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会上,《第四交响曲》中途被迫终止——作曲家及其双胞胎弟弟悄然遇害。
音乐厅内,交响乐团成员、观众、工作人员,嫌疑人超过一千名。
在场的“音乐侦探”沈泽峙得到一个重要线索——作曲家为了演出效果,与身为乐手的弟弟交换了身份。
“逻辑流”诡计与严谨华丽的交响乐,交织出一曲迷惑人心的死神二重奏。/视觉中国
随着调查的不断深入,秘密逐步浮出水面。“逻辑流”诡计与严谨华丽的交响乐,交织出一曲迷惑人心的死神二重奏。复杂案件的背后,是更为复杂离奇的人心。音乐与推理需要逻辑,而人性深不可测。
这就是推理小说《谜案演奏家》讲述的故事。
把曲子写进文字里
猫特,中年大叔,水瓶座,紫焰品牌作家,推理小说家,以严谨、强逻辑的风格著称。同时,他爱好古典乐,因此塑造了《谜案演奏家》及其男主角——音乐家沈泽峙因为超高的智商和偏执的性格,成为一名“音乐侦探”。沈泽峙不仅擅长演奏多种乐器,更以强推理掀开案件真相。
《谜案演奏家》将音乐元素与本格推理、社会故事结合,三大元素的激烈碰撞,奏响名为“真相”的乐章。
谜案与音乐交相辉映,案件的进程跌宕起伏。/图·unsplash
从章节名就可以看出这部小说与音乐的密切关系:“中庸的行板”“谐谑曲”“不太快的快板”“葬礼进行曲”……运用简单的主导动机谱写恢宏乐章,这是古典乐大师擅长的技巧。而在《谜案演奏家》中,猫特将其完美地应用于推理小说创作。书中有大量与古典乐相关的知识,交织在推理过程中,并变成了重要线索。
古典乐和推理,同为小众。两者合二为一,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猫特本身就是一名古典音乐发烧友。闲暇的时候,他总是戴着耳机聆听音乐,也是古典音乐会的常客。他享受这些时刻,享受艺术作品带来的触动。
音乐和文学,一个表达情感,一个表达思想,两者相互包容,相互影响。推理听起来似乎和音乐的关系比较远,不过推理讲究逻辑,音乐也一样——音阶、调式、和声、曲式,音乐中自有一套内在的逻辑,如果不遵循这些规则,听起来就是毫无美感的噪声。
“推理讲究解谜,音乐也是,和声需要解决,比如从导音解决到主音,是不是和推理中揭示谜底有异曲同工之妙呢?”猫特说。
在《谜案演奏家》中,猫特尝试把推理与音乐元素结合,创作出一个“音乐×推理”的作品。猫特秉持这一观点:“要想发展本格推理,就要加点别的东西,不能光是推理。在推理中加入音乐,其实早有人做过,不过我想做得彻底一些,我希望音乐不仅仅作为故事背景或人物设定,而是融入推理的内核,利用音乐的特性作为推理的条件。”
在《谜案演奏家》中,猫特尝试把推理与音乐元素结合,创作出一个“音乐×推理”的作品。/图·unsplash
写作的时候,猫特喜欢听音乐,听着听着就把曲子写到文字里去了。他喜欢在写东西的时候听巴赫,或一些柔美中带着淡淡忧伤的曲子:《无伴奏大提琴组曲》《赋格的艺术》《哥德堡变奏曲》……
“不会太吵,能让我静下心,而且复调的对位法似乎可以给我极大的灵感。”猫特说。
非职业作者的“逻辑流”
猫特曾有一段集中创作推理短篇的岁月,彼时,他推出过一系列精彩诡计。《谜案演奏家》作为长篇,延续了猫特对于“本格”的端正、强硬、偏执的态度——哪怕只看严谨的房屋结构图,以及小说开端“同卵双胞胎”的友情提示,亦可看出他对读者的友好态度。
在本格推理小说中,逻辑推理一直居于核心地位,推理的过程也成为衡量小说优劣的标准之一。但有一类本格推理小说,完全用逻辑演绎来支撑整部作品,爱好者们称之为“逻辑流”。
猫特新书《迷案演奏家》封面。
《谜案演奏家》即是少见的逻辑流。自埃勒里·奎因的悲剧系列之后,逻辑流巅峰不再。其难度之高,阻挡了不少创作者。
猫特为什么选择这种难度很高的流派?
推理小说有许多指标,比如谜面、悬疑性、逆转、伏线、设定、动机、解答等。逻辑流作品往往比较极端,只在一个方面发力,就是逻辑推演。就像奎因的作品,可能没有花哨的不可能犯罪、不在场证明,但看点就是严谨的推理链条。
猫特至今仍记得当初读《X的悲剧》,被精彩的逻辑折服,激动得浑身颤抖。
埃勒里·奎因小说《X的悲剧》封面。
逻辑流确实有独特的魅力,不过要是细数逻辑流作品,扳扳指头就能数完。特别是奎因之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断档。一个原因是,纯逻辑流作品,悬疑性或者谜面没有那些主打“不可能犯罪”的作品强,或者说不够吸引人,而且,大段的逻辑推演会劝退不少读者。另外,逻辑流太难写了——需要严丝合缝,设置条件堵死其他可能,推理过程要条理分明,还需要从读者意料不到的线索切入。
在亲自动手创作之前,猫特并不这么认为,所以在写作过程中受尽了折磨。“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每当解决一个把我逼上绝境的问题,也会让我产生一种狂喜。如果事先知道这些,我可能就不会选择挑战逻辑流了。最早是因为读到日本作家青崎有吾的《体育馆杀人事件》,让我产生了写一部这样的作品的想法。”
猫特当时想:“喔,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写这样的小说,不过阅读起来还真是愉快呢!”
猫特自称“推理作者”,而不是“作家”。他觉得,写作的确是有门槛的,需要一定的天赋和历练。但是推理小说很特殊,写推理需要另一种天赋。
猫特目前正在创业,他是某个私营企业的创始合伙人,所以在时间上自由一些,不会受到朝九晚五的约束。即使这样,写作的时间也十分有限,不光是工作,他还有家庭需要照顾。
猫特写作的方法是见缝插针。状态好的时候,下笔有如神助;状态不好的时候,绞尽脑汁也写不出一个字。“对我来说,写不下去了就暂时不写,不去想这件事。往往一两天过去,我又会恢复写作的状态。”
猫特写作的方法是见缝插针。/图·unsplash
“我是一个喜欢创造的人,总希望给这个世界留下些自己创作的东西,这可能也是激励我去写点什么的动机。但是提到全职写作,又始终无法下决心迈出这一步。圈里的朋友,有全职或者非全职的,但是绝大部分都还是业余写作的状态。现在写书、出书、卖书都不易,一般来说,从完稿到出版,中间可能隔了几年时间。每卖出一本书,作者只能拿到两三元稿酬,出版方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本小说,能卖出1万本已经是不错的成绩,如果卖掉3万本,那就算畅销书了。在这样的环境下,除了屈指可数的头部作家,其他人想依靠码字过上体面的生活,几乎是不可能的。”
猫特发现,在目前的条件下,写推理的作者,几乎都是出于热爱。许多作者呕心沥血写出作品,拿到与付出完全不对等的微薄稿酬,实在是个赔本买卖。
许多作者呕心沥血写出作品,拿到与付出完全不对等的微薄稿酬,实在是个赔本买卖。/图·unsplash
“这些作者如果变成职业作家,写作就必须计算投入与回报了,也许不再出于热爱,而是会算计市场热点与读者偏好,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反而是个坏事。”
“我惊讶于自己也有偏见”
前段时间,几名公众人物的行为无疑又一次把性别歧视这个话题推到了风口浪尖,真是印证了那句话:“连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说实在的,我在构思这篇小说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小说面世不久,现实世界中就上演了一样的剧情。就好像刚刚呐喊完,对方就反手扇了几个耳光,把你打翻在地。对我来说,看到新闻,更是体验到那种绝望的无力感。”
构思小说时,谁又会想到现实世界就会出现这样的剧情?/图·unsplash
为什么要在小说中讨论性别歧视话题?
“我不擅长写社会派作品,那些需要刻画人性、需要深刻反映社会现实的作品,我总觉得需要更高的洞察力与笔力才能够驾驭。相比之下,本格推理作品更像游戏,哪怕完全脱离现实,也能被爱好者津津乐道。但是我又不甘心,我想写披着本格外衣却会在现实世界中发生的故事,或者披着社会派外衣的本格推理。”
性别歧视是个沉重的主题。这样的事,每时每刻都在世界上某一个角落发生,无论人们如何表达愤慨、怎样呐喊,都无法消灭偏见的顽疾。
猫特选择这个主题的初衷,源于他多年前阅读乐评家诺曼·莱布雷希特的《谁杀了古典音乐》,读到的音乐家利用身份、地位潜规则女孩子的情节。他为此震惊,因为这个领域是个神圣的殿堂,这些大师都是高雅艺术的先行者,那种幻灭感,他至今还记得。
诺曼·莱布雷希特的《谁杀了古典音乐》封面。
哪怕是艺术领域,也是男性当道,这也促使猫特去思考为什么会这样。
“作为一个男性,真的很惭愧之前从未考虑过这样的问题,甚至于理所当然地觉得不同领域就是男女有别的,比如护士、幼师、家政就是女性的职业,而警察、军人、科学家、工程师是男性的领域。”
猫特说:“我惊讶于自己也有偏见,比如我会劝女性朋友找轻松、稳定的工作,却会鼓励男性朋友从事有挑战性的工作。可怕的是,这样的偏见,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也许是因为生育这件事主要落在女性身上,加上男性占据力量上的优势,天然造成了不平等。这样的不平等不知为何暗示了男性的优越感,从而形成那些从父系社会起就根深蒂固的偏见。我想把自己的思考传递给读者,借用这微不足道的力量,呐喊一声,让哪怕多一个人去反思、去呐喊,我也就满足了。”
本土推理从未停止生长
推理小说始于爱伦·坡,上世纪初,由阿加莎·克里斯蒂、约翰·迪克森·卡尔以及埃勒里·奎因等人开创了“黄金时代”。之后,日本接过了推理的大旗,涌现了大量推理小说。
差距天然存在,但是我国的本土推理从未停止生长。猫特的目标是和读者“一起改变中国推理”。
美国波士顿街头,雕塑家斯蒂芬妮·罗克纳克创作的爱伦·坡雕像。
跟日本和欧美比,中国的推理小说才刚刚起步,无论是创作的数量还是质量,都无法和发达国家相比,但是最重要的差别还不在这儿。
“中国的悬疑推理受众比较少,虽然人口基数大,但是说到推理迷,确实是少数中的少数;加上整个出版业的问题,版税收入不足以养活作者,使得产量较之出版业比较健康的领域要少不少。”
不过,猫特想说的是读者对于国产推理作品的偏见。
“只要是国产推理作品,总有很多人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待,哪怕是还不错的诚意之作,评论区也是批判声一片。国产推理之中,存在少部分作者抄袭的现象;但除此之外,绝大部分国产推理作品都是诚意奉献。对国外作家宽容、对本土作者严苛,这种双标确实是存在的。也许在优秀作品的数量上,中国与日本乃至欧美存在差距,但这不代表中国就没有好的作品,我觉得读者需要客观地评判,而不要带着先入为主的偏见。”
“我知道一些作者怀着满腔热血创作出一部作品,出版之后,等待他们的却是恶意差评与辱骂。可笑的是,一些评论者甚至没有翻开过这本书,或者只读了两三页,就得出了结论。这些作品或许确实存在许多不足之处,但是恶意的评价摧毁了作者的创作热情,一些人心灰意冷,不再创作;另一些人则因为较低的评价影响销量,出版社也会犹豫要不要出版作者的下一本书。”
许多精品之作或许会因为偏见散落泥沙。/图·unsplash
对于未来,猫特相当乐观:“国产推理是有希望的,这几年,有越来越多的作者投入这个领域,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取得了读者的认可。很荣幸我也是一分子,为中国推理的发展壮大贡献着自己的一点力量。不敢说怎么做才能改变中国推理,但一定要写,只要坚持写下去,未来一定是光明一片!”
猫特最近在写《谜案演奏家》的后两部,同样是以古典音乐为背景的本格推理小说——第二部写“雪地密室”,第三部写钢琴比赛中发生的不可能犯罪。他说:“这只是一个开始,而非结束——我会一直写下去,并且已经有了一些计划和构思,相信有朝一日,这些作品问世,读者会觉得非常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