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岁月(纪实文学)
——红军妇女先锋团长王泉媛的传奇故事
红西路军中有这样一位女红军
她曾和邓颖超、曾志、蔡畅、金维映等人一起走过长征路;她曾是赫赫有名的妇女先锋团团长,一位叱咤风云的巾帼英雄;她曾当过马匪的“女俘”,受过非人的折磨;她曾女扮男装,虎口逃生,寻找红军寻找党……
她一生坎坷,两袖清风,三过草地,四爬雪山,五次婚姻,六个孤儿,七次遇难,八陷暗算,九死一生……
她,就是中国共产党党员、红西路军女战士,王泉媛。
为生计被迫作童养媳
王泉媛本名欧阳泉媛,1913年出生于江西省吉安县一户贫农家中,新生命的降生本是件值得庆贺的事,然而对于生活难以为继的穷苦人家来说,她的出生无疑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8岁那一年。
“兵荒马乱的,眼下的日子可咋子过哟?”母亲看着衣衫破烂、身瘦如柴的儿女们连连叹息。
她们家是佃户,父亲已四十多岁,是个老实巴结的农民,整天只知道从土里刨食吃,租种了财主家的几亩薄田,每年的收成除了交租子所剩无几,家里住的是用稻草搭成的几间破旧得如牲口一样的草棚。面对眼前的光景,只是默默地忍受着,他蹲下草棚门外,吧嗒吧嗒的吸着烟叶。
“你倒是说话呀?”母亲几乎是拉着哭腔急切地追问。
“我……我能说啥子嘛?还不如……”话到嘴边,这个老实巴结的农民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母亲明白,这是要把刚满8岁的么女送到一户富庶人家去当童养媳。
想到这里,母亲本能地将么女欧阳泉媛拉过来搂在怀里。
“那个男人比娃要大16岁呀?”
“人家是拿40担谷子换哩!”
“那也不行!”母亲紧紧搂着欧阳泉媛。
欧阳泉媛眨巴着眼睛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父亲。
其他几个孩子也相互看了看,耷拉着脑袋,默不吱声。
“不这样,能有啥子办法?总不能眼看着这一群娃儿饿死,这……这兴许还是一条活路子!”父亲瞅了一眼欧阳泉媛,说话的语气倒是坚定了。
“妈!有了这40担谷子,咱们一大家子人就能活命喽!”站在一边的大女儿极力地催促。
“就是得!就是得!要不然我们大伙都得饿死喽!”大儿子也随声附和。
“人家要得是么妹,要不然……让我去!”大儿女显得倒是毫不在乎。
“你去!你去了,谁来帮我?我还想把你给你哥换媳妇哩。”父亲瞪了一眼大女儿,将剩下的烟卷在泥土里捏灭,卷在烟袋里。
“我才不给哥换媳妇哩!”大女儿倔强地叫喊。
“这事由不得你!下地干活!”父亲将烟袋别在腰间,站起来身,深深地叹了口气,扛着锄头下地去了。
“赶紧的!”大儿子拉着大儿女跟着父亲下地去了。
望着一老二小弯曲瘦小的身影融合在地垅里,母亲再也忍不住了,一串一串的泪珠滴在欧阳泉媛的手背上。
欧阳泉媛抬起小手,为母亲擦去泪水,直直望着母亲。
母亲将欧阳泉媛搂在怀里失声痛哭。
11岁那一年。
一顶山轿在吹吹打打的锣鼓唢呐声中,将欧阳泉媛抬到了未来丈夫王照斗家里,正式成为童养媳,从此改名王泉媛。
走进革命队伍
小小年纪便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王泉媛总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对于任何人的命令都不敢违背反驳,终日恭恭敬敬、唯唯诺诺地伺候着王家的人,亦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临上花轿时,母亲泪流满面,拉着王泉媛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王家接亲的人不耐烦了,指使媒婆上前摧捉。
“有啥舍不得的,娃到那边是讨个活路,不要耽误了好时辰。”媒婆跑上前硬生生地拆开母亲的手。
母亲这才哭泣着一字一句地叮嘱:“娃儿,到了婆家,要听话,多干活,那样就会有好日子过。”
王泉媛的哥哥姐姐躲在门后,流着泪,不敢吱声,也不敢跑出屋子。
媒婆又对着轿夫吆喝了一声:“还愣个啥子?走呀!”
轿夫抬着花轿赶紧往外走,迎亲的人群吹吹打打离开了院子。
母亲追出了几步,脚下的石块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大女儿、大儿子这时才从门后跑出来,把母亲掺扶起来,三人哭成一团。
父亲一大早就下地干活去了,他坐在屋后的山坡上,狠命地吸着烟卷。当听到吹吹打打的锣鼓唢呐声在院里响起,才神经敏捷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自己那破旧的小院落。他是眼睁睁看着花轿将刚满11岁的女儿抬走的。
他泪流满面,紧咬牙关,望着远去的花轿,默不做声。当再也看不到花轿时,才大吼了一声,抓起锄头,抡圆胳膊,在土地里拼命地刨着刨着……
王泉媛是流着泪水离开家人的。她记着母亲的话,到了王家,过着童养媳的生活,虽然娘家和婆家相距不远,可她每年却回不了几趟娘家。
命运的不幸依旧持续地降临到这个苦难的女孩身上。
1929年冬,丈夫王照斗患肺病去世了。本就生活艰难的王泉媛在王家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她成为了婆婆口中的扫把星,成为了克死丈夫的小寡妇。
“打倒军阀!打倒土豪劣绅!”
“反对歧视妇女。妇女要解放,男女要平等。”
1930年3月的一天,家乡来了一群全副武装的军队。王泉媛灰暗的生命中,突然投进了一线曙光。
这群人沿街张贴标语,打着横幅走上街头,向群众宣传红军政策。
“乡亲们,我们都是受苦受难的劳动人民,我们要翻身作主人,人人有饭吃,人人有田种,再也不受地主土豪劣绅的欺压和剥削!”
“姐妹们,女人也是人,妇女要解放,男女要平等,我们要自由,女人再也不能受压迫!”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听到这样一些话,看到这样一群人,王泉媛热血沸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注入了强大的兴奋剂,心里默默地念叨:“要平等,要自由,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她挤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一位正在宣讲口号的大姐姐面前。
“为了生活,8岁那一年时家里收了人家40担谷子,把我许给大16岁的男人,11岁成了童养媳,已经苦苦熬了5年。丈夫死了,婆婆骂我是丧门星,要我为她儿子守寡,这样的日子,我……我实在过不下去了!”她声泪俱下,一字一句诉说着自己这些年的苦难经历。
“好妹妹,别难过!我们的队伍就是解救全天下受苦受难的劳动大众,解救所有像你这样的穷苦姐妹。”大姐姐上下打量着王泉媛,拉着她的手安慰道。
“我要加入你们的队伍!你们能收留我吗?”王泉媛鼓足勇气,坚定地说。
“好呀!只要你的家人同意,我们随时欢迎!”大姐姐爽快地回答。
人们从四面八方拥来,提着篮子,拿着口袋,排着长长的队伍。他们打开粮仓为穷苦人分粮分田。分到田粮的人千恩万谢,逢人夸赞。
这是一支穷人的队伍,对土豪劣绅进行强烈打击,解救被欺压的穷苦百姓,开仓放粮、分田地,为当地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深受大家的欢迎。
父母送儿子,妻子送丈夫,穷苦人纷纷报名参加红军。还有一些穷苦人家的妹子主动报名要帮助部队护理伤员,拆洗衣被,只要有活干就行。
看着这支有着正义英雄气的军队,王泉媛心中燃起了一团火,她不顾任何人的反对,毅然报名参军,奔向全新的生活。
1930年3月,王泉媛在家乡参加了红军,成为一名光荣的“革命者”,她的“革命生涯”从此拉开了序幕。
长征路上中央特批结新婚
1933年12月,王泉媛出席在瑞金召开的第二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会议结束后被调到马列主义党校高级班学习。
董必武是王泉媛的第一任老师。董必武不仅教会她读书写字,还时刻引导她走向正确的革命方向。
王泉媛聪敏好学,不懂就问。毕业时,她的军事技术、战术和指挥考试名列全校学员第二名。当时的排名不分男女,男女学员一块排名。
1934年,经尹仁贵同志介绍,21岁的王泉媛加入中国共产党,正式成为一名光荣的革命党员,被调到江西吉安县担任少共中央妇女部部长兼少共青年妇女主任。
1934年10月,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中央主力红军为摆脱国民党军队的包围追击,被迫实行战略性转移,退出中央根据地,进行长征。
王泉媛被编入中央妇女工作团,团长是董必武。她随中央红军一起踏上漫漫长征路,负责群众宣传、照顾伤病员等任务。
1935年新年,中央红军来到西南边陲古城遵义。
中共中央作出部署,在筹备“遵义会议”召开的同时,抽调一部分年轻同志组成地方工作团到群众中做宣传工作,负责人为王首道。王泉媛也被从中央妇女工作团临时抽调到地方工作团做群众工作。
在艰苦的长征途中,王泉媛结识了自己想要与之共度人生的伴侣——王首道。
两人在工作中时常碰面,王首道被眼前这个聪明机敏,明媚可爱的女战士深深吸引住了,在战友们的怂恿下,王首道鼓起勇气向王泉媛表白。而王泉媛却对自己曾经当过童养媳的事情难以释怀。
有一天晚上,金维映和蔡畅两位大姐突然来到王泉媛住处。
“阿金姐,蔡大姐,快来坐呀。”看到金维映和蔡畅进来,王泉媛急忙起身让座倒水,热情地招呼将自己引上革命道路的好大姐。
“泉妹子,这些天看你眼睛红红的,好像有啥心事?”金维映明知故问。
“我……我能有啥子心思?”王泉媛笑了笑羞涩地低下头。
“不对吧!革命战士,要对革命忠诚。”蔡畅故意严肃地说。而后两人又相互看了眼,忍不住笑了。
“你们……你们笑个啥子?”王泉媛被笑起莫名其妙。
“泉妹子,你有事瞒着我们!”金维映大姐和蔼地说。
“大姐……我……只是……”王泉媛眼里闪动着泪花,一时难以言语。
“你到底是啥子想法,能说给我们听听吗?”蔡畅诚恳地鼓励。
王泉媛给两位大姐讲述了自己苦难的身世,童养媳的生涯,丈夫暴病死亡的不幸,无家可归的后顾之忧。
“我和你蔡大姐就是为这事来的。知道你心里有苦,过不了这道坎!”金维映抓着王泉媛的无比痛惜地说。
“泉妹子,你还年轻,人生的路还很长,一定要振作起来。你的婚姻是封建制度给你的枷锁,丈夫死了,这是你的不幸,可你有重新选择生活的权利,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蔡畅大姐语重心长地开导她。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想给你介绍一个人,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阿金姐卖了一个关子。
“阿金,你就别再摆迷魂阵了,我替她说了吧。这个人就是王首道。”蔡大姐揭穿了谜底,“过去,我们不了解你的身世,也不知道你的婚姻状况,对你关心不够。如果你觉得合适,我们就给你做主了。”
在部队离开遵义的前一天晚上,王泉媛接到“紧急通知”,到王首道的住地开会,没想到,这次会议的主题竟是自己的婚姻大事。
王泉媛被金维映和蔡畅领到王首道住处,简单的“会议”结束后,两位大姐悄悄退出房间。王首道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起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出一把乌黑锃亮的小手枪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了王泉媛。
“可我没有什么送你啊?我们老家有个习俗,新娘要给新郎送上一双亲手做的千层底的布鞋,穿上这双鞋,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会回到亲人的身边来……”王泉媛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就是不穿你做的千层底,我也不会离开你,即使暂时离开了,最终还是要回到你身边来的。”
革命者的结合,就是这么简单。简单到连一个必要的仪式都没有,连一个定情的信物都没有。
这次结婚,是长征路上唯一经组织特批的。
战争状态,行军打仗,十分残酷。恶劣的环境下,上级通知,没有结婚的都停止批准。因为女同志要比男同志经受更多、更艰苦的考验。
就在这甜蜜誓约立下的第二天,他们便因为组织要求必须前往不同的地区进行“革命”,然而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分别竟长达近半个世纪。
爬雪山使她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
1934年12月,红军长征转战广西西延山脉。
长征出发时,陈洪和两位腿部受重伤的团长以及生病的邓颖超等人,由妇女工作团负责。妇女工作团由王泉媛等12名女兵组成,任务是找民夫抬担架、调查民情、筹措钱粮等。
有一天,王泉媛带领大家冒着风雪向前行进,山高路险,又是茫茫大雪,大家踩着厚厚的积雪艰难地行进,走着走着却迷失了方向。这时山谷里传来了激烈的枪炮声,情形非常危急,王泉媛不顾生死,果断组织大家向枪炮声传来的方向转移。
“姐妹们,前边就是我们的队伍,估计是遇到追击的敌人,我们赶过去就能与大部队会合。”
就在大家拼命向前行进时,抬着红军师长陈洪的民夫突然扔下担架,跑了。
“你们回来!别跑呀!”任凭王泉媛怎么大声呼喊,那几个民夫头也不回,身影迅速消失在风雪中,她的声音也被呼啸的寒风淹没了。
眼看着大部队消失在连绵起伏的群山里,王泉媛心急如焚。危急之下,身高不到160厘米、体重不足90斤的王泉媛和几个瘦弱的姐妹,吃力地抬起担架,踩着厚厚的积雪,迎着呼啸的寒风,一步一步向前挪动。
“把我扔下!你们赶紧走!”陈洪苦苦央求。
“我们决不能把你扔下!”王泉媛坚决地回答。
当王泉媛追上大部队时,毛主席惊讶地问:“小鬼,你怎么才走到这里呀?”
王泉媛向毛主席讲明了原因。
毛主席急忙又说:“来,把东西放到我的马上。”
王泉媛这才注意到,毛主席的马背上一共驮了11支枪。
长征中,最难的还是雪山草地。翻越夹金山前,王泉媛来了月经,只能裹紧单衣,捂着肚子,拄着木棍朝山顶爬去。
寒风卷着雪花满天飞舞,大家冒着风雪一步一步向前挪动。
空气越来越稀薄,雪也越下越大。王泉媛感觉像没穿衣服一般。突然,撕心裂肺般疼痛向她袭来,她扔下木棍,抱着肚子蹲下。
这时,另一名女战士走过去强行扶着王泉媛奋力向上爬。
在那种极端恶劣的气候条件下,爬雪山当中,不知有多少红军战士失去了生命。如果掉下队伍,随时有可能被雪风卷走。
也就是这次雪山之行,王泉媛的生育功能遭到严重损害,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后来,她被留在红四方面军医院治病,从此离开了毛主席和中央红军大部队。
血战梨园口被俘祁连山
1935年6月,红四方面军转战川西,王泉媛任中共川西省委妇女部长。
1936年8月,调任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部妇女抗日先锋团团长。全团1300多名女战士大多来自四川。这是中国革命史上第一支全副武装的娘子军。
1936年11月,西路军西挺进河西走廊,王泉媛率领妇女先锋团跟随徐向前、陈昌浩西渡黄河,踏上艰难的西征之旅,一路转战景泰、古浪、凉州、永昌、山丹、临泽等地,开始了悲壮惨烈的河西大血战。
在西征过程中,红西路军在永昌建立了河西走廊第一个红色苏维埃政权,妇女独立团随总部驻守永昌长达一个多月。
1937年3月,在河西走廊红四方面军遭遇马鸿逵和马步芳兵集围追堵截,历时40多天血战后,2万多人的西路军,只剩下不足5000人。
梨园口一战是最惨烈的战役。
两天两夜的激战,红军还是无法摆脱敌人的追击。徐向前、陈昌浩率领的西路军被围堵在梨园口一带。
王泉媛对徐向前说:“徐总,让妇女独立团打掩护吧!”
让一群女兵单独与马家军作战,徐向前余心不忍。
“请徐总放心,我们是女的,万一被打散了,化装起来也容易混过去。”王泉媛看出了徐向前的心思,坚定地说。
为迷惑敌人,王泉媛命令全团官兵剪掉长发,一律换上男装。在每人得到5发子弹、2颗手榴弹的补充后,率领不足1000人的队伍迅速抢占梨园口,控制进入祁连山的要隘。
敌匪师长马步青命令部队疯狂地向梨园口进攻。
王泉媛驻守在祁连山上,利用地理优势阻击敌人。
战斗打得异常惨烈,火光冲天,硝烟弥漫,枪炮轰鸣声不绝于耳,子弹呼啸着从头顶飞过。独立团的女战士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敌人又发起了新一轮进攻。
“团长,围攻的敌人越来越多,咱们得想办法突围呀!”独立团政委吴富莲查看地形后提醒王泉媛。
“告诉姐妹们,再坚持一会儿,等徐总率领的部队撤离后咱们再突围。”
“咱们的子弹不多了!”参谋长兼一营营长彭玉如焦虑地说。
“姐妹们,沉住气,大家隐蔽好,等敌人靠近了再打!保证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王泉媛目光冷峻,轻声命令道。
王泉媛隐蔽在战壕里,睁大眼睛注视着敌人朝阵地靠近。
等敌人进入射程之内,王泉媛突然一声令下:“打!”
愤怒的子弹呼啸着射向马匪,敌人应声倒下。
敌人疯狂地还击。
子弹打光,手榴弹所剩无几,连山上的石头也扔得差不多了,500多名女战士献出了生命。这次战役也因此成为西征时间最长、战斗规模最大、战斗遗址和伤亡人数最多的地方。
当马家军发现阻击他们的队伍是女兵时,便停止了射击。
一个当官的收起手枪,站在队伍前面大声喊道:“弟兄们,不要怕,她们全都是一群女兵,谁捉住了就是谁的老婆。”
敌人嬉笑着一步步逼近,王泉媛命令战士迅速撤往山上,她则带领小部分人作最后的阻击。此时,主力部队已突围,但妇女独立团仅剩不足300人……
在祁连山区与敌周旋1个多月后,躲藏在一孔破窑洞里的王泉媛等人被马家军搜了出来。
马家军对被俘的女红军一遍又一遍地严刑拷打,无所不用其极,他们把被俘的女红军作为战利品分配给官兵。王泉媛最终被人出卖,暴露了团长身份。
听说抓到了红军女团长,师长马步青兴奋不已,决定亲自审问。连续三天三夜的严刑拷打和威逼利诱,王泉媛始终没有屈服。后被马步芳赏给其驻扎永昌的得力干将马进昌。马进昌没想到红军队伍里会有如此美貌的女子想占为己有,但王泉媛誓死不从,她怀里始终揣着一把剪刀,以保证自己的安全。马进昌软硬兼施也拿她没办法,只好将其关押在大牢里。
在大牢里,王泉媛带领被俘的战友继续与敌人斗争。永昌的老百姓都认得这个红军女团长,私下里亲切的称她“王团长”,并给予她很大帮助。两年多后,在永昌老百姓的帮助下,经过千难万险,伺机逃出魔窟,逃离永昌。
1942年7月,当王泉媛衣衫褴褛、腿脚溃烂地回到江西泰和老家时,家里人都不敢相认。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当地人都不知道她曾经是红军女团长。
后来,王泉媛嫁给了一个叫刘高华的革命烈士后代,下地种田,自食其力。
新中国成立后,王泉媛当过村妇联主任,公社敬老院院长。1965年,刘高华被迫害致死。
王泉媛一生没有生育子女却收养了6名孤儿,她与其中一位养女一起生活。
一个“甲子”的轮回
1982年夏季的一天,王泉媛来到北京。找到朱德元帅的夫人,她长征一起出发的战友康克清。她是来请康克清大姐作证,要求恢复自己的党籍。在康克清、蔡畅等几位红军老大姐的帮助下,蒙受了半个世纪冤屈的王泉媛,终于恢复了党籍和红军身份。当她被确认享受老红军战士待遇时,已76岁高龄,尔后享受副地级待遇。
当她办完事准备离京时得知,时任全国政协副主席的王首道要来看望她。
听到“王首道”三个字,年近古稀的王泉媛泪如泉涌,嘴角抽动了几下,喃喃地念叨着“总算又见到了,总算又见到了……”
这一次会面是短暂的,但了却了王泉媛半个世纪的心愿。
在中国妇女联合会,王首道慢慢地走来了。远远望去,他高挑的个子,依然很瘦,灰白头发和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浑然一体。
“泉媛同志,你好吗?”王首道伸出了手。
王泉媛看到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内心如翻江倒海,眼泪瞬间蒙住了视线,她迈着碎步迎了过来,紧紧握住曾经是自己丈夫和战友的男人的双手,半天后才哽咽着说出一个:“好!”
46年了,快半个世纪了,没想到还能见他一面!
两河口那座小木屋,在王泉媛的心中长成了一棵树、一座碑,成为她永恒的思念。
王首道从许多老战友那里已听说了王泉媛的遭遇,心中潮涌浪翻,才问了一个“好”字,便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她盼望能见到他,因为她心里一直存着一个疑问?
这疑问,是自从她被兰州“八办”拒绝后,就像铁钉一样钉在了她的心上。
王泉媛虽然历尽艰险逃出牢笼,但却和大部队失去了联系。
为了找到丈夫,找到组织,王泉媛咬紧牙关一路乞讨,用两年时间走到了甘肃兰州,然而在这里,她却得到了一个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王泉媛再也忍不住了,“有人说你我在‘八办’给我留了封信。”
“我给你留什么信了?”
“你在信中痛斥我,说我背叛了革命,并宣称再不往来了!”
王首道大吃一惊:“哪有这样的信呀?我在延安苦苦等了你三年,见你没有回来,我还以为你……”他捂住脸说不下去了,眼泪从手缝里渗了出来。
王首道从来没有写过那样一封信。
王首道在延安一直等了三年之久,却始终没有妻子的消息,绝望之下,他甚至以为妻子已经牺牲了。至于那封信,不过是当时由于追求王泉媛不得而存心报复的人故意伪造的!
就因为这样一封信,两个真心相爱的人竟然错过了40多年!
1994年,王泉媛到北京,她再一次见到了病中的王首道。
“首道,我来看你来了!”王泉媛笑着走了进来,眼里闪动着泪花。
为了这次相会,王首道交待工作人员,不许外人在场。
那天来之前,王泉媛专门到王府井百货商店买了一双千层底的布鞋。
相互问候了一遍后,王泉媛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取出一双手工做的千层底黑布鞋,郑重地把它交到了王首道手上。
王首道双手颤抖着接过布鞋,浑浊的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说:“你没有忘记遵义时的诺言!”
两位老人颤抖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他们有多少知心话要互相倾诉啊。
整整60年了,60年的等待太久太久,60年的风雨太多太多。
王泉媛喃喃地说:“60年了,布鞋,遵义的诺言,我说的话终于兑现了!”
60年后再相逢,这是一个“甲子”的轮回。
两位老人走到一起,王首道挽起王泉媛的胳膊。
站在他们身边的女儿王维斌,为两位老人拍下了一张他们有生以来第一张也是最后一张合影。
2006年,已经94岁高龄的王泉媛见到为拍摄历史纪录片《碧血丹心——中国工农红军西路军在永昌》而专程到江西采访的金昌人,老人激动不已,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句话,“永昌人好,永昌人好……”
2009年4月5日,这位饱经风霜、战功赫赫的老红军女战士在江西省泰和县人民医院与世长辞,享年9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