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有位教授因魔性解读古诗词,在抖音上爆红,后来,他时常在抖音上分享自己的见解,自此,成为了风头最劲的网红教授。
他是戴建业,是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古代文学教研室教授、博士生导师。
很多人认识戴建业,是因为刷到了他的短视频。
他解说古诗词的风格,辛辣犀利、幽默风趣,再配上一口湖北麻城的口音,让人欲罢不能。
在短视频里,戴建业聊那些大家都熟悉的诗人就像聊院子里的邻居。
他尤其喜爱陶渊明,但也知道陶渊明根本不会种田。
他还讲元稹,那个写出了“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元稹在他看来,就是一个混蛋。
“从今以后眼前一排排的漂亮姑娘我都不看一眼,为什么呢?一半是为了提高我的道德品质,一半是为了表达对你的忠诚。
结果,这个混蛋没有半个月就跟别人谈恋爱了。”
他还爱讲李白,认为李白是唐朝文人中自我感觉最好的,直言李白当不了官。
“李白是唐朝文人中最自我感觉良好的,他好到什么程度?他认为自己身上有仙气。”
讲到这,戴建业话锋一转,“除了坐到牢里那几天。”
不仅如此,他还往人李白心口上扎刀子: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政治才干,在40岁那年接到了唐玄宗的诏书召他进京。哇!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一看这德行就知道当不了官。”
戴建业的课,与其说是课堂,倒不如说是一场精彩纷呈、金句频出的脱口秀。
其实早在网络走红之前,他就已经是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最受学生爱戴的老师。
这样一位授课时妙趣横生,让人燃起对古诗文热爱的老师,被不断地邀请去开讲座、写书、参加活动。
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指责扑面而来
1.丢了妻子,我要文人风骨做什么?
对于戴建业的走红,开始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通过频繁地讲课、卖课、出书、演讲,狂揽1000万。
很多网友对此表示:
“一个教授,怎么像明星一样爱赚钱?”
“这么频繁的活动赚钱,多少有点不体面了吧。”
“教授不好好搞学术,到处走穴是怎么回事?”
……
而引爆质疑的,是前段时间,在一次讲座中,一位男士站起身来批判他:
“我们承认你的课程很好,但你这样四处走穴赚钱,还有一个文人学者的风骨和风范吗?
作为知识分子,更应该懂得‘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吧。”
讲课时永远是笑脸的戴建业听到这些攻击的话,再压抑不住了:
“我夫人得了肺癌,一盒抗癌药51000块钱,这是我几个月的工资你们知道吗?
很多人批评我到处走穴赚钱,没有文人风骨,可如果丢了妻子,我要文人风骨做什么?”
一个文人被指责没有风骨,他站在台上,红着眼,哽咽了。
这种声音在他走红之后,并不少见,但他很少在公开场合回应。
直到,他的一则采访视频被大家发现,原来他如此频繁地参与活动、公开演讲,是为了救自己的太太。
他们喜欢称颂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文人风骨,却对背后的人间疾苦视若无睹。
何谓文人风骨?
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是“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事开太平。”
从来没有任何文人风骨,是要求学者安于清贫。
靠传播知识堂堂正正地站着赚钱,何来得有失风骨?
他们看不到戴建业遭受批判的背后,是他和死神的竞速。
有一次,他的妻子拿药时不小心洒了一整盒,其它的都捡回来了,但有一粒药怎么也找不到,她急得坐在地上,边找边哭,这一幕让刚回家的戴建业看见了。
妻子不是在心疼那1700块钱,而是在心疼为一粒又一粒1700块钱而奔波的丈夫。
他看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妻子,心如刀绞。
他走上前安慰妻子:“不就是一粒药吗?洒洒水了。”
2.戴建业和何小平
戴建业讲课时,爱举例子调侃,而不管是讲什么内容,他总能找到切入点,讲起自己的妻子。
他在讲杜甫,就说杜甫缺少匪气,成不了大事。
他同样也说自己身上没有匪气,因为他等下回家还要给老婆洗碗。
在讲《红楼梦》时,他说:
“跟媳妇吵架的时候,我就想,要是能娶到林黛玉就好了,后来才恍然大悟,真娶了林黛玉那就倒大霉了。这么矫情的女孩子,娶回家还不被气成脑溢血么?”
在他众多讲课视频中,夫妻两人之间的故事,反而获得了最高的人气。
然而,戴建业与妻子,并非一开始就琴瑟和鸣。
戴建业的妻子,叫做何小平。
他们一个是农家子弟奋斗到大城市,一个是城市干部家庭出身,何小平爱好诗词,经由他人介绍,认识了研究古代文学的戴建业,就这样,他们走到了一起。
他们生长环境不同、生活习惯不同,又都年轻气盛,每当起冲突,从来都是谁也不让谁。
刚刚结婚第4天,他一边吃着妻子做的饭,一边感叹自己命苦,差点就落下热泪,但他也怕打击到妻子的积极性,就含着泪把饭吃完,再违心称赞她一番。
不久后,他又为娶到这么一个妻子,感到命好。
“刚结婚时,我的妻子跟我说,以后家里的大事你说了算,小事由我来管,我激动得要死,我说我的命太好了,怎么娶到这么好的老婆?
后来我才发现,我掉进了坑里。我结婚了三十多年,我家里就没有发生过一件大事。”
他们就这样一起生活了七八年,也吵了七八年。
直到一天,戴建业深夜加完班回到家,看到厨房里温热的饭菜和已经睡下的妻子,他突然释怀了。
何小平是他的妻子,作为一个城里姑娘,不嫌弃他是一个穷小子、穷书生,无论他多晚回家,都会给他留饭留门,还天天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想到这,戴建业决定了,从此以后,不再和妻子吵架。
他也确实做到了,后来的一二十年,他们再也没有过争吵。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两夫妻就这样一直幸福地过到晚年,达成美好大结局时——
何小平查出了肺癌晚期。
3..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结婚多年,戴建业很少说肉麻的话,但自从妻子查出癌症,他每晚睡前都会摸摸妻子的额头,说一句“宝贝我爱你”。
何小平查出癌症后的几年,是戴建业最害怕的几年。
他什么都不怕,唯独怕她死。
他想尽办法想要挽留妻子的生命,但除了每个月固定51000元的肺癌靶向药泰瑞沙,加上其它的药,以及住院、请护工的费用,他每月至少需要七八万。
就这样,戴建业顶着压力和谩骂,开始了他到处“捞钱”的生活。
戴建业走红后,工作机会纷至沓来,缓解了家里的经济压力,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天南海北四处奔波的忙碌。
他签约了出版书籍《戴建业作品集》,两年内要完成九卷,平均每天至少需要完成2000字,而他只能在晚上写,他常常写到凌晨两点,第二天六点就要起床赶火车,去外地讲课。
有工作的时候,他就去赚钱,没有工作的时候,他就陪在妻子身边。
时逢疫情,武汉封城,何小平病情危重,他说他不会接受“人定胜天”的狂妄,但他会“尽人事,听天命。”
何小平重病期间,戴建业一直守在她的病床前,悉心照料,事无巨细。
因为长时间的卧病在床,何小平的臀部开始红肿、长褥疮,戴建业和儿子轮流帮她擦药、按摩,每隔半小时就会用手轻轻抬起她的臀部,让空气流动,就这样保持十五分钟。
甚至,因为排便困难,戴建业和儿子还会用手帮助她排便。
在身体痛苦和心理压力双重加剧下,何小平的情绪并不稳定,时而低落,时而激动,甚至会对他们恶言相向。
但即便如此,陶建业对何小平,仍不离不弃。
戴建业曾在武汉被阴云笼罩时说:
“我相信武汉的冬天马上就要过去,春暖花开,武汉仍然是全国的立交桥,仍然是九省通衢。”
武汉的冬天过去了,武汉人民迎来了春天。
但他的妻子却没能再次看到樱花绽放。
何小平于疫情期间的元宵节晚去世。
在高强度的工作下戴建业赚到了足够的钱。
可他没能挽回自己的妻子。
妻子去世后,他消瘦了很多。
他的社交媒体也停滞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更新。
再次归来,他的人生只剩下诗词。
一次课堂上,戴建业讲到了苏轼悼念亡妻的那首《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他讲着讲着,再也忍不住,眼泪径直往下滚落
后来,他甚至不再读这首诗。
戴建业曾说过,他最喜欢大哲学家罗素的一句话:
“对爱情的渴望、对知识的追求、对人类苦难不可遏制的同情心,这三种纯洁而无比强烈的激情支配着我的一生。”
随着妻子的去世,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在网络上出现、接许多的外出演讲,他渐渐地把工作重心转移回研究古代文学上,继续著书立说,继续用他诙谐幽默的方式传播知识。
他彻底回归了文学。
4.世界上总有个傻瓜爱你
从古至今,人们乐此不疲地谈论爱情的模样,文人的爱情又是什么样的呢?
是相濡以沫、是举案齐眉、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戴建业和何小平的爱情,波折但又圆满。
他们此生再也不会遇到比对方更爱自己的人,就像戴建业曾说过的那样:
“中国有13亿人,只要有一个傻瓜爱你,所有人不爱你都没有问题。”
“我不怕别人骂,也不喜欢别人恭维我。为了给妻子买药是赚了很多钱,但我始终有原则和底线。国家培养我不容易,我会回馈社会。”
不畏人言,真挚地爱过,真挚地被爱过,足矣。
即便,有朝一日和爱人永隔,他也并不会因此颓丧:
他还有愿意为之奉献终身的理想和事业,他从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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