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方青 | 老 强
01
进入除夕后,平时冷清的山村渐渐热闹起来。
蜿蜒的山村公路上,车子比平时多了很多。有国产的长安宝马,也有高端些的宝马奥迪,也有十多年的夏利、捷达。还有摩托、三轮,骆驿不绝。不知不觉,就到了二十八,天气不错,田伟强在自家的地里种土豆,他自己那辆宗申牌的三轮车停在路边,田伟强用锄头在地里刨出十来公分深浅,一尺左右宽的沟,然后把玉米杆铺在沟里,再均匀的洒上复合肥,把切开的土豆种放在上面,再刨土把土豆盖起来。
“强哥”听见有人喊,田伟强抬起头来,一辆棕色的奥迪牌越野车停在路边上,探出一颗圆胖的头,戴着墨镜,田伟强一看是他小时候的玩伴华子。
“强哥在窖洋芋啊?”华子头上下半截几乎剃光了,只头顶上留了一撮头发,在墨镜上方随意的扬起,是时下城里时兴的发型,仿佛在西瓜上安的假发。
“华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马上就过年了。”
“本来腊月20我就可以回来了滴,县里的张局长,还有几个老板,喊我到湖南去玩了几天,所以搞到今天才回来。”华子本来读书不多,也不爱学习,到社会以后却混得人模狗样,张口闭口则是哪里的领导,几个老板。“听说你去年在屋里搞池子养赖嘟啊,搞的怎么样。”
赖嘟是鄂西的方言,就是赖蛤蟆。田伟强有一次在电视上看到节目说养赖蛤蟆可以致富,并且投资也不大,便专门建了个水池,让村里人抓到了赖蛤蟆就提来卖给他,他通通养在池子里,等赖蛤蟆蜕皮,把蜕下来的皮收集起来,烘干,非常值钱。可田伟强在家里搞了半年,总共没有收到十张皮,后来就没搞了。这时被华子问起,略显得尴尬。
“呵呵,那个家伙搞不成器,没那个技术啊。”
华子是个知趣的人,哦了一声,又问道“你老头现在身体怎么样啊?”
“他还好,还是老样子,能吃能喝,就是不能走动,离不开轮椅。”田伟强的父亲前些年砍柴砸伤了双腿,从此不能走路,已在轮椅上度过了七八个年头。
“我有几次看到他,精神还蛮好,还有几年活咧。对了强哥,我上回找你拿的钱,你不着急用吧,不着急用的话,我再周转一段时间,到时候,我连本带利一起给你啊。”
“不急不急,你先用。”这个华子看上去混的不错,却欠了不少的外债。光在这个穷山村里,就欠了好几家的。不过他倒是爽快,谁家要是说这会要用,他定然在指定时间把钱还来,并且是连本带利的。
华子这时下车,从后备箱里取出一箱苹果,放到田伟强的三轮车上,说“你等下把这个带回去吃,晚上到我屋里玩啊。”
田伟强扶着手里的锄头,本来想客气一番,看华子也是真心,也就不推辞了。
华子这时上了车,两人告别,呼啸而去。
02
晚上回到家,田伟强喂猪,生火做饭,端给坐在轮椅上的父亲。年底了,到处都是过年的气氛,家里也贴了一些新的年画,田伟强又新买了一台洗衣机,还给父亲买了一台小的播放器,可以听收音机,录音,可以听评书,听音乐,声音大的很,不比家里的电视机小。还买了一个绞萝卜丝,红薯丝的机器,父亲平时在家就可以帮忙绞好了,用来喂猪。
父亲腿没伤的时候,也是挺活泼的一个人,现在渐渐变的沉默寡言,有些木讷,田伟强每每看到,不免有些伤感。
“你把猪脑壳取下来,我明天把它烧了洗好,搞点萝卜,煮一夜,后天就要过年了。”
华子家里,则是许多从外地回来的年轻人,聚在一起扎金花,场子上吆喝声此起彼伏:
“闷十块”。
“看二十”。
“闷”。
“起来”。
......
烟雾缭绕、槟榔盒子、袋子、渣子、烟头满地都是。
这些人忽然聊到了田伟强,有人说“今年上半年,强伢子跟我说想创业,养赖嘟,我说你没得搞场,现在搞养殖业有个屁的搞头,怎么搞的起来,家产万贯,长嘴的不算。反正我是没见到哪个搞养殖搞到钱了。”
“这个年头,在农村是没得办法,又辛苦,又搞不到钱,强啊子在屋滴搞了这么多年,今年都三十好几了,连媳妇子都没干到,我感觉有点狠了。”
“三十几哒,还没干到,再过几年,硬都硬不起来哒。”一屋子人哈哈大笑起来。
“强啊子人还是不错的,我们都出门了,家里哪个老人有个大务小事,哪个不是强啊子帮忙。”
“这确实是的,强子啊也是没得法,老头一个病家伙,确实走不开。他这个人,又踏实,又勤快,要是出去了,也不比我们混的差。”
03
这些年来,农村的年,比城里还要热闹一些了。城市里不能放鞭炮,农村还可以放。城里人大多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团年,然后逛街之类的。农村过年人多,地方大,好多是几家人一起吃团年饭。晚上,大多是要打一晚上牌才算过年的。一些老年人,妇女,就打一块钱的地主,花牌。年轻人大多是扎金花。有好多年轻人,在外面辛苦工作一年,回来打几场牌,就把一年的收入全都交待了。
三十晚上,华子家里格外的热闹,村子里年轻人,有三分之一是喜欢打牌的,这时全都聚到华子家里来了。还有一些不打牌的,也过来在一边观战,也能感受那种刺激,心潮澎湃。
田伟强家里则冷清了许多,田伟强还特地做了上十道菜,猪头、蹄子、鱼、鸡肉样样都有,青菜也有几样。菜倒是不少,只是家里人少,吃的很是寡淡。晚上,父子两人,一个看联欢晚会,一个拿着手机看小说,手机微信里面不时有人发来春节祝福,田伟强知道人家是群发的,还是一个一个回复。
“你今年又没挣到好多钱吧?”父亲把电视的声音关小一些,试探着问道,语气里包含了对孩子的怜爱。
“钱吗,好多算多哟,多有多的用法,少有少的用法。”
“你今年都三十三咯,莫要打一辈子单身汉哒哟。”父亲说这话,脸上却露出一些僵硬的笑容。仿佛在叹息,又仿佛在安慰。
“切,世界上要几多单身汉哦,就说我们这个村里,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再说了,单身汉还快活些、自由些,你看有几多人,婚是结了,结果两个人搞不来,离婚,又是打架哟,又是自杀跳河跳楼喝农药哦。到头来,还不如单身汉。”
“都是我把你搞害到了哟。”父亲说完从胸腔里发也一声粗重的叹息,是一种无力的感觉。其实,他在家里,帮田伟强洗衣服、打扫卫生、准备猪食,再做点竹器用具,还可以换点零花钱。要说,一天在家也不怎么闲着,可是终究是行动不自由,让田伟强一天也不能离开这个家,这点上,拖了田伟强极大的后腿。
“人么,哪个没得个背时的时候,您又不是愿得的。要几多出门在外的,还不是没结到婚。姻缘没到么。”田伟强非常害怕父亲说这样的话,每当这时,他的心里都会感到一阵阵的忧虑。
父亲不再说话,自己的孩子自己比谁都清楚。以田伟强的性格为人,如果不是困在农村,肯定生活远不是现在的样子,最起码来说,娶个媳妇是不成问题的。在村里,田伟强也折腾了好些事业,虽然成功的很少,但根源不是田伟强的悟性的问题,也不是因为他懒惰。条件受限,再大的本事,也折腾不出个花来。
父亲一方面为孩子感到骄傲,另一方面,又为他现在处境感到心痛。他深深的皱纹里,蕴含着极大的悲凉。
田伟强知道父亲心里难过,但是他不会宽慰人,他掏出烟来,递给父亲一支,自己点上一支。随着红色的火光明灭,气氛缓和了许多。有好多时候,父子俩没什么言语,你给我一支烟,我给你一支烟,便成了两人仅有的交流,仿佛心灵相通。
04
春节过的很快,回来过年的人们,陆续的离开,村子马上又变得冷清,村民们又逐渐回到过去的生活节奏。
村里有十多个留守儿童,这时又要开学了。这些年,都是田伟强用他的三轮车,接送他们,刚开始,离村十里左右的地方,还有一所小学,后来也取消了,孩子上一年级就得去镇上寄宿了,有好些家长心疼孩子,在镇上租了房子,由爷爷奶奶或者妈妈陪读。像这样寄读的,还只是一少部分。
田伟强耐心,负责任,他接送孩子这些年,从来没出过差错。另外孩子有什么苦恼,也愿意跟他讲,他都认真开导。有的孩子作业不会,田伟强也多多少少的指导一点。他上学的时候,成绩倒不是特别拔尖的,但是他比较认真,一般都在班里十来名。现在的孩子学的内容,比他们那会都要难一些。大部分田伟强能对付,碰到有的难题,他不会的,就开导孩子自己动脑筋。孩子们都跟他没有隔阂,说说笑笑,称他为“老强”。
孩子们放假是放“大周”,就是两星期放一次,一次放四天,第二个星期的星期四早上放假,星期天下午又回到学校。
这个星期四,田伟强一早就起床,去把孩子们接回来,还没全部送到家,车上还有三四个孩子呢,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田伟强一看,是村里喜叔的老婆,他们都称呼为“春二婶”。田伟强接起电话还没说话,那头就火急火撩地说“伟强,你快点过来帮忙,你喜叔刚才锯柴,把胯子割啦。”田伟强赶紧给车上几个小孩找了个人家放下,一边打电话通知他们的家属过来接,一边开着三轮车朝喜叔家驶去。
到喜叔家一看,喜叔歪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捏住自己的右腿。腿上盖着几件旧衣服,衣服上,地上都是血迹。田伟强掀开衣服一看,很长很深的一道口子,皮肉绽开,鲜血如注。田伟强赶紧让春二婶找来几根长布条,在伤口上方用力勒住。然后两人把喜叔抬上三轮车。
“先到村卫生室处理一下,再去镇医院,快上车。”春二婶手忙脚乱的拿手机、衣服锁门,上车朝村卫生室驶去。到村卫生室简单处理了一下,三人又急急忙忙往镇上驶去。去镇上大约四五十公里路程,单趟需要一个半小时,田伟强又第二次来到镇上。
到了医院,大家一起,把喜叔抬上推车,推进病房里。让田伟强惊讶的是喜叔这样一个干瘪的老人,竟然流了那么多的血,春二婶的眼里满是心疼,六神无主,田伟强也是一阵怜悯。田伟强帮他们挂好号安顿好,又跑到医院外面的商店,用微信扫了两千块钱,又买了几盒盒饭,把钱交给春二婶,一起吃了饭,交待了一番,已是下午四点钟,田伟强又匆匆忙忙往回赶。
太阳落山的时候,田伟强赶回村里,先去喜叔家,帮他们把猪和鸡喂了,把门锁上。然后回到自己家里,父亲把喂猪的食都准备好了,田伟强往猪圈提一下就好了。然后做饭,米饭父亲也焖好了,菜洗好了切好了,田伟强炒一下父子俩开始吃饭。也没太多话,两人简单聊一下喜叔受伤的事,又该洗澡休息了。
05
这些日子,田伟强除了自己家里的活,还要帮喜叔家喂牲口,每日忙得不亦乐乎。大概过了十来天,春二婶打来电话,说明天可以出院了,叫田伟强帮忙去接一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田伟强便从家里出发,往镇上驶去,走了大约半个小时,路上才明亮起来。到镇上时,许多商铺还没有开门。进到喜叔病房,他们都已收拾好了。一进门,田伟强看见一个穿着时尚的女子,脆生生的叫道“强哥。”还说“给强哥添麻烦啦。”
田闯愣了一下,想起来这是喜叔的女儿菲菲,这要是在大街上碰见,绝对不认识了。田伟强客气一番,几个人七手八脚把喜叔弄上三轮车,比来时多了些脸盆、毛巾、水果、牛奶什么的。回去时比来的时候,消停多了,心情也大不一样,进到村里村民们刚吃完早饭下地干活。看见喜叔和菲菲,都热情的打招呼。
到了喜叔家,三个人把喜叔扶到屋里,安顿好。田伟强便回家去了,春二婶嘱咐他晚上带着父亲到他家里来吃饭。
干完一天农活,田伟强把父亲抱上三轮车,拉着他来到喜叔家里,春二婶和菲菲早已经准备了一桌子饭菜。父亲自从腿受伤以后,很少出门,偶尔出来一次,心情不错。
吃完了晚饭,几个老人在一起聊天,田伟强端了杯茶,来到稻场前面,点了根烟抽起来。天空蔚蓝,群星璀璨,些许的冷。田伟强刚掏出手机准备刷朋友圈,菲菲从屋里走出来,“来强哥,加个微信。”田伟强打开自己的二维码,菲菲拿着手机一扫,两人加成了微信好友。“你送我爸去医院,一共花了多少钱,你算一下。”田伟强便把中间所有的花销给菲菲算了一下,“一共是2300元。”“这样,耽搁了你这么多天,跑来跑去,我一起给你2800”两个客套了一会,田伟强也就不推辞了,把钱收下了。
“强哥,你怎么还没找个嫂子哦?”菲菲在外面闯荡多年,早已不是那个青涩的农村姑娘,话音清脆。
“嘿嘿,在农村种田,城里没有房子,哪个愿意跟到我哟。”田伟强苦笑着说道。
“强哥你人这么好,又勤快,又细心,不可能找不到的。”
“随缘吧。”田伟强转过来问菲菲“你是嫁到武汉去了是吧,现在有小儿没有啊?”
“我年前就离婚了,有一个女儿,判给她爸爸了。”
田伟强没料到是这样的情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菲菲并不是很在意,两人小时候在同一个地方长大,年龄相仿,自然有许多共同的话题。从菲菲热烈的语调、对自己不断的赞扬,田伟强感觉到了菲菲对自己有着真诚、朴素的情感,以及她的内心,炙热的火焰。这是田伟强所缺乏的,他向来是个被动内敛的人。
从喜叔家回去,田伟强罕见的哼起了歌曲,他并没有音乐方面的天赋,所以并不知道他哼的是什么歌曲。
田伟强每天依然忙碌,菲菲有时会给他发消息,他一般要到晚上才会看手机,和菲菲聊上几句。
这天田伟强干完活回家,便看见菲菲在自己家里,桌子上放了一条烟一箱牛奶。菲菲看田伟强还没回家,便自己到厨房给他俩做起了饭。看见田伟强回家,菲菲笑着说“田老板怎么才回来啊?田老板辛苦了。”一边说着一边往桌子上端饭菜,跟自己家里一样。“这次我爹受伤,强哥帮了大忙,我给叔叔提点东西来,表示谢意,是我的一点心意。”
田伟强有些许羞涩,心里充满喜悦。倒是菲菲,不停给他们父子俩夹菜,说话。
吃完饭,父亲便看电视去了,田伟强和菲菲坐在稻场前,一边聊天,一边看手机,“强哥,看!”菲菲把自己手机拿到田伟强面前,原来是抖音上面一个非常有趣的视频,田伟强看的乐不可支,菲菲则夸张一些,笑的前仰后合。趁着喘气的当口,菲菲一把抓住田伟强的手,放到自己胸前,田伟强一下子失去了任何意识,石化了一般,愣在那里,脸红到了耳根。过了好一会,菲菲把田伟强的手取下来,握在手中。嘴里轻声说“田老板,你耍流氓,要不得哦。”随即咯咯的笑了起来。田伟强的紧张情绪也缓和了许多。
“我明天要回去上班了,我只请了半个月假。”
“啊?”田伟强似乎一下子没听明白,随即又“哦”了一声,眼睛里一下子没有了光泽。
06
日子一天一天过,田伟强依旧每天在地里干活,给别人打打工,接送学生,虽然收入不多,却忙碌得很。有时候晚上回家,会和菲菲聊上几句,令他感觉生活又多了些色彩。
不知不觉,便又到了一年腊月。这天,村里有人喊田伟强帮忙运木材,现在村里年轻人很少,田伟强又有一辆三轮车,这些活基本是田伟强承包了。一清早,田伟强做好了够父亲吃一天的饭,盛好了,装在保温桶里,便出门去了。
忙碌了一天,晚上回家,家里竟然没有开灯,田伟强心里一惊。他打开手机的灯,稻场前,父亲坐在轮椅上,地上放着一个安眠药的瓶子。田伟强喊“爹,
爹。”早已经咽了气,甚是安详。
父亲怀里抱着田伟强给他买的收音机,这个机子有录音的功能,田伟强曾经教父亲用过。父亲不会写字,假如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可能会给他录音。田伟强打开收音机,播放里面的录音。刚开始几段,是父亲听别人弹三弦唱南曲录的音。
田伟强往后面翻,听到了父亲说话。
“伟强,我这几天横直梦见你的妈,梦见她喊我,喊我吃饭、喊我给他帮忙揪衣服,有时候梦见她跟我说,你穿这么点衣服,不怕搞感冒哒呀?”
“我要去找她去了,她一个人在那边肯定也蛮孤单。”
“菲菲是个好姑娘,我们两家知根知底,希望她不嫌我们家穷,你也不要嫌她结过婚。你们两个假如能走到一起,也是个蛮好的事。”
“我那个存折里面,有三万块钱,有的是我攒的,大部分是你给我的,你把他取出来,以后多少有点用。”
“我这些年,把你搞拖累完哒。来生,我给你当儿子,给你养老。”
山村的夜风很冷,泪水在田伟强的脸上不住的流淌。
第二日,田伟强请来村里的男女老少,为父亲办丧事。土家族的习俗,死了人,属于“白喜事”。要吹唢呐、放鞭炮、要跳撒尔嗬。黑色的棺材摆在堂屋靠里面的位置,旁边架了一支大鼓。一个人击着鼓,高声喊着号子“半夜听见丧鼓响,不论南方是北方。你是南方我要去,你是北方我要行。打不起豆腐送不起情,打一夜丧鼓陪亡人。”在棺材前面,八个人分成两组,跟着鼓点的节奏,跳跃旋转。因为土家人以白虎做为图腾,所以撒尔嗬多有着老虎的动作。老百姓给这些动作命名为“大四步”、“凤凰展翅”、“犀牛望月”、“猛虎下山”等等。一边跳一边跟着击鼓人唱合,声势威猛,没有一点悲伤的气氛。这是土家人独有的送别亡灵的方式。
在稻场前面,放了几个大的煤火堆,火呼呼的燃烧。几个人围在火旁边,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强伢子的爹,摊了这么多年,喜得强伢子有孝心。要是换作别人。只怕连强伢子一半都赶不到。”
“那是的,不过把强伢子也搞害到哒,三十几岁哒还没结到婚。我估计这回他也是不想再拖累强伢子了。”
“你们说现在安眠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吗?不过一个人如果要自杀,吃安眠药是最好的办法。”
“那是个实话,像我们这些老家伙,也要提前把这个东西准备好,要不然,急打急还不好买。”
几个人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07
又是一年一度的春节,宁静的山村又迎来短暂的喧闹。这个年,田伟强过的更加冷清了。一个人吃完饭,刷了会手机,便跑到华子家,看他们打牌去了。
到了正月初十,村里多数的年轻人,都出门去了。菲菲因为过春节和同事一起去三亚玩,别人都出门了,她才回家。刚到家坐了一会,便向田伟强家走去,她还想看看,突然出现在田伟强面前,看他是什么反应。到田伟强家一看,房门紧锁。菲菲心里一空,赶紧掏出手机给田伟强发语音。
“田老板,你到哪里去了?”
等了大约十分钟,田伟强发来消息,“我到宜昌来了,跟着别人搞装修,做木工。”
菲菲略有些失落,回复到:“木工灰多大啊,我以前在北京做过几年衣服,要不你跟我一起,我们做衣服去怎么样。我同学在浙江一家服装厂里当主管,我们去找他。”
“做衣服我没有搞过,搞不好,三十几岁哒,现学艺太迟哒。”
菲菲有些不高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你那要不要女的?”
“我们这有倒是有女的,刮腻子,铺地钻都有女的。”
“那行,我来跟着你们搞事。”
“我们这又脏又累,你千万莫来。”
“你给我发个定位,我明天就过来,你要来接我啊。”
过了一会,田伟强才回复两个字:“好的”然后又发了一个亲吻的红嘴唇的表情。菲菲的心一下子温暖起来。
第二日,菲菲一大早就收拾好了行李,坐着摩托车往镇里驶去,路上碰到几个孩子,去水校报名。他们都问菲菲:“菲菲姑姑你到哪去啊?”
菲菲清脆的回答道:“去找老强。”
几个孩子一听田伟强,热闹起来:“我们一起去,去找老强哦。”几个人快乐的笑起来。愉快的笑声,在山岭间回荡。
作者简介
覃方青,湖北长阳县人,生于1982年。现在宜昌自营一家汽车服务店,业余爱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