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拍的读者朋友们,大家好,我叫周妍,是一名三胎妈妈。2017年大年初三,我发现自己怀孕了。那时我们已有两个孩子,34岁的我辞职在家照顾孩子半年了。以前我经常出差,有时还得带着孩子出差住酒店。权衡再三,我决定辞职。陪伴两个孩子成长的时光让我明白快乐和幸福并不完全取决于金钱,当一名家庭主妇也是我喜欢的生活方式。发现怀上三胎后,经过思想挣扎,我决定出国生下孩子。这是我的大儿子和收养的狗狗。周妍/口述
这是我们与老三的第一次见面。三胎的到来对我的家庭来说,不是惊喜而是惊吓。我的家在郑州,老公从事建筑业。我们结婚的时候一无所有,奋斗到现在,家庭年收入尚可,算是中产家庭。经济上我们还算能负担三胎。但长辈对“生三胎”都持反对意见。尤其是我妈妈,气得三天不接我电话。我是偏高龄产妇,头两个孩子都是剖腹产,现在又打算到异国生产。妈妈担心我万一有个差池,周围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当时我的两个儿子,一个7岁一个5岁,正在国内上小学。知道我怀孕后,大儿子问我,“妈妈,不要这个小宝宝,他会怎么样?”我说,“他会死掉。”大儿子问,“会去哪里?”我说,“会冲下水道吧。”兄弟俩马上说,“那里太黑太臭太冷了,小宝宝会不会害怕?太可怜了,妈妈你不要杀死他。”孩子们的善良让我坚定了留下老三的决心。这是俩兄弟陪我去孕检,结果围着一个小姐姐的手机看半天,把我晾边上了。
决定生下老三之后,我忽然想起老公的朋友提过他陪老婆赴美生子的经历。作为一个妈妈,我其实对于家庭未来的方向、孩子们的规划,一直有些迷茫。我只能经常教育儿子们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好学校、出类拔萃。怀了老三后,我忽然想到生活是不是能有更多的可能性?想着或许可以让孩子体验不一样的生长环境。我想为孩子们探路,亲自去感受一下别的生活方式!老公对我的想法给予了充分的支持和理解。
我开始在网上搜索关于出国生孩子的信息。网上有效信息很少,非议很多,很多网友的评论让人很不舒服,有些人甚至把出国生子家庭的家底都扒了。大多数母亲不愿意面对非议,怕影响自己的生活和家庭。但我想她们中的大多数人跟我一样,只是想给孩子的未来更多的选择和可能。我英文不好,人生地不熟,对出国生产没有概念,于是找了中介,却被美国拒签了。
从大使馆出来的路上,绝望的我遇到了别的中介。他们建议我试试加拿大。我对美国还算有了解,因为我们经常看好莱坞和迪士尼的电影和动画片。我爱浪漫,推崇那些电影里追求梦想的勇气。2016年我带儿子们去了日本迪士尼,2018年又带着儿子们去了上海迪士尼。这是儿子们在上海迪士尼的合影。但我对加拿大几乎没有任何了解,很多人说加拿大的福利会比美国更好。仓促之下,没有选择的我抱着试试的心态递签了加拿大。
回郑州等待签证结果日子特别煎熬。肚子一天一天变大,我的时间不多了。万一签证再不过,接下来怎么办?我考虑过,如果加拿大没过,就再尝试申请美国,如果美国还给我拒签,我就在临近生产时去塞班。没想到运气好,正好碰上中加旅游年,通签率很高,递签一个多月后我就拿到了签证。这是大儿子帮我收拾行李时,抱着给老三准备的衣服,幻想着和即将出生的老三玩耍。我妈妈虽然对我去加拿大生三胎的行为不太支持,却也在一旁张罗着。
7月30号,我和老公从郑州直飞温哥华,那时我怀孕29周了。12个小时的航程,为了帮助旅客休息,飞机全程都是黑暗状态。但是我很激动,几乎没有睡。出发前,老公给我拍了这张照片。
当地时间上午9点多,飞机降落在温哥华机场。下飞机后,我坐在机场边的一个长椅上,等待预约好的月子中心来接我们。阳光暖暖地晒在身上,微风徐徐吹过。我望着眼前的街道,感觉不到很新很高端的设施,好像只是进了一个县城。道路很干净,规划很整洁,但看着没有中国发达呀,都没有车水马龙繁华的样子。
月子中心在列治文市的一幢别墅中,据说一公里外就是孟晚舟的住宅。每一位妈妈都有独立的房间,有保姆、管家照料生活,出门有华人司机陪同。除了我,还有五六位来自全国各地的待产妈妈。他们说这两年赴加拿大生子的母亲越来越多。以前大家以为出国生子是违法的,后来发现不是,没有任何法律不允许孕妇入境,只要你没有占用当地的医疗资源,住院自费、出院结清,不触犯当地任何的法律就好。这是老公在月子中心教我用英文标示的电器。
安顿下来后,我和老公去温哥华市里转了转,在挨着维多利亚港的一个高塔旋转餐厅吃了饭。旋转餐厅上可以俯瞰整个市中心。我看着日落中的温哥华,心里想着,建筑也不过如此嘛,还没广州小蛮腰高。那时候我对加拿大的了解仅限于演员大山,还有高晓松的几期关于加拿大的节目。加拿大是他为数不多褒奖的国家之一,他说温哥华有很多好吃的,非常舒服。加拿大似乎比美国更加温和,看选举就能明白,加拿大比较佛性。
老公工作特别忙,陪我一个星期就回国了。我一个人在加拿大也闲不住,想着与其天天待在房间里吃吃睡睡,还不如出去转转。我开始搜攻略,一个人跑出去,把能走到的地方都去了。我几乎每天都出去溜达,我去了史丹利公园、英吉利海滩、逛了好多商场。司机一度很担心我,但是我想亲身去感受这个城市和国家。来这里之前,我只去过日本,一直对西方国家抱持着好奇,有人说好,有人说不好,我想亲自感受一下。
我喜欢海边,那儿有很多树桩可以坐着,有很多海鸟盘旋。海滩上随手一挖就是贝壳,但不能带走,我通常用手挖出来再埋回去。当时想着,以后夏天一定带孩子们来,让他们在海边尽情的撒欢。不过我去过最多的地方是奥特莱斯,帮着国内的朋友代购一些保健品、食品、化妆品、手表、首饰等。对于我出国生三胎的决定,朋友们有的觉得我瞎折腾、不自量力,就不应该要三胎;有的觉得我的这种做法很明智也很大胆。
说实话一开始我有很多不安,不仅担心种族歧视,还担心当地人对到加拿大生孩子的行为有抵触。后来我认识了一些当地朋友,他们和我说,“你这个选择很聪明。你自己掏的钱,也没有占用我们的福利、保险。”我的主刀医生是外国人,他一句中文都不会,去诊所预约,我是连比划加上翻译软件来沟通的。他对我说的最多的话是“你是一位很棒的母亲”,“不要害怕,一切都会非常好,我会守候着你”。这让我很有安全感。
我慢慢发现,一个城市并不是有很多新的建筑、很高的楼就会提升人们的幸福感。在温哥华,不慌不忙的节奏太让人舒服了。人与人之间的尊重和尺度也让我非常感慨。过马路时,每辆车都会让你。刚开始我和我老公还不适应。因为在国内,都是人让车,车不但不让你,还“哔哔”你。在加拿大,车让我们,我都不敢走,人家会挥挥手催你:快过快过。我恍然大悟,说咱怕啥,难不成怕人家在瞄准?照片中是温哥华的广场上展览着岳敏君的雕塑。
我感到最舒服的是,没有人会在意你,如果你和他目光有对视的话,他只会注意到你怀着孕,你是否想要他们的帮助。这是当地民众等候地铁的场景。在那儿坐公交、地铁没有让座一说,身边总有空座,他们也不抢。后来我了解到,这可能是因为他们怕伤害别人的自尊心——外国人的身材胖,他们怕误会我不是怀孕,只是胖。他们的行为方式让我觉得非常舒适,他们很关心你,但不关注你。
我几乎每天都和家人视频聊天。他们怕我独自在异国他乡遇到危险。媒体报道过,我就诊的医院有双胞胎宝宝早产了,生产家庭欠了医院几百万的医疗费。甚至还听说过在塞班生子,妈妈和宝宝都没了的故事。温哥华晚上7点正好是国内中午12点,孩子们和我妈妈会跟我聊两句。其实老太太天天视频也没有那么多话,只不过看我一切都好就放心了。临走前我还特地给大儿子注册了社交账号,他每天会跟我讲家里发生的事和自己的学习进展。
我们视频的时候,有时我在街上,有时我在海边,有时我在公园,我会把生活状态直播给他们。孩子们很敏锐,树是绿色的,天是蓝色的,云是白色的,空气特别好,他们很向往。记得有一次我带他们去了河南的一个国家地质公园,绿树青山,人烟稀少,大宝撒过欢后对我说,妈妈我喜欢这里,长大后能永远住在这种地方吗?我的二儿子甚至曾抹着泪对我说,他想要一个最干净的世界,尽管他可能并不知道自己表达的意思。
预产期前老公飞过来陪我。我超重了,临产的时候已经二百多斤。根据我的状况,医生建议我剖腹产。加拿大是全民免费医疗,但我不是加拿大国籍,所有的费用都是自费。这个费用分为两个方面:医生的费用和医院的费用。去医院前,我拍了这张照片发到朋友圈说,“久经沙场的妈妈,等我的好消息”。
我需要4位医生:我的家庭医生,一般半个月到一个月给我做一次孕检,告诉我孩子的性别,一位主刀医生、一位麻醉师和一位儿科医生。本来我想定在9月27日生产,但在加拿大,如果孩子不符合孕周,是必须要进保温箱的。我们听说保温箱的开销很大,一天5000加币,按当时的汇率折合人民币2万多元。这笔钱对我们来说不是笔小数目,而且医生说没有必要的提前生产,我听从了医嘱,将日子定在了10月初。
10月1日一大早我就到医院准备手术。有人说他们的医疗效率低,这次我发现,他们不是效率低,而是会紧着危重、急诊的病人。本来是上午10点的手术,但出现好几次意外的情况。有一次我都打麻药躺好了,来了一位急诊的病患,把我的麻醉师和主刀医师带走了。做手术前12个小时都不让进食,等得我快饿昏了,护士见我实在太可怜,给了我一小杯果汁。我老公倒是不饿,他坐在旁边忙工作不安慰我,我就强忍着怒火,拍了这张照片吐槽他。
晚上10点我终于上了手术台,11点多迎来了7斤3两的第三个儿子。虽然不是第一次当妈妈,小家伙降临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哭了——我又当妈妈了,又迎来了一个小生命,太神圣了。我心里想着,小子你命真大,老娘稍微意志不坚定,你就要被“冲下水道”了。我的老公当时急着录像,在大夫的指导下剪脐带。
医生帮我缝合后,把我推进ICU观察了两个小时,用冰测试我的麻药劲儿。回到病房后服用止痛药,每6个小时一次,第二天晚上11点就出院了。生产后24小时就出院,在以前的我看来是不可能的事,顺产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能下地。生老大老二的时候是剖腹产,打麻药时不痛,麻药退了后很痛, 生前两胎时我痛得腰都直不起来,但是这一次我一点都不痛。出院的时候,只想到长路漫漫,任重道远,不过还好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当母亲了。
在月子中心休养了一个月后,11月3号我就回国了。老三是加拿大籍,把他带回国要办一系列的手续,比如出生证明,旅行证和护照等等。老大老二在家已经等不及了,每天都在算日子,问我还有几天到家。这次在加拿大生子总共花费约30万,一个中产家庭可以承受。我在月子中心选的是最便宜的十一万套餐, 包括三个月的住宿:两个月的待产和一个月的月子,以及办理签证的费用。此外就是在医院产生的费用,总共算下来30万左右。
我以前属于焦虑型的妈妈——焦虑孩子,焦虑家庭,焦虑未来。我害怕孩子生病,害怕孩子长不好,害怕孩子有任何意外,害怕孩子长大之后没有出息……时刻对孩子很紧张很严厉。大儿子六个月时候就开始上早教,我总想把孩子拽在起跑线之上,总怕自己的孩子不如别人的孩子。有了第二个孩子后,我发现每个孩子的个性是不一样的,就好了一些。怀上三胎,到了加拿大之后,我突然放松了,才发现原来生活可以这么恬静。
加拿大和国内的大环境不一样,国内人口多,必须要不断地竞争、出类拔萃,才能有机会进入更好的平台。我孩子的学校原来班上有80多人,今年减员了,剩60多人,老师依旧顾不过来,作业还是要家长来批改。但在加拿大,一个班上就只有20多个孩子,老师进行分组式学习。家长和老师都鼓励孩子在爱好方面深入学习,而不是只强调考试成绩。孩子们的任何爱好在将来都有可能成为谋生的手段,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回国之后,我明确了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我的孩子将来应该是什么样的状态。我希望我的孩子们能更自由地去选择他们的人生,希望他们对幸福和快乐有强烈的感知能力。而不是活得像我和他们的父亲一样,虽然奋斗成了中产,还时刻处于焦虑忙乱的状态中。我老公很忙很累,在国内有很多应酬,在哪里都要拿着手机联络工作。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老外那种生活和工作分开的方式。老公来加拿大陪产时连时差都没倒,就在房间里开始加班。
现在我经常问孩子一个问题,妈妈最爱谁?他们会把各自的名字说一遍。我知道如果父母的爱不公平,对孩子是一种伤害。有些人一见我就说,你敢生仨儿子,家里一定很有钱。如果按照许多父母的方式,努力给每个孩子准备好房子车子,这对我们家来说其实是非常大的经济压力。我更倾向于给他们更多的空间,在成长和教育过程中拉高他们的眼界,他们会知道如何选择人生。【本组照片由周妍提供,今日头条独家发布,严禁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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