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省鄱阳县侯家岗,民国时期是个三不管的地带,土匪非常多。
民国江西旧照
曹麻皮就出生在这个地方,家里世代务农。曹麻皮本名曹复兴,家里还有两个哥哥,兄弟三人都读过两三年私塾。曹复兴因为从小一脸大麻子,所以有了“曹麻皮”这个绰号。
曹麻皮一家虽然算不上豪门大户,但因为吃苦耐劳,日子过得还可以。1937年,曹麻皮20岁,娶上了媳妇。谁也没想到,新婚还不到三个月,忽然来了一帮土匪,把新媳妇绑了票。家里人当然着急了,连凑带借,给土匪送去了200块银元,人赎了回来。
200块银元可不是小数目,这下曹家是伤了元气。没想到,很快乡长保长开始拉壮丁,不愿意去当兵的,可以出钱出粮。家里三兄弟都不想当兵,先后上交了稻谷360多担,这还不够,因为隔不了多久又要抓人,所以曹家把能变卖的都卖了,一下子家徒四壁了。
就算这样,保长还是来要钱,曹麻皮眼见喂不饱这帮人,被逼无奈,决定上山落草为寇。曹麻皮也不是从未接触过土匪,他媳妇不是被土匪绑过嘛,再说了,当时侯家岗一带山高林密,早就聚集了几股大大小小的匪帮。
比如,曹麻皮就知道有个名叫赵胖子的土匪,手底下有四五个人,手枪一支,长枪两支。这几个人经常下山抢劫,老百姓都知道。为了扩大规模,赵胖子还四处宣传要收“学生”,意思就是拉人入伙。于是,曹麻皮就入了伙。
曹麻皮这个人,虽然长了一脸大麻子,不太好看,但脑子比较灵活。入伙之后,他积极表现,笼络人心,很快就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没多久,赵胖子就被横涌乡乡长一枪打死了,曹麻皮人缘好,大家举手表决,让他当了老大。
手底下一共不到十个人,就算当了老大也不过瘾。曹麻皮就想了,要想壮大起来,就必须多收人,但是老百姓要是看你手里没枪,也不愿意入伙。所以,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多弄些枪。也是巧了,1938年一伙溃兵来到侯家岗,落草为寇了,他们手里枪多。
曹麻皮决定,从溃兵手里抢枪。
溃兵是土匪的主要武器来源之一
不过,就他手里那几个人,和人家一百多人马打起来,恐怕撑不了几分钟。也是巧了,正当曹麻皮束手无策之时,忽然传来消息,说塘西村的土匪李安东,竟然从溃兵手中偷来了步枪12支、机枪一挺。
还能有这种好事?曹麻皮知道,这事儿传开了之后,附近的土匪早晚要动手,自己必须抓紧时间。所以,他毫不犹豫带人来到塘西村,灭了李安东一伙。就这么着,曹麻皮搞到了一批枪支,实力大增。
老百姓和一些三两成群的土匪,一看曹麻皮手里枪多,是个狠人,纷纷前来投靠。曹麻皮于是学着赵胖子那样,开山门“收学生”。按照规矩,想入伙的都需要经人介绍,把自己的姓名、年龄、性别、籍贯、住址等信息写清交上去,凑几个人之后,选定日子在某家举行仪式。
曹麻皮很看重收“学生”仪式,所以亲自带护兵参加。仪式开始后,曹麻皮坐在首位,“学生”按照年龄顺序坐好,依次给“先生”敬酒。曹麻皮酒量不大,一般都是举杯把酒洒在地上,表示接受了。敬酒结束,学生们都跪在香案前,向曹麻皮磕三个头,然后起誓。
香案上放着手枪和尖刀,曹麻皮说一句,跪着的“学生”跟着重复一句,大概意思无非是听从曹麻皮的安排,不准出卖兄弟之类的话。除了要参加仪式,还要交一笔所谓“进家”费,家里穷的只需要两三块银元,大家富户就要三四十块银元。磕头起誓,交了钱,就正式成为了曹麻皮的“学生”——前前后后的,曹麻皮一共收了约一千多名“学生”(这些人受曹麻皮保护,并非人人都要跟着去抢劫)。
有了钱就购买枪支弹药,然后扩大规模,接着四处抢劫。曹麻皮发展得很快,把周边几个地方的乡公所枪支都抢走了,附近的大地主也经常被抢劫、绑票。比如莲山的几户地主不仅被抢了钱,家中4名妇女还被绑走,交了4000块银元才把人赎回去。1940年9月,曹麻皮又抢了珠湖的一个大财主,弄到了两支手枪和六支步枪。
1941年6月,曹麻皮戏剧性的带人抢劫了凰岗镇。
《让子弹飞》剧照
为了抢凰岗镇,曹麻皮提前找人带路,亲自去了两趟,熟悉了镇里的兵力部署、大户富豪住址等情况。曹麻皮琢磨着,凰岗镇毕竟不是一般的小村庄,强攻不一定能成功,必须智取。于是,他找人赶制了几百套军服、绑腿和臂章,让手下伪装成了军队。
与此同时,为了增加胜算,他又联系了附近的土匪头子谢老七和祝老六,让他们派人帮忙。另外,曹麻皮还从之前那伙溃兵手里,借来了10挺机枪、2门迫击炮、3匹军马。于是,曹麻皮有了500名穿军服的匪徒,同时又拉了附近村子500名青壮年,冒充壮丁——还真像一支抓壮丁的队伍。
1941年6月的一个深夜,一千多人的队伍从侯家岗悄悄出发了。曹麻皮、谢老七、祝老六三人,都骑着高头大马,冒充某新兵训练营的营长、副营长、参谋长,大摇大摆的一路前进,第二天中午到达了凰岗镇。
当地官员一看浩浩荡荡地开来了一支队伍,赶紧出门迎接。曹麻皮告诉他们,自己带领队伍押送壮丁路过,希望凰岗镇能供应部队的午饭,队伍吃完就要走。当地官员一看,这要求也不过分啊,赶紧把队伍迎进了城,安排人喂马做饭。
曹麻皮等三名匪首,和地方官坐在一起推杯换盏,把酒言欢。等吃得差不多了,曹麻皮一声令下,手下人立刻分兵把守城门和城内要道,禁止老百姓出入。然后,按照之前探查的消息,商店和富户的家门口,都安排了人假装休息。
等一切准备就绪,曹麻皮朝天连打三枪,众土匪收到信号,立刻入户抢劫。那些店主和富户完全没想到啊,也来不及藏匿家产,几乎都被洗劫一空。那500多名“壮丁”,则守在街道口,土匪抢了东西他们就负责挑担子推车,运送赃物。
就这么分工明确,行动统一,仅仅5个小时之后,曹麻皮就带人扬长而去。这一次曹麻皮可赚大了,一共抢走了布匹衣物400多担,金银珠宝20多担,步枪10支,手枪10支,马2匹,耕牛10多头。另外,还绑了一名乡长、几个富家的女子,又勒索了一笔钱。
曹麻皮越混越好,自然会遭人惦记。
影视剧剧照
附近的土匪队伍中,曹麻皮算是比较精明的,他每次出去抢劫,都要带着两个内线。这两人已经把目标家中的所有情况报告得清清楚楚,曹麻皮带着他们,如果遇到的情况和他们汇报的一样,就能多分钱。如果说得不对,手下有了折损,内线则直接被杀掉。
抢劫绑票屡屡得手,附近地区的老百姓大多数都成了曹麻皮的“学生”,受其保护。到1942年,曹麻皮手下的“专职土匪”已经有300多人,另有机枪8挺、手枪20多支、迫击炮两门、步枪300多支,一般的剿匪官兵根本不敢碰他。
1943年初,江西负责剿匪的官员改变策略,开始招抚各地匪帮,曹麻皮、谢老七、祝老六,都成了收编的对象。来来往往谈了几个月,几个土匪头子也明白,落草为寇的日子毕竟难以长久,也就接受了改编。
三伙土匪600多人改编成了一支警察大队,曹麻皮任大队长,谢老七任副大队长,祝老六任中队长。现在每个月领饷银,再也不用担心到哪抢劫的问题了。不过,曹麻皮本人比较谨慎,一直担心自己曾是土匪头子,会不会遇到“卸磨杀驴”这种事情?
1944年5月,警察大队接到命令要去景德镇训练,曹麻皮想来想去,总觉得不踏实,于是找了个借口带着手枪排留了下来。结果去训练的队伍还真出事了,中队长黄保山和排长李文贵,受不了严格的训练内容,经常跑出去抽大烟,多次受到批评仍不改正。最后,上级决定枪毙他们两人,消息传到曹麻皮耳中,他表面上也不好反对,其实内心觉得这是杀鸡儆猴,自己危险了。
1946年5月,曹麻皮接到命令,带队前往景德镇修整。
民国时期的景德镇
他不接受命令,领着一百多人又回到侯家岗,继续当土匪了。6月,曹麻皮带人来到安徽至德县抢劫,为非作歹。但是,曹麻皮队伍中,有不少就是至德县人,他们肯定不愿意抢劫自己的家乡了,于是纷纷反对。
曹麻皮手下有一个营部文书,名叫黄锦文,是至德县大桥人,觉得愧对家乡父老,对曹麻皮起了杀心。黄锦文偷偷联系了家乡的大刀会,透露了曹麻皮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很快,曹麻皮又一次带人到至德县抢劫,刚到地方还没来得及休息,四周忽然喊杀声一片,大刀会一千多人围了上来。
曹麻皮队伍中的至德县人,一看被包围,立刻临阵倒戈了。曹麻皮看情况不妙,赶紧带着几个随从逃跑。黄锦文知道,如果这次让曹麻皮跑了,他一定会回来报仇的,到时候麻烦就大了。于是,黄锦文带领大刀会紧追不舍,一口气追到了侯家岗,把曹麻皮团团围住了。
曹麻皮弹尽粮绝,只身一人,无力反抗。大刀会众人上来就砍,生生地把曹麻皮砍成了碎片,彻底断绝了后患。
你看,虽说一直小心谨慎,精明狡诈,但曹麻皮还是栽了。实际上,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个道理,他早就明白了,以前不会干这种蠢事情。一时疏忽,就这么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