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阿毛
来源丨情报姬
对路人来说，看粉丝挨刀是种分泌多巴胺的娱乐节目。
尤其最近，突出一个热闹。
《巨人》粉怨声载道，《辉夜》厨突然暴躁。但要比较起来，恐怕都要被《EVA：终》给抢了头条。不然为什么“寄刀片”这种行为艺术会开始于庵野秀明的EVA之后呢？
你看EVA贴吧里，粉丝内部撕得不开交。仅仅只是因为目前只在日本上映的《EVA：终》，由观影前线泄露出了一个近乎离谱的CP——女主明日香&路人眼镜。
只是迫于一海之隔，大部分人无法第一时间看到电影本体，于是讨论往往围绕在口口相传。
于是传来传去就变了味。许多人对这个剧情走向表示接受不能，大部分人在骂庵野秀明，还有的甚至迁怒于剧透……
目前传的最高的版本，可信度存疑
说起来，剧透是可以在不说谎的情况下把事实完全曲解的整活行为，而易于传播的二次信息又常常伴随着大量情绪裹挟的二次包装。所以大家也没必要为了几张抖机灵的表情包或段子就被轻易破防被惹恼。何况庵野老痞子向来以大量留白供粉丝脑补的表现手法所著称，真是想骂的话，等看过原片后，角度不是更好找？
显而易见的是，多得是路人粉也加入了这场小狂欢当中，他们不见得一路追EVA剧场版到今天，也不见得对庵野秀明乃至日本动画史有多少研究。
那么在这部横跨26年的现象级作品即将完结之际，我们比起吃毒瓜吃得胃痛，倒不如回到一个动画爱好者的位置，去聊聊它为什么能成为一种文化现象或许要更加重要。
是怎样的现象呢？看销量数据最直观。
即使只是首发的TV版销量来算，26年过去也没有一部作品能和他相比较。
人类补完计划
剧情晦涩，人物“病态”，表现手法的离经叛道。如果用今天的眼光看EVA，若不带粉丝滤镜的话，怎么看定位都是个受众狭窄的硬核电波番。
但是在1995年大有不同，因为那年可能是战后日本离末日最近的一年。
1月，阪神大地震，总共6434人罹难，4万3000人受伤；3月，奥姆毒气事件，邪教徒在东京都营团地铁上散播沙林毒气，导致14人死亡，6300人受伤。双重影响下，整个社会的情绪堕入冰点，自杀已成为了不可忽视的社会问题。
互联网上人们讨论着诺查旦玛斯的预言，《完全自杀手册》成为了百万级的畅销书。政府甚至出台法令：卧轨自杀者的家属，要为其导致的交通延误承担经济赔偿。
当然，这样情绪的还要归咎于经济泡沫的破裂。
在泡沫时代，人们的生活是企业竞价大学生高待遇，是每年一次夏威夷旅行的高福利，是买买买和下班后挥舞着钞票拦车的潇洒；而经济泡沫之后，是毕业即失业，是裁员，是还不完的各种债务。
在这样的背景下，集体主义破产，少年成长为英雄的传统叙事遭到质疑。而伴随物质世界崩塌所相应的，必然是群体意识的应激反应。
就同70年代被称为“西欧病夫”的英国爆发了轰轰烈烈的朋克运动一样，亚文化反草大众总是需要一个混乱的阶梯。而在日本，革命的契机来自于一个“邋遢，下流，抑郁”的死宅，庵野秀明。
1995年6月，庵野秀明回到动画制作公司GAINAX。尽管GAINAX4年前因为这个人屡屡撂挑子而险些黄了项目，但还是仔细地研究了他带来的企画案。
上面这样写到：我想要把我的一切囊括在EVA中——没错，就是的自己，一个四年里无所事事支离破碎的人。一个逃避了四年但苟活下来的人。然后“你无法一直逃避”的念头击中了我，于是我重新开始创作。而这次的作品，我唯一的念想就是将自己的感情牢牢地烙印在里面。
庵野秀明并没有料到，他的这份载满私货的补完计划，将随着90年代末世氛围里的集体无意识，最终改变整个业界。
第三次冲击
EVA讲的是什么故事？表面来说，就是神创造了一男一女，男人的后代叫做使徒，女人的后代叫做人类，而围绕着神留下的遗产，人类和使徒开始了你死我活的抢遗产争夺。
然而由于太多错综复杂的宗教名词，人均谜语人的角色设置，大部分观众在观看EVA时留下的印象其实都是一脸懵逼的，后世也没有少过质疑它故弄玄虚的声音。
但没有关系，因为里面的主角碇真嗣比观众更加懵比，看不懂反而代入感更强。
尤其对于70-80年代出生，到95年成年成为消费主力的一代人来说，他们学生时代受的教育是努力就能获得好生活，是建设国家，所以那时最流行的动画是英雄主义的敢达；而到了泡沫破灭后的95年，他们心里的声音，反而成了碇真嗣对自己的置疑，去问出那声：“凭什么？”。
所以按这个角度来讲，尽管EVA一直被认为是剧本最有深度的作品之一，但它之所以能成为现象的核心魅力，还在于它把视角从机甲回归到人物本身，所以很容易引起观众的共情。
于是你可以看到在1男3女的四个主角这里，心里描写都占据着极大的篇幅。以至于庵野秀明这种把人物解构抛开的表达方式，直接为后世的从业者提供了财富密码，后辈们只需把其中的元素进行排列组合，就能创造出有魅力的人设。
心理学上怎么看都是抑郁症的凌波丽，被认为是三无少女的鼻祖。
心理学上怎么看都是狂躁症的明日香，被认为是傲娇娘的鼻祖。
某种程度上来说，正因为EVA对角色的深入描写，让角色魅力的重要性可以超过本身的剧情，把萌厨等概念深入人心。
虽然这样的做法并非是EVA首创，庵野秀明作为资深宅男自然也是采百家所长，甚至在上世纪老宅的眼里EVA还一度被认为是一部充满致敬的缝合作品。
但这并不会左右它承上启下的地位，站在那里影响着后世20多年的作品。
尤其在学界看来，日本动画史完全可以被分割为EVA之前和EVA之后，排在自阿童木与敢达的后面，被称为改变业界的第三次冲击。
一方面，是EVA对“动画制作委员会”制度的引进，解决了前期动画投资拍摄的资金问题，为动画公司拍摄更多元的题材提供了可能。
另一方面，是EVA本身的商业成功向投资者证明了，即使是硬核小众的粉丝向作品，也可以获得商业上的成功，为动画市场注入了资本信心。
还有最重要的，是EVA被各界的广泛讨论让主流社会重新地认识地御宅群体。
而在那之前，因为88年食人魔宫崎勤奸宿幼女的案件中罪犯家中的动画录像带被媒体广泛渲染。拜他所赐，御宅族有快7年的时间都背负着”低幼而变态”的污名。
正是通过EVA这部作品，那些过去不看动画甚至蔑视动画的亚文化爱好者们也注意到了动画的魅力。而后世的御宅不再像上一辈那样遭受过社会对于御宅的批判和压迫，开始可以自然而然地拥有ACG作品的亲和力。
补完后的世界
2021年的今天，诺查旦玛斯的末日预言早被证伪，日本也不再是自杀率最高的国家，但是EVA的影响力，却是依旧强劲。不但其主题曲《残酷天使的纲领》在日本KTV的点播榜单依旧占据前十，走在东京街头到处都能看到EVA的周边产品。同时它在世界范围内它的IP价值也超越《GTA》和《最终幻想》，达到了119亿美金。
女性漫画家牛姨在EVA的感染下入行，创作了《钢之炼金术师》；另一位导演新房昭之继承了它的省钱大法和人设功底，物语系列的销量紧随其行；而彼岸上海交通大学的三位学生，也在后来开始了他们的创业式追星。
可是愤世嫉俗的庵野秀明，却依旧是当年那个中二得令人感到厌恶的喷子。在狂赚死宅Money的同时对死宅又抱着某种莫名的敌对情绪，甚至多次在公开场合数落Otaku群体自闭偏激，攻击其它所谓的“媚宅”作品。
在妻子的漫画中庵野秀明的态度就很典型，他希望读者多去了解现实生活，不要逃到二次元的虚拟。
但又恰恰是在他妻子这部描绘夫妻生活的漫画中，庵野老贼在里面却又表现得比谁都更像大众刻板印象里得死宅。其行动包括但不限于穿着假面骑士制服参加婚礼，不吃主食只靠膨化食品度日，窝在家看少女动画放松心情，甚至是把没洗的袜子装在麻袋里等一个月一起去洗...
说到底，恐怕庵野老痞子自己也知道宅和现充两种身份本就不是二元的矛盾和对立。对某项事物的狂热并不意味着会在其它方面自我封闭，处理不好人与人间的关系。
而EVA这部作品就像是个异世界的大门一样，庵野秀明希望他帮助人脱宅，更多的人却因为这部作品而入宅。但最终在自己生活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还是要看每个人自己。
同样，在这部改变整个二次元产业的动画26年后即将完结之际。
关于《剧场版：终》，如何去看待它，评判它，也不该是某个他者的剧透或者情绪，别人的吹捧或贬低。喜欢它或不喜欢它，所有一切都只取决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