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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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座博主“陶白白Sensei”在抖音平台一个月涨粉千万的事情，让公众再次注意到年轻人对于星座命理、占卜算命等玄学内容的关注与热衷。
事实上，年轻人也并非是从今天才开始沉迷于算命的。从曾经青春杂志上的星座运势，到电视上用短信发送姓名查看“缘分指数”的广告，以及如今遍布互联网的占星师。这届年轻人一边从小学习科学知识，秉持着“不信命”的人生态度，一边又在遭遇挫折和迷茫时，寻求占卜带来的激励与安慰。
看似矛盾的行为，引来了外界的不解，但却也有着深层次的原因。
“HR招聘时也会偷偷看星座”
在广告公司做策划的小雪是一名95后小青年，身为星座迷的她已经记不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沉迷”星座，但如今，星座已经成为影响她生活行为习惯的一个重要因素。
“可能有很多女孩和我一样，一开始是在《少男少女》这种青春杂志上面接触到星座运程的。而且这些内容里面也经常会带有一些性格分析的东西，加上女孩子天生比较浪漫，也喜欢去看星座配对的内容，所以这种东西就很容易流行起来。”
小雪告诉惊蛰研究所，起初她也只是抱着娱乐的态度看待星座的内容，但是后来她发现星座的内容，其实能够给日常的生活和工作提供一些帮助。“比如经常会提到星座和性格的关系，有的星座含蓄内敛，有的星座简单直接，那么当对象是客户、同事或者领导的时候，就可以根据他的星座对应的性格特点来选择不同的沟通方式，这样在工作上会比较'高效'。”
据小雪透露，甚至有些公司的HR在招聘的时候也会偷偷关注星座信息。HR们会根据岗位需求寻找具备对应“天赋”星座的候选人，又或者是根据招聘部门现有的人员星座组成来挑选候选人，让团队能够保持一种融洽的工作氛围。“不过这也只是一种辅助手段，并不是筛选员工的标准。”
同样受星座“影响”的还有90后的雅雯，她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市场部任职，平时会订阅自媒体发布的星座运势内容。提到对星座占卜的信任度时，雅雯表示自己会非常关注运势之类的信息，偶尔也会把它当作决策的参考。
“以前读书的时候浪漫主义作祟，特别把这当回事。后来人越来越成熟、阅历逐渐丰富起来，也就变得理性客观起来。不过在做一些重要决定的时候，为了得到正向的心理暗示和推动自己迈出第一步的理由和借口，也会想要去看一下运势。”
在雅雯看来，在网络上沉迷算命的年轻人也并不是迷信，“心理学有个名字叫‘巴纳姆效应’，说的是如果我们想要相信一件事，就总是能够搜集到各种各样支持自己的证据。很多热衷星座运势的年轻人也总是选择性的相信，像自己星座性格分析的内容，他们也只看好的方面，负面的内容都不在意。而且他们也经常会把运势之类的内容分享出去作为一种谈资，所以其实娱乐的成分更多一些。”
据雅雯透露，她身边有的朋友还会去线上渠道购买几百元一次的星座或塔罗占卜服务，也是在寻求心理安慰。“她们可能觉得买回去一堆水晶、手串什么的东西就能如愿以偿。其实这和读书的时候，认为在考试之前吃一根油条两个鸡蛋就能考100分是一样的心态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我把玄学当成一门科学来研究”
据惊蛰研究所观察，除了星座和塔罗等外来的占卜方式，中国传统的命理占卜也越来越受到关注。一些正统道观的年轻修士们，开始利用自媒体和短视频平台向公众进行科普，这也让年轻人们重新关注到了这种传统文化。
95后的正一在大学毕业后，进入了一家互联网公司，负责参与开发一款带有算命功能的工具类App。同时，他也有意识地通过参加兴趣小组和一些公开活动，来增加传统命理的了解。
“对比现在很受年轻人欢迎的星座和塔罗占卜，其实中国的传统命理可能会更加科学一点。很多人提到中国的传统命理时都会觉得它神神叨叨的，这是因为中国的算命总是会带有一些宗教色彩，而且生活中有太多的江湖骗子总是打着传统玄学的幌子来骗人，所以人们在并不了解的情况下，也就很容易先入为主地产生抗拒心理。”
正一告诉惊蛰研究所，在排除宗教背景和民间传说中那些怪力乱神的内容后，传统命理其实可以看做是一门严谨的统计学。“传统命理主要用到的也是人的生辰信息，它和用出生日期把人分成12个星座的做法没有什么不同，也是把人进行分类的一种方法，从分析维度上来说，它甚至会比星座更精细。”
根据正一的说法，传统命理也更看重客观线索而非主观因素，比如在时间信息之外，还会参考地理方位这些空间信息。“这就很像我们做互联网用户画像和算法，都是收集用户的个人信息然后给出分析和判断。不过现在的App是借助大数据算法，而传统命理靠的是对几千年流传下来的实际用例的归纳和总结。理论上采用固定算法的App可能还远不及一对一分析来的精准。”
而在游戏公司做视频后期的钟贰，不仅是一名玄学爱好者，他还正式入门学习了传统命理一年多的时间，并且强调自己一直以来都把玄学当成是一门科学来研究。对于正一将传统命理比作统计学的说法，钟贰也有着类似的理解。
“传统命理也有很多门派，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一套知识体系，这也可以理解成是每个门派所采用的的不同的算法。但是，并不是说我们掌握了一套算法之后，就能够完全满足用户的实际需求。”
钟贰向惊蛰研究所进一步解释道，就像很多应用会手机用户的浏览器、输入法历史数据，甚至有些应用还会非法收集语音信息，但是用户在某一个时刻的具体需求是什么，算法并不能绝对精准的算出来。
“反观一些公众号或者短视频账号上发布的星座之类的内容，其实能发现他们通常使用的都是很宽泛的描述，而中国的传统命理则会通过一对一的方式，根据个人的具体情况来具体分析。”
“长期缺乏门槛，行业乱象丛生”
90后命师静宝从2017年开始成立了个人工作室，以传统命理为基础为客户提供流程化的个人咨询服务。据静宝透露，她接触到的客户中，大多数来自于互联网、文化传媒行业，而工作节奏快、竞争压力大是他们选择传统命理咨询服务的主要原因。
静宝告诉惊蛰研究所，社会的高速发展让时下的年轻人拥有了和上一代人完全不同的经历，这让他们经常会变得迷茫。“对于已经步入社会两三年的年轻人来说，职业规划和梦想之间如何选择？是继续打工还是选择创业？是继续当北漂、沪漂？还是回老家？他们也不知道如何选择。”
除此之外，很多在互联网公司工作的90后，面前是35岁的坎，身后还要面对“后浪”们的追赶，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也时常让他们产生焦虑。但是对于这种问题，大多数年轻人所喜欢的“娱乐型”星座运势却不一定能提供有效的帮助。
惊蛰研究所通过观察发现，目前传播比较广泛的命理内容基本上也都是以性格分析、情感咨询和明星八卦为主。传统命理分析的内容传播往往也要打上“仅供娱乐参考”的标签。“这类的内容都比较敏感，所以其实常规来讲很难广泛传播。这就导致会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情况。”
据静宝介绍，由于行业根本不存在准入门槛，导致行业出现了不少的乱象。
有的类似传销，拉人入教，高价售卖周边产品，针对老百姓治重病和发大财的诉求，做虚妄的救命稻草；有的使用免费算命和AI网页，采集用户数据，最后转卖个人信息牟利；有的以情感咨询为幌子，针对缺爱伤心女孩群体，高价兜售情感复合类的服务；还有一些学了点皮毛的人，在社交网络上树立“大师”人设，然后借口公益牟利。
“媒介环境的变化，让一些‘神棍’、‘巫婆’看到了新的机会。”传统命理爱好者小王是一名95后的媒体从业者，他告诉惊蛰研究所，目前在网络上也存在打着命理占卜的幌子在卖货的情况。
“比较常见的就是星座和塔罗占卜，一些账号会给出一些不痛不痒的运势分析和性格分析的内容吸引粉丝关注，然后再向粉丝推送占卜和咨询服务，又或者是推销能够解决各种情感问题的周边产品。”
据小王介绍，这类“神棍”、“巫婆”大多数以年轻女性为主要目标，因为这类人群普遍存在情感问题，并且对迷信文化缺乏基础的辨别能力。更重要的是，她们中的很多人即便是在意识到被骗之后，也碍于面子而不敢向身边的人寻求帮助和主动维权。
惊蛰研究所翻阅公开报道发现，借用命理服务实现营收的模式并非小打小闹。2018年时，微信公众号“神棍局”发布的一篇文章《北京望京SOHO风水局，互联网滑铁卢？》火爆网络，文章里详解了“煞气严重”、“冲八字”如何导致租用望京SOHO办公室的互联网企业事业发展不顺，引发了舆论高度关注。
事后据《南方周末》调查，“神棍局”由一名叫杨苗波的风水师于2016年创立，旗下还有多个账号，通过在线算命、命理咨询牟利。据统计，2018年仅“神棍局”和“军机策”两个账号就创造了一千四百多万收入。
在2018年左右，针对玄学赛道的投资更是一度火热，命理咨询、AI算命等细分领域动辄都是上千万的融资。只是后来接连曝出的“玄学丑闻”导致整个行业声名不佳，骤而遇冷。
“我现在看微博星座博主在抖音上翻红，感觉有点卷土重来的意思。”小王表示，虽然大多数年轻人对待星座、命理都是比较娱乐化的态度，但是很难保证这些内容的提供方或者是背后的资本不会动其他的念头。
“大多数人其实求的是心安，迷信的反倒是少数。不过类似的内容借助视频平台大肆传播，如果一些心怀邪念的人乱入其中，恐怕也会重蹈覆辙。只能希望现在的年轻人，能够一直保持清醒吧！”
【应受访者要求，以上均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