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季节,很多家长请假送孩子上小学、中学、大学。
在教育的范式下,有些成材,有些出格,有些自成一系。我们找了几本书,几个不同的小儿郎,背上书包,走向各自不同的人生……本报记者周蕾
适之先生 三岁多被抱到学堂高凳上
胡适三岁丧父,23岁的寡母管教极严。先前父亲用红纸方字教母亲认识了千余汉字,又拿它教胡适认识了七百多汉字。
在《四十自述》里,他写道,和母亲回到老家,才满三岁零几个月,母亲就把他放在四叔父的学堂里读书了。“我的身体太小,他们抱我坐在一只高凳上。我坐上了就爬不下来,还要别人抱下来。”他念的第一本书是父亲编写并亲手抄录的四言韵文《学为人诗》。
四叔的学堂里只有两个学生,一个是胡适,一个是四叔的儿子——这是个继子,婶婶很溺爱,叔叔有事离开,他就跑出去玩。胡适母亲管得严厉,他又不觉得读书苦,总是一个人坐在学堂里读书,到天黑才回家。
他母亲渴望他读书,交给老师的学费比别的学生高四五倍,打破了家乡的纪录。
在老家九年的读书生活,每天天刚亮时,他母亲就叫醒他,对他说,昨天他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要他认错,要他用功读书。让他像父亲做一个完全的人,不要丢了父亲的脸。直到天亮才让他出门上学。十有八九,他比先生到得还早,到先生家去取了钥匙,开了门,读书。等先生来,背了书,才回家吃早饭。
他母亲盼他读书成名,叮嘱他每天要拜孔夫子。他学着先生供的孔夫子神龛,回家自己造了一座小圣庙。用一只燕窝匣做了大庭,把匣子中间挖了一个方块,粘上一只午时茶小匣做内堂,堂上设了祭桌,神位,香炉,烛台。用金银锡箔做成匾对,抄了许多圣庙对联贴上。母亲十分高兴,给了一张小桌子专供神龛,给了一个铜香炉,每逢初一、十五,焚香敬礼。
这座小圣庙,到胡适27岁从外国回家时,母亲还保存着。
1904年春,胡适的同父异母三哥肺病严重,要到上海治病。母亲叫他跟着一起去上海上学。那时他只12岁多一点。离家十四年,只回家了三次,跟母亲呆在一起的时间不足六个月。
从此他走向更广阔的世界,真如他的年轻的寡母所期望的,因文得名。
好动小豆豆 长成畅销书作家
胡适是一个读书种子,在严母督促下,成为一代大师。日本女作家黑柳彻子性格特别,不算好学生。
女儿与众不同,妈妈个性十足,好妈妈给孩子找了所自由的巴学园,没有伤害,没有泯灭孩子的天性,成就了一个作家。《小豆豆与我》的故事,真值得我们好好琢磨体会。
活泼健康的彻子渐渐长大,要上学了。
红色的双肩书包,连上厕所的时候都背着。妈妈在厨房都能听到她的歌声,好像大家都快成小学生了。
这种幸福的情形没有持续多久,第一周还没结束,班主任就把妈妈叫到学校。“她太活泼了,上课时不是和旁边的小朋友讲话,就是看着外面,总是动来动去,不得安宁。”
她的学校在一条商业街上,一次上课的时候,传来宣传艺人的演奏声,彻子就打开窗户大叫:“宣传艺人叔叔,到这儿来!”宣传艺人就真过来,对着教室的窗户开始表演了。虽然只持续了三分钟,但是学校的课是没法上了。
她们母女俩平时要在街上碰到宣传艺人,会一步不离,从头看到尾,还会不断发出欢呼声。
这次自然又被老师叫到学校,再三道歉。妈妈认为一个小学生对这个好奇是正常的事,再说,孩子在家除了睡觉,跟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很短,根本不愿为此对孩子大发雷霆。只是当个故事,提醒孩子注意。
妈妈一直在留意找一个合适的学校,可以宽松地教育像彻子这样的孩子。巴学园一共有五六十个学生,只有几辆铁路淘汰下来的电车当教室,老师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上给学生发讲义,学生自己学习,不懂的地方问老师,都学会了就可以游泳、捉迷藏,随便干什么。
在自由之丘的巴学园,彻子快乐、自由成长。后来成为畅销书作家,电视主持人。
帕慕克 伊斯坦布尔的哀愁
那年,同伴买好春天去土耳其的廉价机票,啊——遥远的东方,神秘的国度,一切都要成真,简直不敢相信。
行前,一个冬天在家务间隙,断断续续读帕慕克的《伊斯坦布尔,一座城市的记忆》。暖气房里捧着热茶,那本书里的忧愁却沁入骨髓,凉透了。
置身伊斯坦布尔老城,在海鸥的晨鸣和清真寺高亢的早祷声中醒来,一层一层不同宗教彩绘累积的宏伟的索菲亚大教堂就在街对面,这个世界既飘缈又真切……
我们感受到的这个城市、这个国家,我们后来在热气球上见识的卡帕多奇亚高原,在小城安塔亚拍到的地中海,在以弗所参观的壮阔的古罗马遗迹,在查拉泰塔顶远眺夕阳下的博斯普鲁斯峡,与书写的境界有契合更疏离……那真是一段无法忘怀的旅程。
哦,哦,我们这次谈的是上学记。
帕慕克在书里描写了土耳其贵族孩子的初学记。
“我在学校学到的第一件事是,有些人是白痴,第二件则是,有些人比白痴更糟。”每逢老师提问,他总是天真地举起手。
他在书里说,“或许,我把老师看成母亲,因为我一味想讨好她。‘把两手这样并拢,安静坐下。’她说道,我的手臂便紧贴胸脯,耐心地坐着听一整堂课。但新鲜感慢慢消退,过不了多久,比别人先有答案或解出数学题不再令人兴奋,时间开始慢得使人厌烦,甚至完全停止流动。”
下课铃响,全班一涌而出了。他拿着书包逃到外面,看见他的公寓管家正等着,就牵住那人的大手。那个人陪着他和哥哥走回家,他心想,回到家时我已累得记不起班上每个人了。
这种严格平淡的教育里,贵族出身的帕慕克自我成就,写出了一个没落帝国曾经的荣耀和现世的哀愁。
《胡适四十自述》 胡适 著 人民日报出版社
《小豆豆与我》 [日] 黑柳彻 南海出版公司
《伊斯坦布尔,一座城市的记忆》 [土]奥尔罕·帕慕克 何佩桦 译
上海人民出版社