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家乡泉州，有这样一个说法：只要有500米高，就可以摸到云彩。所以我给《天梯》设定的高度就是500米。”
几天前，面对一百万网友，艺术家蔡国强在直播中再一次聊起了他的知名作品《天梯》。
蔡国强作品《天梯》。受访者供图
2015年，这位用焰火创作的艺术家在泉州将一条500米高、升入夜空的绳梯点燃。这就是蔡国强的知名作品《天梯》。
此前，他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让29个脚印以烟花的形式，绽放在北京中轴线的上空，他也曾担任2001年上海APEC会议焰火表演的总设计，2009年中国国庆60周年焰火表演总导演……
来源：《天梯：蔡国强的艺术》截图
他为何要用焰火创作？新作品又有什么含义？
我们和蔡国强聊了聊。以下是采访实录：
“我喜欢爆炸，因为爆炸纯粹”
记者：在大多数人印象里，蔡国强这个名字和“焰火”“爆炸”是联系在一起的。您最初是如何接触到这种独特的创作方式的？
资料图：2014年，蔡国强现场爆破完成了名为《没有我们的外滩》的火药草图。作品全长27米、高4米，展现了一幅人迹杳然的外滩幻象。中新社发 张亨伟 摄
蔡国强：我父亲是写书法和画国画的，人比较谨慎保守。我知道我会继承他的个性，变得谨慎保守，所以我希望我能够比较自由，能够产生意外。
我们家乡很多人在做鞭炮，很多同学下课了就要帮家里面做鞭炮赚点钱，所以我拿到火药比别人容易，当我在现代艺术的路上寻找一个手段表现我的压抑和解放，我想到了火药。
当然，用火药来做作品，外界看起来比较大胆，但我总是在挣扎和焦虑。“还是太保守，胆子太小……”我经常会这样想，自己没有让火药获得彻底解放，但是它完全解放不就是火灾般的燃烧吗？所以还是要控制。
我的艺术是在控制和失控中间焦虑而产生的结果。大胆需要醒悟，而不是蛮干。
蔡国强作品《花瞬二》于浦东美术馆展览现场。张亨伟 摄
记者：为什么执着于利用爆炸去创作？
蔡国强：我喜欢爆炸，因为爆炸纯粹，它跟能量、宇宙、时空等等都有关系，它很广阔。我喜欢把爆炸这种有破坏力的东西变成艺术品。做艺术的爆炸，把用于战争的火药转变成和平的、开心的艺术，挺好。
爆炸的魅力，是难以控制和意外。没有点火之前，你不知道它最后会是什么样，一直到点火的那一个瞬间。
“艺术重要的是保护好人类的好奇心和情感”
记者：最新的装置艺术作品《与未知的相遇》没有用焰火创作。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件作品？有介绍说，这件作品和宇宙有关，为什么想和宇宙对话？
观众参观蔡国强装置作品《与未知的相遇》。张亨伟 摄
蔡国强：疫情期间，我想到人类有很多新的困难，也会想到全球化等各种各样的问题，觉得宇宙是更广阔的存在。但这与最开始的我是联系的，我的家乡泉州偏远，我们那边的人悄悄地封建迷信，信仰风水和鬼神，我从小就养成了对看不见世界的好奇。慢慢地，这种文化就会表现在我的艺术上，我意识到自己对话的对象不仅是看得见的观众，也有看不见的观众。不仅是自己在创作，也有借助看不见的力量在创作。
事实上，这个装置像一个“少年的宇宙工坊”，小时候向往星星，想象风筝、大鸟把人带起来，脱离重力的感情，当然里面也有黑洞、有引力场。我想表现人类远古以来向往宇宙的情感，这个东西不会因为科学发现的成熟而改变。
我认为，艺术重要的是保护好人类的好奇心和情感，这个作品也表现了我的童心吧。而且科学家对宇宙的认知，还处于幼稚时代，未来我们会看到更无穷无尽的宇宙，可是艺术却从一开始就和无限的宇宙也包括外星人对话。
蔡国强装置作品《与未知的相遇》。张亨伟 摄
记者：您相信有外星人？
蔡国强：我当然相信了，就像外星看过来我也是外星人。
你可以想象宇宙的星球如沙滩上的沙子一样多，凭什么说只有我们这颗沙粒才有生命，别的沙粒没有呢？我相信一定有，这个相信使我感到温暖，你不是茫茫宇宙的孤独者，还有很多生命，他们处在不同的文明进度里面，也许他们在看着我们。所以，我有很多作品跟外星人对话。
我的创作有和外星人对话的情感在，你想我一个梯子再高，它也才500米，可是光的梯子，可以飘到宇宙，如果用科学的角度讲，火焰的光是在宇宙发散着的。
记者：这是您选择用爆炸进行创作的一个原因？
蔡国强：是之一吧。火药能瞬间产生光，另外一方面，你感受从能量转化得到了什么是永恒，不是很长时间放在那边的永恒，而是在瞬间感受到的永恒。
观众参观蔡国强艺术作品。张亨伟 摄
“千万不要让自己变成很成熟和很懂”
记者：您的作品《天梯》在国内一直很火，网上也一直有很多讨论。很多人也知道，这个作品历经21年才成功。如果2015年那一次又失败了，会怎么办？
蔡国强：《天梯》要是没实现，那天又是风暴，又升不起来，我会很难过，而且会难过很长时间，因为我想做给奶奶和乡亲看。
我在全世界做了那么多作品，连奥运会的大脚印这么困难都做成了，结果我奶奶什么都没看到。会不会再做？我认为会的。我们的文化里有一种坚持的基因。
每次看《天梯》的视频，有很多评论，“希望天上的爸爸妈妈都能看到天梯”等等，有时候我看了都流眼泪，每个人都有自己挚爱的亲人。所以，我一定会做出天梯和天上的奶奶对话……
观众参观蔡国强艺术作品。张亨伟 摄
记者：您对于创作是如何保持长久的动力和热情的？
蔡国强：不成熟很重要，千万不要让自己变成很成熟和很懂。
我就是一直不大懂，这对我很重要。我不会一开始就想着怎么做作品，而是先学习，作品会慢慢出来，因为做作品是我们的本事，只有很多问题你弄不懂，学习和思考的过程很有意义，一直寻找自己的不成熟和不懂，会使我保持在好奇和成长的状态。
后记
7月8日晚，蔡国强第一次在抖音直播。他花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向100万网友介绍自己的各种作品、对艺术的看法、自己的过往。
直播最后，蔡国强在装置《与未知的相遇》创想的宇宙中躺了下来，默默地望着上空。直播间里的网友们则纷纷开始许愿。
直播截图
蔡国强告诉记者，团队之前也讨论过，入驻抖音后是否要迎合一下年轻人。但蔡国强给出的答案是，“我只能演自己，把我的故事说出来，我不能扮演别的角色。”
他说，这给人留下了可以瞬间说出要说的话的空间，它的自由和活跃，让年轻人可以抒发自己的看法、发展自己的个性。这也是小小的爆破。
来源：中国新闻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