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 朱丽珍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我1949年生的。”她想了想，又强调一遍，“你就写71岁吧。”
像所有的女子一样，盛慧心不太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年龄。
一件枚红色的丝质防晒衣，内搭白色T恤，配上嫩绿色蕾丝花边吊带裙，连口红也是少女芭比粉。
这样的一身打扮，不止是让她“显年轻”，是真年轻。
她想当一个网红，持证的那种。
在金华，很多人看过盛阿姨表演，哪怕叫不出她的名字，也对这张面孔似曾相识。
或许是在社区的文艺汇演上，她演婺剧。扮演《打金枝》里娇滴滴的升平公主，《断桥》里体态婀娜的白娘子，惟妙惟肖。
享受舞台C位，更敢于尝试新鲜事物。
今年4月，全国首个《网络直播营销专项职业能力考核规范》在金华实施，相关的培训和考试也陆续展开。
盛慧心报名网络直播营销培训，参加考试，想拿“网红资格证”。目前，她也是金华年龄最大的培训学员之一。
就像8月立秋后似火的骄阳，71岁的盛阿姨，仍像年轻人一样，对这个世界充满热情。
她就是“乘风破浪的奶奶”。
不过，盛慧心可能不太喜欢“奶奶”这个称谓。
一个痴迷婺剧的票友
想知道盛慧心的确切年龄，经历了长时间的劝说。旁人问她几岁，她第一时间肯定不会报出准确数字。
“1949年生的。”想了想，她还要强调一遍，“就写71岁吧，我其实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年纪。”
对年龄的排斥，并不是对这个数字不接受，而是对衰老的抗拒。
“感觉日子一天天怎么这么快呢？一下子就过了一年，人就这么老了。”所以盛慧心选择遗忘，“干吗要记年龄？”
自我暗示，似乎还真的给了她注入了魔力。
她是一个婺剧迷，不仅从小看戏，还自学唱腔动作，一板一眼，韵味十足。在业余戏迷票友中，她绝对算专业的，拿过金华百姓大舞台等大大小小各种奖项，京剧《沙家浜》、黄梅戏《夫妻观灯》也都能唱上几段。
2016年，她组建金华寺后皇桃花盛开婺剧文艺团队，自任团长。
小团队只有十五六人，几乎在金华大小社区都演出过，还去过东阳、永康表演。哪怕如今大热天，团队也没闲着。今年已经演出十五六场。
前段时间连演了3天，盛阿姨体重减了6斤。
在台上，她不允许自己驼着背，只要灯光亮起，就挺直腰板，连眼神都是戏。汗水夹杂着油彩流入眼睛，为了舞台效果也不会用手擦去，哪怕后果是双眼发炎。
这些折腾，赚不了大钱，加上来回车费，有时甚至还要自己倒贴。这还不包括置办行头的开销：两根翎子400元，《打金枝》里的凤冠，一顶就要上千元。
这些账，盛阿姨不是不会算，而是不这么算。
“婺剧是国家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我作为一个喜欢婺剧的金华人，要尽自己所能传承下去。”寺后皇社区原本有面心愿墙，上面曾张贴过盛阿姨的这个心愿。
“就在墙壁最上面，很显眼的位置，市领导来视察，一眼就看到了，都说我这个心愿好，有格局。”能得到大家的认可，这是盛慧心最骄傲的事。
直播带货？那是不是也能推广婺剧
一个婺剧迷，怎么会和网红带货产生关联？
但凡要外出见人，盛阿姨总是把自己拾掇得光鲜亮丽，白头发是绝对不能有的，黑色也土气，染的颜色必须是显年轻的颜色，红棕可以考虑。
穿的衣服，粉的绿的，蕾丝、花边，少女元素也是她的心头好。
最重要的，她不排斥新鲜事物。
7月份，儿子回来告诉他，金华办了一个“网络直播营销培训班”，和影视行业打交道的儿子想要报名不意外，盛阿姨一听，也要同儿子一起去。
这个培训班，和金华4月份出台的一个政策有关。
在电商领域，在全浙江省，金华就是“课代表”般的存在，一向表现突出。
在直播带货最火的时候，今年4月底，金华出台《网络直播营销专项职业能力考核规范》，培训标准和考试题库也同步制定。
在全国，这是首创。
通过培训和考核的人，可以拿到人社部门颁发的“网络直播营销专项职业能力证书”。这个证书，被戏称为“网红证书”。
5月，国家人社部拟发布10个新职业，其中就有“互联网营销师”，增设了“直播销售员”工种。
简单地说，“带货网红”这一新职业，如今已经得到官方认证。在金华，这个职业还能考证。
为规范培养人才，金华人社部门也没少下功夫，制定的培训考核内容，包括直播文案编写、直播软件操作、直播销售三大部分，具体涉及市场营销理论知识、客户关系沟通能力、视频媒体与直播平台操作技能、摄影摄像及口语表达等实战经验。
一台补光灯，一个手机支架，打开直播软件……这是一个人人都可以成为网络主播的时代。当直播碰上带货，谁都梦想自己能推出一个爆款，创造销售神话，成为下一个李佳琦和薇娅。
当盛慧心了解了这个新事物，立即就十分感兴趣。她对“带货网红”有自己的理解：“人家带的是货，我也能上直播间推广婺剧啊。”
哪怕在这之前，她只听说过视频直播，但每天忙着排练、演出，其实连抖音之类的软件都没有刷过，“不会就学嘛，有这个班，就是给我们这个机会了呀。”
短期培训考试，645人已考出“网红证”
盛阿姨参加的，是浙江狂浪文化传媒和金华三木职业技能培训中心联合组织的网络直播营销考证班。在她之前，这个培训班已经培养了三期学员并组织参与人社部门的相关考试。
通过两天的突击训练，主要是学习账号引流涨粉、选品上架技巧、直播场景搭建、直播话术技巧、爆款引流短视频的拍摄剪辑技巧等。培训班上课的老师，有浙江传媒学院等专业院校直播短视频等领域的导师，还有已经在网红电商孵化领域摸索多年的专家。
培训的地点，不仅有专门用于上课的教室，还有两个用于直播考试的考场。考场里的货架上，摆放着零食、餐巾纸等货品，打光灯、手机架等设备齐全。
“考核的时候，考生就在这个房间里现场直播带货，考官就在另外的房间，在线上充当顾客，对考生的表现进行打分。”浙江狂浪文化传媒董事长陈京宝说。
7月13日，这个培训机构组织第一期培训。在金华，这个时间并不算早，最早的一家培训机构，4月29日就已经开班。
“虽然开班晚，但培训人数还算多的。”到8月18日，培训班已组织6期课程，培训人数接近300人并组织参与考试。只要符合相关条件，每人600元的培训费由政府买单。
相对来说，目前的考试难度也不算大。
“考生的学习主动性很强，学习也很认真，培训机构组织得也不错，目前为止通过率在90%以上。”网络直播营销的专业能力考核，由金华市职业技能管理服务中心组织，主任鲍慧英介绍，考核分为笔试和面试，“试卷由我们中心提供，面试考评员大部分来自院校电商、营销专业的老师，也有网络直播营销行业资深从业者。”
作为尝试，考核的内容和比重也在不断更新调整。
“之前面试的形式，是三位考评员与考生面对面，后来感觉这种形式和真正的直播有差别，就调整为通过平台直播，老师在线观看评审；接下来我们要调整卷面考试的内容，因为直播平台的规则是在动态变化的。”另外，笔试和面试比例也从最初的5:5调整为现在的3:7，“从实际出发，网络直播营销，要考核的还是现场发挥和表现能力。”
截止到8月18日，金华已经组织10000多人参与培训，市区有4家机构推送学员来参与考试，645人获得“网络直播营销”专项职业能力证书，8月下旬还有300多人在等待考试。
不过，对于像盛阿姨这样的“直播小白”来说，通过两天的培训，想要真正掌握的直播技巧并不容易，主要还是以“扫盲”和试水为主。
比如在课堂上，她也会拿起手机，试着推广一款面膜。
“么么哒，明晚8点直播间不见不散……”看得出，通过培训，她已经能自己编写直播脚本，也学会了一些“直播话术”。因为常年上台表演，面试一关她并不怵，自我感觉表现也不错。
虽然盛阿姨参与的第4期培训班成绩还未出炉，但她已经让儿子买了一整套的直播设备，等空闲下来，就要好好研究怎么开一间直播室，向网友推广婺剧文化。
不会以证书做准入门槛，考证只是一个抓手
在这批培训学员中，盛阿姨目前是年纪最大的一个。经过几期培训课，陈京宝也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来参加培训的人，七成是女性，而年龄分布很杂，从高中毕业到退休的都有，考证并不是他们唯一的目的。
有一类学员，确实是直奔考证而来。
这些人大多是从事电商直播行业，多一本证，多一点竞争力。鲍慧英也称，报名参加考试的，不仅仅有本地学员，还有的来自云南、深圳等地，听说金华能考证，都慕名而来。“一些外省的职业技能鉴定中心也给我们打来电话，希望能来考察学习。”
还有一类，是想对这个行业多一些了解，同时能掌握一门技能。
58岁的学员苗姐（化名）来参加培训，小姐妹知道后也都想报名。她学完全部课程后，觉得收益挺大：“以前就想学短视频剪辑、制作，但没有人会这么系统和细心地教，这次培训也算是一个机会。”
8月15日，狂浪文化传媒兰溪运营中心还与兰溪市商务局和市退役军人事务局等部门联合举办了为期两天的退役军人专场直播技能培训，为70余名军属和退役军人参加，主要目的也是提升直播技能，提供创业思路。
当然，还有一些是来交朋友找团队的。
在第6期的课堂上，有个小姑娘上课表现不错，直播练习时，就被另外一个从事家纺行业的学员看中，当场就给小姑娘抛去“橄榄枝”，想邀请她加盟自家的直播带货。
培训课堂，也相当于一个小型的社交场所。
但陈京宝也坦言，直播容易，真正带出货却很难，更不是考取一个证书，就能证明有带货的能力。
人人都知道，薇娅作为淘宝直播平台的首批主播，创下的第一个“神话”是一夜5小时直播，帮助海宁一家皮草店引导成交7000万元。而“口红一哥”李佳琦，创下直播5分钟卖光15000支口红的纪录。
“正因为有这些头部大咖的存在，他们有大企业合作，选品库也大，小‘网红’很难与他们竞争。”所以，陈京宝的培训团队更注重后续的服务和孵化打造，“比如助农，一个账号的影响力可能有限，但当众多的号聚在一起，可能会引发质变。”
鲍慧英也提到，政府部门并不会拿这本“证书”作为网络直播带货的入行“门槛”。
“考取证书只是一个抓手，目的是以考促训，培养人才，服务地方经济。”去年5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职业技能提升行动方案》（2019-2020年），也称“315工程”，为加大职业技能培训力度，国家从失业保险基金结余中拿出1000亿元，用3年时间补助技能培训5000万人次。
鲍慧英说，今年金华原计划培训10000名网络直播营销人才，为企业拿到更多订单、卖出更多商品提供实质性帮助，助力企业转危为机，“这个目标现在已经提前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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