,却没有想过两人有联系。他们应该是仇人才对,不可能和谐相处的。
张齐呵呵笑两声,不与他闲聊,“我就是为王建文而来。他骗了你,他和姜清做过情人。”
小人常戚戚,王建文想借吴宏越翻身,也想给姜清一个教训。张齐在见过朱雯得出的结论,两边的利益都想要,哪有这么好的事?
这才有了两人的会面。之前张齐没想过见吴宏越,对付姜清还扯不到别人。他发现招来一个坏人,就会看到更多坏人。吴宏越能做出那种事来,绝非什么善茬。
他打定主意,不过是给人不痛快,没想要做什么。朱雯把照片打包发给他了,刚好能用上。
挑几张能引起误会的照片,递给吴宏越,“你觉得姜清能让王建文心甘情愿帮她,就只是为了钱?王建文如今联系你,也不过是要找你做踏板,为回羊城做铺垫。”
张齐三言两语就把话讲清楚,既然王建文这么做,就一起送他进去。没有职业道德,也没敬畏之心的人,不能让他继续祸害人间。
吴宏越是老狐狸,怎么会听不懂呢?他的身份令他满身傲气,绝不容许别人玩弄他,姜清不行,王建文更不行。为他打官司的人多的是,法律混子不要也罢。
“他居然敢骗我?”怒火一点就燃,张齐也知道如何去利用人性弱点了。男人自尊心作祟,吴宏越不仅会拒绝王建文的求助,还会去找姜清麻烦。
毕竟,没有人能接受同时被两个人背叛。况且,一个是为他做过事的人,一个是在身边睡的人。
“他给你的那份资料,可否给我一份?”不直接问他要过来,即便是复印件,张齐都有办法用起来。
“我为什么要给你?”吴宏越不答应,就算知道是王建文骗他,他都不想把资料交出去。
人在高处太久,是会忘记山脚荆棘的。张齐不怒,用极淡的语气道:“我拿到它迟早的事。但是吴总,你就不怕引火烧身?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丑事,我不介意找人再添把火。”
吴宏越哪里被人威胁过,向来是他威胁别人。恼羞成怒,打电话要让保安上来撵人。
“既然吴总不愿意,我就不打扰了。哪天需要我去里面探望你,可以找人带个话。”张齐暗示他这次不会再那么好运,社会上对于这种行为深痛恶绝。
手拉开会议室的门,保安也到了。壮汉站在他跟前,视线就被挡住了。吴宏越在想他是不是吓唬自己,他不过是个厨子,店铺也被姜清拿了去,不可能还有这种本事。
定了神,要让保安把人赶走。不料眼睛对上张齐,他用嘴型说:“不信走着瞧。”
他离开温润的羊城,到了一个讲道义也会被威吓的城市。正气固然好,但它不实用。
目的达到,张齐也不劳烦人请了。在办公区域里闹得太难看,会给人看笑话。他够丢人了,不能再添一个伤疤。
王建文和姜清的计划,都被他破坏了。他心情好到不得了,想着去市场买菜给两个发小做饭。
料不到吴宏越追出来,往他手里塞了一沓纸,“他给的东西在这里,你不要找人搞我。事情别闹大都好说,我公司那么大,不可以有负面新闻,影响军心。”
吴宏越分得清轻重,那事他找人压了那么久,还是有热度。闹得大了,会影响他的生意。因小失大,不值得。而且这要真查,他是要坐牢的。谁都不光鲜,内里有多少藓,照照就见着了。
为达到目的,各有手段。他能预料到,姜清很快就会主动来找他。曾有多少风光,将来就多落魄,张齐吃过这苦,知道有多难受。
4
张齐计划在羊城留三四天,可知道得越多,留下的时间就长了。万子都打电话来催他回去,店里实在是忙。
他打太极,“这几天就回去,你们辛苦了。这个月的奖金再加点。”
万子仍是抱怨,说他在外面逍遥自在,不管他们死活。张齐也不反驳,他自己的事,不用别人操心。
姜清找上门的时候,他吓了一跳。昔日明艳的美人,眼角淤青,脸上有巴掌印,嘴角磕破一块。
“张齐,我求求你,放过我吧。”她哭得梨花带雨,就似娇柔的黛玉。
张齐点好烟,冷眼盯着她,知道这又是一出戏,“我什么都没做。”
腿被抱住,姜清人半跪下来,幸好是在酒店,不然旁人会说他欺负女人。她的面容无法让人联想到蛇蝎心肠,娇娇滴滴的。
“吴宏越因为你才打我的,你找他说了什么?他和我断了……”姜清百思不得其解,张齐那么简单的人,几年过去看不透了。
“你问这个的立场是什么?”张齐往烟灰缸弹灰,看都不看她一眼。以前还会怜惜她的眼泪,此刻只觉心烦。
姜清语塞,她有什么立场?这点真没有想过,她被男人宠坏了,以为每个男人都会一直爱她。
“我……”她有一堆话要说,开口却发现所有语言都是虚幻。张齐不会再相信她。
张齐看着她破败的模样,谈不上有多痛快,但心中几年的郁结,散去不少。
“你回去等吧。我家的铺头别想着卖,不然我会让你在里面多待几年。”手里的证据还不够,起诉也只是能拿回店铺,但是很难让她坐牢,而且还有个麻烦没解决。
他在等王建文主动回羊城。这段日子所有事情,张齐都没有刻意隐藏,或多或少,都会传一些到王建文耳朵里。
姜清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男人,甚至忘记了哭。她以为拿完他的家产,与他离婚,就能永远享受荣华富贵。
她懂男人,却不懂生意。到她手上,不但没有盈利,还连续亏损。不是没有想过找人来重新经营,可里里外外都是家里的亲戚,叫她低头不可能的。
攀上吴宏越这棵大树,拿到零花钱够发工资,再撒个娇就有新款包包,她便用心伺候了。
没想到张齐放不下几家店,还要回来找她拿。没有人可以帮她,王建文不知所踪,吴宏越把她踹掉了,只能去求掏心掏肺爱过自己的人。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还是在演,想张齐开口说不追究。
姜清脑瓜子灵活,但从没有用对地方。张齐接电话,她还在跪着,眼睛却偷瞄,看男人有没有关注自己。
另一头是万子再打来的电话,有之前的请求,万子一直有让人帮忙留意王建文的行踪。
“齐哥,那人去羊城了。”万子说得很神秘,还特别兴奋。
张齐感激不尽,压低声音说:“谢了,回去我们一定要喝酒。我事情很快就办完,不会耽误多久的。”
万子听出他的激动,烦闷消失,愣愣地回:“等你啊。齐哥,我知道你在干大事,但是不能忘了兄弟们。”
“忘不了的。”张齐这几年最美好的都在那座城市,等人都齐了,他就能对父母有交待。
洪磊约他吃中午饭,手表的时针指向十二点。订的饭店离酒店不到一公里,他攥住姜清的手臂,把她拖出房间,说:“你走吧。”
姜清吃痛,大喊一声,“你神经病!”
“那你快走,不要和神经病在这里。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就算要谈也是在法庭。你不记得了吗?那时在法庭你是怎么对我的?”张齐还想抽根烟,她激起的烦躁,没有烟很难平静。
这个点没有新的房客入住,合上门张齐不管她,径直走向电梯。姜清小跑着跟上,听到高跟鞋的声音,他转过身,用最快的速度掐住她的脖子,阴森地说:“不想死就给我滚。”
他不想用暴力对她,可人在跟前控制不住。姜清就是不能出现的存在,否则他会回忆起母亲的死,那双合不上的眼睛,全是不甘。
张齐父母教他善良待人,并没告知他要学会防备他人。他想过杀掉她,而死说不定对她来说是个解脱,还不如让她后半生痛苦的活着。
氧气减少,姜清的气息正在变弱,手胡乱打在他身上。张齐有痛感,过了一会,松开她的脖子。男人的眼眸就如一滩泥水,你撞进去,他就拉你掉下去。
能自由呼吸的姜清,咳嗽几声,恐惧得后退,咬牙切齿的说:“你这是犯法的!”
张齐不以为然,她做的事同样犯法,也没见她承认。电梯不给抽烟,他拿出来闻一下,就挂在耳朵那里。
“你以为我会怕?别跟着我,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他这句话说得就像是今天中午要吃什么菜一样,平静又认真,仿佛他真的会干这种事。
姜清知道他恨意滔天,不敢再惹他。刚刚在房里听到王建文要回来,她决定去找那个男人帮忙。
她不知道王建文早就查到举报是她做的,见到她也会想掐死她。野心太大不是什么好事,想要获得一样东西,必须是付出代价的。
而王建文回来是要见张齐,吴宏越打电话劈头骂他一顿,他就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他低估了张齐。几年过去竟然有这种手段,比他还要老练。他不能去坐牢,回来是争取合作的。
男人女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谋划。利益最大化,是他们的目标。姜清放不下优渥的生活,王建文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张齐铁了心要把他们都送进去。在王建文回来的路上,就把资料先交给律师,让他去走起诉流程。
两人见一面是避免不了的,就看谁的行动快。很显然,张齐赢得先机。午饭过后,律师就到法院去进行起诉。
王建文的飞机刚降落,等他找到张齐,已经是午后三点钟。张齐在仁信吃糖水,接到电话不惊讶,还邀请他:“过来吃糖水吗?我请你。”
王建文被他的冷静弄得不知所措,气焰都没有了,结巴着:“这……这……不好吧?”
他是迫不及待相见张齐,但主动邀请有没有诈,谁能担保呢?王建文经历姜清一事,人越发疑神疑鬼,有点什么都要联想一番。
“怕我落药啊?”张齐替他讲出怀疑。
王建文有几分尴尬,清咳否认:“没有。你在哪里?”
“位置发你了,我等你一个钟。”从机场到他吃东西的糖水店,一个小时差不多。
王建文来无非就是哄他合作,吴宏越肯定和他讲过这件事。筹码都没有了,只能拉拢他成为盟友。
人的自私真是诛心。做坏事的人不觉得自己错,还想方设法逃罪。
在这个间隙,王建文想要争取他的谅解,还发来一段录音。张齐听完,嘴角挂上笑容,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还愁没有实质性的证据,除了那份报告难证明姜清的阴暗。
等他换成双皮奶,王建文匆忙走进来,一骨碌坐下,“张齐,我也不和你废话。之前是我骗了你,去找吴宏越帮我。我们共同敌人都是姜清,对吗?而且我发给你的录音,可以让她去坐牢了。”
“嗯。”他吃一口双皮奶,丝滑感在喉咙化开,温热却不烫,甜度刚好。羊城的糖水还是最合他口味,也不会太甜。
“那我们合作吧,把姜清送进监狱,只要你不搞我就行。”他语速快,急于要一个答案。
张齐看着他,笑眯眯:“我就是要搞你。当时你和姜清搞我的时候,也没有一点犹豫。”
“你……”
放在桌面的手机嗡嗡作响,律师发来信息:张先生,案子正在走立案程序。你要是有补充的证据,记得联系我交给法院。
张齐看见了,王建文也是。他的慌乱与恐惧一览无遗,那个意气风发带着姜清与他谈条件的男人,不复存在。
“你看到了。木已成舟,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不像你知法犯法。”张齐摊摊手,表示自己已经尽力。
王建文灌下一杯水,试图让自己冷静。想到要坐牢,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张齐不知人能如此有趣,他就如是演员,脸上的表情变了好几种。最终服软,低眉垂眼,问:“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没有。你要是态度好,说不定能减刑。”
“真的要做到那么绝?”
“这句话应该问你们。”
张齐人笼罩一层寒意,第一次见面他是真想放过王建文。但他背着自己联系吴宏越,想两头获益令人厌恶。
朱雯婉转提醒,他才惊醒,不可轻信伤害过自己的人,他们没有信誉可言,有的尽是算计。
“你不怕我……”
“不怕你会来阴的吗?王建文,我要是怕,就不会回来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更不怕和你们拼命。”
张齐知道他要讲的内容,无非就是威胁。从踏入羊城开始,就是射出去的弓箭,没有回头路。
他不担心王建文会做什么,这个人比他怕死,所以都是阴着来。等案子赢了,张齐会告诉他,一个人为何要有敬畏之心。
5
付过账,张齐先走。王建文看着他的背影,眼里生出狠绝。他不做,可以借人的手去做。
姜清在他落地就打过电话,那会他心急,要赶来见张齐,便把她的电话掐掉。想了又想,最了解张齐的人除了她不会有别人。
“出来见个面。”拨通电话他不转弯抹角,不见面事情谈不清。
姜清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她这两天都在做噩梦。也许是被掐出阴影了。
“王建文,我想找你商量一下怎么对付张齐。”
“我也是想对付他。他手里有我的把柄,也有你的。我们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他们去的那家店没有什么客人,两人头靠得近,小声嘀咕。不愧是同床共枕过的人,能想到一块去。
张齐早有防备,猜测两人迟早会搞到一起去,回去便退房换酒店。姜清转移资产和试图杀他的证据,全部都收集完了。
洪磊劝他:“要不你再找一个律师,两个案子同时进行。”
不是没有想过这样办。他只是想看看两个人还会弄出什么来。决定要让两个人都付出代价开始,张齐便清楚要把他们打进地狱,不得翻身,才会有往后平静的生活。
换好酒店,他还故意回附近转悠,观察是不是有可疑人物跟踪他。王建文去找姜清,说不定会谋划人来绑他,人找不到,官司就难打。这个如意算盘打得挺响的。
观察了两日,他终于从停在路边的车后镜看到跟着他的人。道行不深,鬼鬼祟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心里有鬼。
他们没什么钱,也雇不起人。张齐转入一条巷子,边走边发信息给老周,让他去报警,还把具体地址发过去了。
羊城出警很快,他带着人刚走到目的地,警擦就来了。那人想跑,结果被张齐抓住手臂,“跑什么?看你跟得还挺开心的,说来听听,他们给你多少钱?”
到这一刻,手臂纹身的男人才反应过来被骗,“你早就知道了。”
张齐没答,默认他的话。拙劣的手段用多了就容易识破,姜清还是没变,他却不是三年前的张齐了。
纹身男承认他是被两人雇来的,想把张齐引到人少的地方绑了藏起来。还以为很难撬得开嘴巴,岂知是个软骨头。
接到电话,王建文和姜清来的路上很忐忑,怕自己被牵连。两人互相责怪,都说对方乱选人,吵到警局门口才闭嘴。
未知的惶恐使他们自乱阵脚,才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来。张齐看着两人,不主动讲话,等他们开口。
“请问警察同志,找我们来有什么事?”王建文做律师见警察的频率和吃饭一样,他丝毫不惊。
姜清保持一段距离,不敢与张齐对视。他的眼睛和刀子一般锋利,扎得她心惊胆跳。
掐她脖子那天,这双眼就是喷火的,想硬生生吞掉她。不是这种怒气,她不会做那么多天噩梦。
“这个人说你们雇他绑人,有这样的事吗?”问话的警察非常严肃,没有管王建文的神情。
王建文准备充分,卖惨一番,还把纹身男说成是自己亲戚,闹着玩,造成误会不好意思。
张齐听他胡说,并不打断,饶有兴致听着。那个地段没有监控,就靠一张嘴,死的也能说成活的。
那位警察越听脸越黑,只问张齐:“你们都认识是吗?”
张齐点头,没否认。姜清投来不可置信的目光,这个男人居然会帮他们?
做完笔录销案,四个人走到外面,夜色正浓。张齐站在两人跟前,眯起眼,藏起他的锋芒,说:“下次不要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没意思。最佳的途径是你们去自首,这样我就不用花钱打官司。”
没人回话,实则是不知道如何回答。空中有飞机飞过,张齐有点想念店里的热闹了,他还要再向前走一步,彻底告别那段过往。
“你就这么绝?”姜清挂了两行泪,可是换不到疼惜。
“明天把你的亲戚都叫来,到我们算账的时候了。”张齐的语气没波澜,他越来越平静。
他相信,姜清会得到惩罚的。在此之前,要把米虫清理。有些人他见过,一听到钱便两眼发光,想着收入囊中。
再长的夜都会结束,姜清回去没睡着,睁眼过了一晚。王建文没敢再找她,那个案子张齐是不会撤的,他得想法子保全自己。
张齐还是选总店,想起路过没进去的那日,心又戚戚然。他们把装修弄得不伦不类,菜品还升价,人不是坐在收银台玩手机,就是坐着看电视,没一个关心客人。
姜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不说话的样子好可怕,就像是修罗。她清楚,欠的所有债都要还回去。
“怎么?很害怕?你看你的姑妈小姨,多冷静。”张齐说得很讽刺,这些人还不清楚会发生什么。
姜清三年前是张齐的噩梦,此时此刻身份对调。比起坐牢,她更希望张齐放她一马,那些钱她可以慢慢还,大不了再找一个吴宏越那样的。她有美貌,就有男人愿意掏钱给她。
“小清,你搞什么?他不是把店给你了,叫我们过来做什么?”姑妈参加过他么的婚宴,认得张齐。
姜清在亲戚面前说谎,骗他们说感情不和离婚,张齐把三家店全部都转到她名下了。
张齐了然,喝一口茶讲:“你们真是好骗。我的店是她偷去的,我没有做婚前财产公证,所以她转走了。离婚是她和别人好上了,我不同意她也要离,要不然怎么拿得到店和钱?”
姜清冷汗直冒,脸也是红的,她不敢开口。张齐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她反驳不了。
那群亲戚一听,咋呼着:“怎么可能?白纸黑字我看过的,写的都是小清名字。”
“是她的名字没错,等上法庭,这三家店就要还给我。今日叫你们来,是想和你们说我不养闲人,希望你们自觉一点离开,不要只收钱不干活。”他不留情面,姜清以后与他也只是陌生人,没有义务照顾她的亲戚。
“你说什么?上什么法庭?”姜清母亲凑上来,问得最大声。
张齐看着花枝招展的女人,拿出文件袋,给她看复印件,里面还有起诉状。律师发的电子版,他打印出来的,证据罗列的地方还圈出来,给他们提个醒。
“你们占着我的店不经营就算了,之前姜清拿了我家很多钱,让我妈死不瞑目,这要怎么算?”
张齐还有一点没说,连洪磊和老周都没说过。姜清在他的车动过手脚,要不是他发现刹车有问题,送修才知道被人动过手脚,可能就丧命了。她还能获得一大笔的赔偿金。
他把修车报告保存起来,王建文太过心急,想要张齐放过他,就把这段录音发给他了,以此作为筹码,却没能如愿。
姜清被点名,抬头看人。她知道躲不掉,这些年太心安理得,没想狗急也会跳墙,何况是人。
“你乱讲!明明是你给的,这下不认了。男人大方一点,女人才喜欢。”
姜清母亲看不懂那些东西,伸手拍掉,到嘴吃过的不能吐出去,这不就吃大亏了?
“我给你们一周时间撤,否则到时法院把店判回给我,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你们还是想想怎么替她求情,少坐几年牢。”
张齐对前岳母厌恶到极点,母亲在世就不爱和这个秦家来往,太势力眼。旁观者清是亘古真理,他被爱蒙蔽双眼时真是糊涂透顶。
等他走到大马路,才听到里面的哭喊。他不在乎了,头也不回向前走。姜清的案子已经立案,在起诉前他就报警了,都是按照程序先走。
王建文的案子开庭早,他人想躲,却被警察找到。吴宏越的事终究是闹大了,受害人要让他付出代价,他有再多钱都不是毁人清白的理由。王建文帮人恐吓小姑娘的事被捅出来,警察便找上他了。
人生有时就是那样滑稽,得意时天下太平,失意时天地灰暗。张齐以为他只是被罚款,最后还是被判了一年,以后他想要再做律师,几乎不可能了。
开庭前,张齐见了姜清一面,“姜清,你和王建文在一起,他没告诉你婚内转移财产只是属于过错方,按照民事诉讼判是不用坐牢的吗?不过你也顾不上,你眼里除了钱,其他都看不见。”
“他手里有你杀人未遂的录音,恰好我在吴宏越那里说了你们的事。他要翻身就得靠吴宏越,但是被我扼杀了,就把你的把柄给我。他还是太心急了,我收了录音,但是没撤案。录音加上我的修车报告,足以给你定罪了。”
妻子算计完财产就离婚,我隐忍三年掌握重要证据,让她好看
姜清惊恐的看着他,这个秘密是她喝醉说漏嘴的,王建文竟然录音了。她把王建文推出法律圈,自己则被送进监狱。
人活着皆是荒诞。张齐起身,用轻松的语气说:“人哪里有这么多秘密。你不珍惜真心,就不配得到真情。好之为之吧。”
出去才觉天转凉了,羊城的秋向来比其他城市晚。今年却来得刚刚好,张齐蹲下捡起一片落叶,向前迈着步子,踏向光明之路了。(原标题:《向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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